第六章 扈三娘红装素裹 铁臂膀赠弓传艺
孟翠英上前给周侗万福见礼，随后见了三娘倒有些吃惊：“这位遮莫是当年老爷带返来的那小女孩？”
三娘轻咬红唇道：“师尊，您老先别活力，你也晓得我们扈家庄经年被祝家庄逼迫，并且蓟州地界，宋辽两国长年兵器订交，三娘学些马战工夫，也是想着护家卫庄。不然真的哪天祝家庄或辽兵来滋扰，徒儿腿短也跑不过那些骑马的兵将啊。给朝廷出阁拜将，三娘还怕受不了那些个奸臣的肮脏气呢，断不会有这等动机，师尊你便放心好了。”
三娘俏脸微红，自顾拿起铜镜看了看后，皱眉道：“也太美了些，此后恐要找个面具来带。”
到得周侗故乡嘉祥村畔，三娘故地重游，只见其间：前通井陉古道，后靠黄土溪冈。周遭青绿如烟，四野天蓝水清。转屋角牛羊满地，打麦场鹅鸭成群。故乡广野，阡陌纵横。恰是：一派村落息土厚，难别故里万种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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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侗板着脸，晓得本身这个徒儿最善于插科讥笑，如果露了笑容，这小猴儿顺杆爬上来就再难收伏，当下温言道：“凡是女子者，在家相夫教子便好，你学这些东西，莫非还真想出阁拜将不成？”
方才退席，周侗见了女装素裹的扈三娘，微微吃了一惊。半晌后周侗才轻咳一声道：“没想到三娘你换回女装倒是这等人才，当年教你习武怕是大错之事。既然三娘换了女装，也便不好同席，不如在内堂另开一席吧。”
三娘鼓掌赞道：“还端的儿是一派好风景，可比起几百年后只要黄土风沙来的妙。想不到数年不来，这里风景还是普通的好。”
当下孟翠英也只得随她，四女在厨内慌乱一阵，三娘做了几道精美小菜，鸡鸭鱼三味也俱全，随后摆将出来，香味顿时四溢开来。
师徒二人闲话之间，赶着骡车入了村口，早有村中孩童前来跟从嬉闹。三娘取出备下的糖果分发下去，村中孩童皆是欢天喜地闹将起来。孩童们一闹，轰动了村中里正，带了几名村汉前来相迎。周侗与里正暮年旧识，叙话几句后，便叮咛三娘将备好的礼品悉数交给里正，分发给一众乡亲们。
孟翠英也道：“恰是，明日还请老爷斧正厨艺。”周侗笑了几声便低头喝酒不再说话，倒是扈三娘与孟翠英边吃边聊，都说些江湖上的事，倒也投机。
扈三娘这时候才微微面红笑道：“师娘，我从小穿男装惯了，也不必换了吧。”
周侗瞪了一眼道：“你还晓得这个事理吗？女孩儿家，习武健身本没甚么，若你还想着出阁拜将的，那便是异想天开了。为师本觉得不教你便无事，哪晓得你却去拜了王进为师，跟他学弓马之术、顿时长枪大戟的工夫，是吗？”
孟翠英啐道：“老爷何曾有此等细心？三娘便是你自个儿买的吧。”三娘坚辞说不是。
周侗笑了笑道：“你这师娘还是恁的性急，倒是把她相公忘在一旁了。”
扈三娘都不晓得周侗为何提及弓来，只听周侗续道：“老夫号称铁臂膀，其他工夫也还罢了，平生最对劲的便是这箭术。三娘你乃女儿之身，技艺岁也精纯，但终比不得男人力量，这把金雕弓力道大小正合适。三娘你跟从我习武多年，现在已然业成师满，本日便把这金雕弓赠与三娘，权作满师之礼。”
孟翠英也是技艺高强的女中豪杰，昔年招夫便是设下擂台比武招亲，周侗打擂得胜方才娶了她。现在虽已经是年过半百，但孟翠英仍然豪放不羁，拉着扈三娘先走，只转头道：“老爷请先梳洗一番，稍后再与老爷叙话。”说罢拉着三娘便走，周侗自有老管家服侍着先去梳洗。
周侗莞尔道：“你这劣徒，为师迟早被你气死。”
扈三娘也跟从下厨，孟翠英不准，扈三娘却笑着说道：“师尊一起行来老是说还想尝尝三娘的技术，只是一起行赶，也没处所烹调，本日到了家中，天然是要尝了师尊心愿的。”
孟翠英在屋内与三娘说了会儿话后，翻开一方红木镶边柜子，取出一套素布裙钗来，笑着说道：“此乃老身少时衣裙，三娘换了来。”
周侗奇道：“几百年后怎的只要黄土风沙？”
孟翠英道：“也罢，你替你徒弟做情面，我便受了。时候不早，要替老爷筹办酒食去了。”说罢便起家带着使女小环、小翠筹办饭食。
孟翠英扑哧一声笑道：“说甚傻话咧？哪家女儿不甘心本身更美些？男装穿惯咧，还真当自个儿是男儿身不成？”两个使女在一旁也是掩口而笑起来。
散席以后，使女小环、小翠自来清算，周侗命扈三娘跟从本身来到阁房兵器堂，转进阁房兵器堂里来，只见堂内之间尽是兵器、盔甲，十八般兵刃皆铮亮划一在架子上，几件镗亮盔甲撑于人木架上，堂上正中供桌之上，将两口好弓供在那边。
