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圆五章何观察郓城缉盗 晁天王石村避祸
朱仝见两个停了步,微微一愣道:“保正身边何人?如何晓得我成心相放?”晁盖将扈三娘与朱仝引见了,朱仝惊道:“本来便是威震西军的扈义士,真是相逢恨晚。”
雷横道:“也说的是。朱都头,你和县尉相公,畴前门打入来,我去截住后路。”朱仝道:“贤弟,你不免得。晁盖庄上有三条活路,我闲常时都看在眼里了。我去那边,须认得他的路数,不消火把便见。你还不知他出没的去处,倘若泄漏了事情,不是耍处。”
再说宋江飞马去到下处,赶紧到茶坊里来,只见何察看正在门前望。宋江道:“察看久等。却被村里有个亲戚,鄙人处说些家务,是以担搁了些。”何涛道:“我也在等陈虞侯,只是去了多时不见转来。”
垂垂黑影里不见了晁盖,朱仝只做失脚扑地,倒在地下。众土兵随后赶来,向前扶起,抢救得。朱仝答道:“黑影里不见途径,失脚走下野田里,滑倒了,闪挫了左腿。”县尉道:“走了正贼,怎生何如!”朱仝道:“非是小人不赶,实在月黑了,没做事理处。这些土兵,全无几个有效的人,不敢向前。”
说罢雷横自领了人,便投东巷子上,并土兵世人赶去。三娘转返来,晁盖、朱仝也听得清楚两个说话,晁盖叹道:“雷都头也是个有义气的。”朱仝道:“到是我相差了。保正,义士,我送你两个一程,但再有追兵时,我自打发了。”当下朱仝一面和晁盖、三娘说着话,一面赶着两个,却如防送的类似。
当下朱仝、雷横,两个来到后堂,领了知县言语,和县尉上了马,径到尉司,点起马步弓手并土兵一百余人,就同何察看,作眼拿人。当晚都带了绳索军火,县尉骑着马,两个都头亦各乘马,各带了腰刀弓箭,手拿朴刀,前后马步弓手簇拥着,出得东门,飞奔东溪村晁家来。
雷横故意放晁盖远去,当下站定喝摆布道:“我看有三个贼望东巷子去了,尔等先去追逐,我随后赶到。”众土兵去了后,雷横仓猝上前拉住三娘道:“小官人,这里不是说话处所,俺晓得保正在前头,我自引开追兵,你与保正先走。”
到得东溪村里,已是一更气候,都到一个观音庵取齐。朱仝道:“前面便是晁家庄。晁盖家有前后两条路。如果一齐去打他前门,他望后门走了;一齐哄去打他后门,他奔前门走了。我须知晁盖好生了得,又不知那七个是甚么人,必须也不是仁慈君子。那厮们都是死命,倘或一齐杀出来,又有庄客帮手,却如何抵敌他?只好声东击西,等那厮们乱窜,便好动手。不若我和雷都头分做两路:我与你分一半人,都是步行去,先望他后门埋伏了;等待唿哨响为号,你等向前门只顾打入来,见一个捉一个,见两个捉一双。”
晁盖看了三娘一眼,心头暗想:“男人汉大丈夫,顶天登时,终不能再三托庇于一介女流之下。”当下道:“少华山此来路远,沿途必然是官府缉拿甚严,如何能穿州过县去得那边?我虽交友豪杰颇多,但都不在附近。”吴用道:“哥哥说的是,少华山太远,解不了近渴,我已深思在肚里了。现在我们清算五七担挑了,一径都走奔石碣村三阮家里去。今急遣一人,先与他弟兄说知。”
县尉和两个都头回到庄前时,已是四更时分。何察瞥见世人四分五落,赶了一夜,未曾拿得一个贼人,只叫苦道:“如何回得济州去见府尹!”县尉只得捉了几家邻舍去,解将郓城县里来。
