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第36章
“那里来的贼子,竟敢刺杀朝廷命官!”卖力巡查这一带的小头领徐英纵马而来,人未至,声先到,一声高喊底气实足,哪怕身边只要四五个侍从,也喊出了兵强马壮的气势。
半晌沉吟,秦骁伸了两根手指到嘴里,发作声锋利高亢的唿哨。
且因永王生性聪明,读书聪明,更能多得几分喜爱,只因长幼有序、嫡庶有别,太子又在东宫运营多年,便始终循分守己。
能击偏他的箭,全部魏州城高低数得过来。
她总感觉,刚才那穿青衣带面具的人有点眼熟,只是那身冷厉叫人胆怯,不敢逼视。救人后转眼分开,不肯叫人瞥见真脸孔似的,古怪得很。那般出众的技艺,绝非父亲请的镖师能比,来得又及时,仿佛晓得本日会出事,过分刚巧。
谢家一向用此香熏衣,男女皆宜,玉嬛还没见过北边谁家用这类香的。
各处狼籍,触目惊心,谢鸿追不上,满心迷惑,只能先向徐英道明原委。
回府后,母女俩各自将染血的衣裳换下,仓促沐浴,洗去身上那点味道。冯氏猜想幕后主使的身份,嬛却惦记取那拯救的熟谙身影,如何想都感觉有点像她救的晏平。
他死都没想到会遇见这般劲敌,瞪圆了双眼,挣扎了下想要逃脱。
伏兵有八人,将玉嬛他们团团围住,镖师家仆早已负伤,唯有陈九苦苦支撑。
一群人忙着缉拿受伤的刺客,给府衙报案,玉嬛仍旧紧贴峭壁站着,目光落在远处——
随即叫人写了奏呈,快马加鞭送往都城。
玉嬛面色泛白,目光所及,唯有穿越狠斗的身影。两个陌生的男人护在身前,青衣的那人带了件银铸的面具,血迹斑斑点点,殷红夺目。他的身形有点眼熟,脱手却狠辣冷厉,像话本里令人胆怯的浴血修罗。
秦骁被铁索捆着转动不得,因伤势太重,几近昏倒,不复平常龙精虎猛之态,可见伤他的人动手有多狠。
可那位毕竟是皇后亲生、天子册封的东宫,职位安定、颇得圣心,梁元辅可不敢擅动。
设了防盗, 比例一半哈~^^ 谢鸿前阵子留意,请了几位镖师临时护院, 本日冯氏出门时也带了三四位。现在碰上歹人,各自拔剑相迎, 斗成一团。谢鸿虽是文官, 却也有胆气, 掀帘出了马车, 瞧见劈面凶神恶煞, 当即朝长随递个眼色,让他飞奔去请近处巡查的兵马司。
可现在有妙手埋伏,他没有一击必胜的掌控,若还恋战留下蛛丝马迹,恐怕会把本身栽出来,得不偿失。
“说是去外头买个东西,还没返来。”小丫环诚恳答复。
车内玉嬛母女仓促往外爬,十数丈外的巨石后, 秦骁一身布衣, 脸上扣着面具, 手中劲弩拉满,对准谢鸿毫无防备的背心,利箭铮然破空, 疾射而出。
换完衣裳,喝了杯茶压惊,玉嬛见冯氏仍未开门,便仓促往客院跑去。
秦骁眼底当即浮起嘲笑。先前刺客夜探谢府,被重伤捉走后,他便感觉奇特,没想到谢鸿一介文官竟然会有那样周到得力的防护。因都城里催得紧,他派出的人连番得胜,便只能亲身出马。
这头测度横生,忙得晕头转向,谢府里,玉嬛也是脚步仓促。
朝廷命官在山路碰到刺客突袭,对方来势汹汹,谋取性命,这事儿报到刺史梁元辅跟前,世人皆惊。待受命探查凶案的人返来,梁元辅揭开此中一人的面具时,更是心惊肉跳——
梁元辅督八州军权,也常跟秦骁打交道,见状实在不测,只是众目睽睽不敢稍露秉公的迹象,便叫人投入狱中关着,寻个郎中诊治,别叫秦骁丢了性命,累及案情。
剑尖刺破皮肉骨骼,断臂收回咔嚓声响,连同满盈的血雾,触目惊心。
波折之间,梁靖将他动静看得清楚,眸色陡厉,飞身而出,敏捷拦住来路。
秦骁,清丰折冲府都尉,吏部在册的四品武将。
谢鸿没想到会碰上如许惨烈的刺杀,抢了把剑握在手里,紧紧护着妻女。
火花溅开,收回刺耳的锐响,箭头偏了方向,遽然射入道旁石璧,箭尾剧颤。
谁晓得,此人不显山不露水,暗里却藏了妙手!