周侗取下那金雕兽角弓，气沉腰马，随后将那弓拉个满月道：“那铁胎弓要五石力量方能开得，这金雕兽角弓只要三石力量，并且弓身短小趁手，顿时开弓尤其便当。”
周侗微微点头笑道：“三娘老是晓得为师的情意。”顿了顿接着道：“为师当初看你聪明机警，甚合为师脾胃，是以收你为徒。想你一介女流，学些技艺防身不受人欺负也就是了。却未曾想九年工夫下来，为师一身本领差未几都被你掏空。至于弓马之术、顿时长枪大戟的工夫，为师倒是半点未曾传授。”
孟翠英看了喝声彩道：“好个姣美女儿，今后谁家娶了便是天大福分。”
三娘滑头的眨眨眼道：“徒儿晓得，弓马之术、顿时长枪大戟的工夫那些都是退隐拜将、做朝廷武职时，方才用得着的，是以就没有传给徒儿。”
世人受了礼品，都来相请周侗回家吃酒，周侗只道先回家中探视，他日再来叨扰。
扈三娘微微一笑道：“师尊的心机三娘明白，三娘乃是女儿之身，跟从徒弟多年，只习步战之法，但弓马之术却半点未得传授。想来徒弟觉得三娘学些技艺防身也就是了，不必再学那弓马之术。”
自当日为始，三娘便在周侗府上住下，周侗每日传授点拨十八般顿时技艺并弓马之术，一一重新指教，比之三娘偷看王进传授的便是更加端方。
周侗面色稍松道：“如此说来倒另有几分事理。”跟着叹口气道：“也罢，从明日起，为师便教你弓马之术，也免得被王进晓得我周侗的徒儿还去他那边偷师，传了出去，为师面皮上也欠都雅。”
周侗指着左手那把铁胎弓道：“这把龙首铁胎弓乃是杨老令公遗物，当年在京师御拳馆做西席时一名老友相赠。”跟着又指着右手一把短小金弓道：“此弓乃是金雕兽角弓，一名塞外商贾处所购得，相传乃是西域大食宝弓。”
众女谈笑一阵后，三娘取出在镇上捎买的胭脂水粉、布匹金饰一股脑托付孟翠英，只道是师尊买了送与师娘的。
扈三娘笑了笑上前大风雅方的万福一礼道：“师娘安好，我便是当年的三娘。”
扈三娘悄悄咦了一声，但也不矫情，上前拜谢后接过金雕弓，周侗接着对扈三娘道：“赠弓与你，却未曾指导你箭术，三娘心头可有疑窦？”
扈三娘勉强一笑，只得服从孟翠英的话，起家换了那套衣裙。孟翠英又替三娘梳辔头饰，少时换好起家看时，但见：素钗斜插云鬓柳，掩映乌云俏眉梢；翠袖巧裁拢素裙，轻笼瑞雪腰肢慢。樱桃口浅晕娇红，春笋手採舒嫩玉。纤腰袅娜，绿罗裙摆；素体轻巧，红绣媉体。脸堆三月娇花，眉扫初春嫩柳。香肌扑簌瑶台月，翠鬓笼松楚岫云。
周侗梳洗已毕，正在书斋以内品茶看书，闻得香味，食指大动，到得使女来唤时，便急赶赶的来退席。
孟翠英温言道：“若说是在外头行走江湖、风餐露宿的，男装便利些，但现在已是到了家中，自该换回衣裙，除非三娘觉着你这师尊家里不似自家。”
扈三娘吐吐舌头道：“甚么事都瞒不过您老。”
扈三娘鼓掌笑了起来道：“多谢师尊。”跟着眨眨眼道：“师尊，实在刚才您老赠弓给我，我就晓得师尊您是想传我弓马之术的了。”
周侗微微点头，也不再说话，当下便筛酒开席。尝过三娘技术后，周侗赞道：“比之几年前厨艺之上倒是有大长进。”跟着看了孟翠英一眼道：“比你师娘的厨艺都要好上几分，”
三娘吐吐舌头笑道：“徒儿扯谈几句的。”
孟翠英道：“阿耶，都这般大了，也是越长越加姣美。怎的还是穿了男装？进我屋里说话，与你换套衣裳。”当下拉了扈三娘便走。
见孟翠英面色不豫，三娘替周侗筛碗酒笑道：“师尊说那里话来？您经年不着家，师娘的技术怕是早已忘了，明日师娘主厨天然赛过三娘的。”
三娘轻咬玉箸笑道：“师尊说那里话来？师父如父，师娘如母，一家人用饭何必另开一席？”孟翠英也道：“老爷，畴前你自夸视礼教大防如粪土，怎的到老来却计算起来了？”
不一日到了潼关秦东镇，扈三娘道：“师尊离家经年，现在回籍探亲也该备些礼品。”周侗点头称是，当下三娘取出史进相赠的金银在镇上采办些生果酒水、牛羊鸡鸭，在镇上赁辆骡车装了一大车子，师徒两个径投镇南村坊家中而来。
告别众乡亲，师徒二人回到周侗家中，周侗之妻孟翠英得了动静，早领着管家、使女、家仆数人倚门而立，迎了出来。三娘见师娘孟翠英还是普通的慈蔼，比之数年之前相见时倒也无甚窜改。周侗另有独子，名唤周云清，在延安府边廷老种经略相公麾下为将，数年之前便已经立室立业，现在阖家俱在延安府，潼关故乡便只要孟翠英与几名家仆、使女居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