三个见了礼后,见前面没人,方才敢说道:“保正,扈义士说的没错,我这趟便是来放你。我怕雷横执迷,不会做情面,被我赚他打你前门,我在前面等你出来放你。你见我让开条路,让你畴昔。你不成投别处去,只除梁山泊能够安身。”晁盖道:“深感拯救之恩,异日必报!”有诗为证:捕盗如何与盗通,官赃应与盗赃同。莫疑官府能为盗,自有皇天不肯容。
朱仝当时到庄后时,兀自晁盖清算未了。庄客瞥见,来报与晁盖说道:“官军到了!事不宜迟!”三娘却笑道:“保正不须慌乱,我看来人不是朱仝便是雷横,两个都是故意放你,只消略略一冲,他必然让开条路。”
朱仝正说话间,只听得背后雷横大呼道:“休教走了人!”朱仝分付晁盖、三娘道:“保正、义士,两位休慌,只顾一面走,我自使转他去。”
吴用袖了铜链,刘唐提了朴刀,监押着五七担,一行十数人,投石碣村来。晁盖和扈三娘、公孙胜送走吴用、刘唐后,公孙胜先行一步回庄上清算,三娘拉住晁盖似有话说。
县尉道:“朱都头说得是,你带一半人去。”朱仝道:“只消得三十来个够了。”朱仝领了十个弓手,二十个土兵,先去了。县尉再上了马,雷横把马步弓手,都摆在前后,帮护着县尉。土兵等都在马前,明晃晃照着三二十个火把,拿着钢叉、朴刀、留客住、钩镰刀,一齐都奔晁家庄来。
县尉再叫土兵去赶,众土兵内心道:“两个都头,尚兀自不济事,近他不得,我们有何用?”都去虚赶了一回,转来道:“黑地里正不知那条路去了。”雷横也赶了一向返来,心内深思道:“朱仝和晁盖最好,多敢是放了他去,我没出处做甚么恶人。我也故意亦要放他,今已去了,只是不见了情面。晁盖那人,也不是好惹的。”返来讲道:“那边赶得上?这伙贼端的了得!”
晁盖道:“三阮是个捕鱼人家,如何安得我等很多人?”吴用道:“兄长,你好不邃密!石碣村那边一步步近去,便是梁山泊。现在盗窟里好生畅旺,官军捕盗,不敢正眼儿看他。如果赶得紧,我们一发入了伙。”
晁盖却叫扈三娘与公孙胜引了庄客先走,他单独押着后,三娘不肯,相持晁盖身侧,让公孙胜先走。朱仝使步弓手从后门扑入去,叫道:“前面赶捉贼人!”雷横听的,回身便出庄门外,叫马步弓手分头去赶。雷横安闲火光之下,东观西望做寻人。朱仝撇了土兵,挺着刀,去赶晁盖。
宋江肚里悄悄好笑,心想:“你与那劫生辰纲之人坐着喝茶多时却不知,还在这里眼巴巴的等。”当下道:“既然如此,就与察看再等半晌。”
晁盖、吴用面有愧色,均道:“不听官人言语,果然事发了。”公孙胜道:“现在已得动静,幸亏扈官人密查清楚,又有及时雨宋公明来报信,我等抢先走为上,只是去那里方好?听闻少华山招贤纳士,不如投那边去,如何?”
晁盖道:“这一论极是上策,只恐怕他们不肯收留我们。”三娘却道:“保正无需担忧,我那师兄恰是梁山入伙的豹子头林冲,有我举荐,定能入伙。”世人闻言都是大喜,晁盖道:“既然恁地筹议定了,事不宜迟。吴先生,你便和刘唐带了几个庄客,挑担先去阮家安设了,却来水路上接我们。我和扈官人、公孙先生三个打并了便来。”吴用、刘唐把这生辰纲打劫得金珠宝贝,做五六担装了,叫五六个庄客,一发吃了酒食。
晁盖与三娘走了半晌,三娘见摆布无人,拉着晁盖停下步来,转头笑道:“朱都头,故意相送,到这里便可。”晁盖也是转头道:“朱都头,你尽管追我做甚么?我须没歹处!”