梁靖脱手如电,躬身一拳将他打晕。
秦骁是一府都尉,技艺绝佳,骑射更是了得,没想到有人能射偏他的箭锋,骇然看向中间密林。稠密的波折藤蔓掩映之间,只看获得一道青衣身影伏地,手中的箭再度射出,稳稳扎进那匹黑马的脑门,一击毙命。
事涉两位朝廷命官,秦骁既然亲身出马,又有妙手暗中护着谢鸿,背后绝非私家恩仇那样简朴。都城里太子和永王斗得正狠,太子比来决计打压谢鸿是人尽皆知的事,现在谢鸿碰到刺杀,不免让人遐想到他。
玉嬛游移了下,进客房瞧了一圈,给晏平临时找的两套衣裳仍旧摆在床边,那把宝剑却已不见踪迹。她靠近那两套衣裳嗅了嗅,上头熏的恰是五合香,跟她在山道上模糊闻见的分歧。
对方突不破梁靖和陈九的戍守,救不出秦骁,见有援兵赶来,只能鸟兽四散。
若只是那些镖师护院,秦骁毫不会放在眼里,只消亲身脱手,便能等闲取了谢鸿的性命,再留下点印记栽赃给太子,无需半柱香的工夫,事情便办成了。
徐英进兵马司没多久,曾受过谢鸿照拂,瞧着满地血迹,心惊之余,从速翻身上马,“谢大人可有毁伤?”
五合香是冯氏在淮南时配的,平淡幽微,与草木暗香类似,却极淡,若非长年利用极其熟谙这味道的人,很难发觉。
他会是谁?
秦骁一击不中,再度弯弩搭箭,但是连着两箭出去,皆被击偏。
冯氏似藏着苦衷,一起沉默,只将玉嬛紧紧揽在怀里。
这么巧?晏平伤势未愈,平常在府里漫步都撑不了太久,现在就能孤身外出了?
那边丫环还不知外头的事,正聚在树荫下,猜谜赢手板子,见了玉嬛,当即起家施礼。
且方才她仿佛闻到一缕熟谙的香味,幽淡而转眼即逝。
苦战迅如闪电,秦骁人到中年,纯熟狠辣,重剑大开大阖。梁靖恰是盛年,技艺健旺敏捷,加上宿世纵横疆场,数万雄师中浴血冲杀过的人,斩首如麻,恐惧狠厉,脱手又快又狠又准,数招过后,剑尖刺破秦骁肩胛骨,飞脚将他踢翻在地。
黑马一声哀呼,被箭支的力道掀着,朝峭壁那边倒下,马车亦随之翻往里侧。
初遇刺杀时的惶恐在回城途中垂垂抚平,坐在马车里,面前晃来晃去的还是刀光剑影、鲜血横飞,乃至那模糊的腥味都绕在鼻端,挥之不去。
远处似有蹄声如雷传来,异化着男人的高喊,“徐大人,就在这边,快!快!”
玉嬛乃至忘了惊骇,紧贴在峭壁,极力平静,只觉背后一片冰冷。
梁靖要留着秦骁当人证,提着他肩膀,冲到陈九身后丢下,二人并肩将谢鸿一家护在身后,利剑织成密网,唯有血迹飞溅。
“有人跟着吗?”
玉嬛跑得微微喘气,“晏平呢?”
奏折用快马递出去,秦骁和一堆刺客都被关在狱中,谢鸿不放心,怕秦骁的亲朋在暗里拆台,便安排了亲信在牢里盯着,他又借公事之名守在梁元辅那边,摧着审案——哪怕不能立时查明背后主使,叫那秦骁认罪画押,也免得过后狡赖改口。
这一下不留半点情面,能叫对方重伤,却也不会致命。饶是秦骁久经历练,铁骨铮铮,鲜血飞溅之际,也被逼出一声痛呼。
陡坡密林中伏兵尽出,扑向谢鸿。
谢鸿怕马车被拖着翻向中间陡坡,从速伸手给妻女, “快出来!”
这变故只在瞬息之间,谢鸿并未发觉身后那几近令他毙命的暗箭,心机全系在妻女身上,见马车没翻落陡坡,从速拽着两人的手往外拉。
小丫环垂下脑袋,“晏公子说他去去就回,不让人跟着。”
地上横七竖八都是重伤的人,中间那男人胸口血迹晕染,也不知是死是活。
樵夫打扮的刺客重伤镖师,扑向谢鸿,那峭壁顶上俄然有人纵身跃下,拦路救护。
……
“还好,多谢徐大人及时赶来。”谢鸿心惊胆战,朝徐英拱了拱手,想回身朝拯救仇人伸谢,却见那两人却早已远去,只留两道背影,敏捷消逝在山路,不由微愣。
谁知比及夜深人静,也没见他在府里现身。
旋即如鹰飞扑,拼着被对方刺伤,长剑毫不踌躇地刺入秦骁脏腑。
刀剑横飞,溅起两侧石屑, 那匹马受了惊吓, 哪怕被车夫死命拽着,也狂嘶不止。
领头刺杀的怎会是他?
她内心疑窦丛生,叫小丫环留意,等晏平回府,从速递动静给她。
几近是同时, 梁靖的箭亦激射出去, 在秦骁那支射中之前,对准箭簇撞上去。
秦骁却收起弓,悄悄后退欲走。
蹄声奔到跟前时,几名刺客已然逃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