三娘笑道:“朱都头莫慌,雷都头亦是来放人的。”当下三娘上前对着雷横喊道:“雷都头,不劳远送。”雷横听了一声,近前看时,认出这小官人是晁盖外甥,在望一眼时,只见那身后影影绰绰的便是晁盖在那边。
(此后三天出差在外,上传时候能够都是早晨,敬请谅解。)
两个等了多时也不见陈虞侯,何涛烦躁起来,最后咬牙道:“便不等了,还请押司引见县里。”宋江道:“请察看到县里。”两个入得衙门来,正值知县时文彬在厅上发落事件。宋江将实在封公文,引着何察看直至书案边,叫摆布挂上躲避牌,宋江向前禀道:“奉济州府公文,为贼情告急公事,特差访拿使臣何察看到此下文书。”
三娘暗自看了宋江一眼,也道:“宋押司说的是,为今之计只要先走。”晁盖听罢道:“贤弟大恩难报!”宋江道:“哥哥、扈义士,两位休要多说,只顾安排走路,不要缠障,我便归去也。”晁盖道:“八小我中,扈官人已经与兄弟说了。这三位,一个吴学究;一个公孙胜,蓟州来的;一个刘唐,东潞州人。”宋江略讲一礼,回身便走,嘱付道:“哥哥保重,作急快走,兄弟去也。”宋江出到庄前,上了马,打上两鞭,飞也似望县里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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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得庄前,兀自有半里多路,只见晁盖庄里一缕火起,从中堂烧将起来,涌得黑烟各处,红焰飞空。又走不到十数步,只见前后门四周八方,约有三四十把火发,焰腾腾地一齐都着。前面雷横挺着朴刀,背后众土兵发着喊,一齐把庄门翻开,都扑入内里。看时,火光照得如同白日普通敞亮,并未曾见有一小我,只听得前面发着喊,叫将起来,叫前面捉人。本来朱仝故意要放晁盖,用心赚雷横去打前门。这雷横亦故意要救晁盖,以此抢先要来打后门;却被朱仝说开了,只得去打他前门。用心这等大惊小怪,声东击西,要催逼晁盖走了。
当下晁挡住了脚,两个便在庄外柳树下站定,三娘一双美目流盼,口中低声道:“保正哥哥,为了等我,缠累你了。”晁盖笑道:“却无这话,你一介女流,多看顾你些也是应当,只可惜没帮上忙来。”三娘听得那句一介女流,哼了一声道:“保正,可否不提我女子身份之事?都说了不消将我做女子对待。”晁盖睁大眼道:“你本就是女子。”三娘气得不轻,瞪他一眼后,独自去了,晁盖摸不着脑筋,只得也转返来。
晁盖庄内,听了三娘言语后,宋江也道:“恰是,现下不是谈笑之时。哥哥与我订交,义气深重,兄弟是亲信弟兄,我舍着条性命来救你,便是说与哥哥听,现在黄泥岗事发了!白胜已自拿在济州大牢里了,供出你等八人。济州府差一个何访拿,带着多少人,奉着太师府钧帖,并本州文书,来捉你等八人,道你为首。天幸撞在我手里,我只推说知县睡着,且教何察看在县对门茶坊里等我。以此飞马而来,报导哥哥。‘三十六计,走为上计’。若不快走时,更待甚么?我归去引他当厅下了公文,知县不移时,便差人连夜下来,你们不成担搁,倘有些疏失,如之何如!休怨小弟不来救你。”
回到庄上,晁盖自去清算行装,有些不肯去的庄客,赍发他些钱物,从他去投别主。有愿去的,都在庄上并叠财物,打拴行李。恰是:无道之时多有盗,豪杰进退两俱难。只因秀士居盗窟,买盗犹然似买官。
知县接来拆开,就当厅看了,大惊,对宋江道:“这是太师府差干办来立等要回话的活动。这一干贼,便可差人去捉。”宋江道:“白天去,只怕走了动静,只可差人就夜去捉。拿得晁保正来,那七人便有下落。”时知县道:“这东溪村晁保正,闻名是个豪杰,他如何肯做这等活动?”随即叫喊尉司并两个都头,一个姓朱,名仝,一个姓雷,名横。他两个,非是等闲人也。
晁盖见三娘笃定,只教庄客清算伏贴,四下里放火,他和扈三娘、公胜孙引了十数个去的庄客,挺起朴刀,先从后门来,大喝道:“当吾者死!避吾者生!”朱仝在黑影里叫道:“保正休走!朱仝在这里等你多时。”晁盖那边顾他说,与扈三娘、公孙胜,只顾杀出来。朱仝公然虚闪一闪,放开条路,让晁盖走了。
且说宋江走后,晁盖问道:“如何被官府追到踪迹?”三娘便将何涛言语说了,最后叹道:“保正了解满天下,缘该让保正乔装了去的,此节我也忽视了。白胜此人也是好赌成性,固然露了马脚,但倒是被官府之人诈出口词来,倒也并非成心出售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