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石破天惊（四）

“回万岁，晋国公已着人肩舆入宫，现正在殿外候旨。”谢良臣不安地看了一眼天子，轻声答道。

“好一个擒贼先擒王，景公之言正可补柳先生之未及，确是切中了关键。”天子听得张谅逃窜于外藩一句，心念一动，边夸奖着景云丛，边冲着仓促走进殿的谢良臣问道，“晋国公仍不肯入宫见朕吗？”

柳毅略一沉吟。说道：“据庆则方才所说，刺客并没有藏匿于都城坊里，那么他们隐身宫中的能够性较大。

明天，李进忠先是借口头部受伤回绝了天子的传召，继而不经允准便私行叫人抬着他进宫来见天子，明显违背了臣下的本分，对天子心存不敬之意已昭然若揭。

景云丛虽有懦将之称，但君前奏对，远不如柳毅心机小巧、委宛含蓄，他开口就道：“柳先生所说的内靖宫禁，依臣看，不过就是尽早肃除张氏的残存权势。现现在张谅逃窜于外藩，是张氏残党的要人物，宫中行刺，他纵非亲身参与，也必遥掌其事，只要设法将其擒获，押送回京，依律定罪，才气迫使藏匿于宫中、京中的宵小之徒失了领，不敢再为非反叛。”

现在，他难以回绝新皇的再三传诏相邀，怀着一颗助人于危难之间的赤子之心重回都城，以客卿的身份寄寓宫中，但愿以本身多年来在朝中、军中久积的声望帮新皇安然度过登极之初的危困，怎料劈面不期而遇的却又是无穷无尽的宫争内斗。

李进忠于天子即使有推戴定鼎之功，爵封国公，但毕竟不过是一名宦者，天子蓄养的家奴罢了，天子对他的虐待竟在本身和柳毅之上，景云丛对此颇感不痛快，偷眼看那柳毅，却见他神情自如，一副浑不在乎的模样，不由悄悄称奇。

天子的反应更加使得柳毅确信整件事的究竟与本身所猜想的相差不远。如此一来，统统便变得豁然开畅起来：杨氏女入宫，张氏死党冒险行刺，其目标不过是为了制止杨氏一族死灰复燃，重掌六宫罢了。

柳毅一躬到地，应道：“非是臣成心推托，实是陛下身边现有一人。论起查隐探秘之才，远胜于臣，此人久在宫禁，对宫中诸色人等了然于胸。陛下倘委以重担，自非臣一介墨客陌客可比。”

天子听他寥寥数语，已道出了题目的关头地点，将此中的是非短长说得明显白白，不由得两眼放出光来，吃紧地说道：“先生大才，朕唯将此事交与先生主持，才觉心安，还望先生莫要推让才是。”

天子内心不由赞叹道：柳毅目光之毒，真有洞穿民气腑之力啊！他固然明知柳毅所说的此人除李进忠以外，再无旁人，却仍不肯等闲地点破，目视景云丛道：“景公知有此人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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肩舆入宫是天子赐与年老德高大臣的一种关照，也可称得上是一种礼遇。自先皇光复长安以来，还未曾传闻过有哪位大臣蒙天子恩赐，准予其能够肩舆入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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及至方才听吴弼说到几十名刺客冒险入宫，只为刺杀一名方才入宫的夏氏宫嫔，他才蓦地认识到被杀的夏氏宫嫔有能够就是夏嬷嬷的义女，并且，以夏嬷嬷的身份猜测，这夏海棠很能够与杨氏一族有着极其密切的干系。

出乎统统人的料想，天子像是没有听到肩舆入宫这几个字，只是安静地对谢良臣叮咛道：“传请晋国公进殿说话。”

柳毅自心底出一声无法的长叹，苦笑道：“昔日闲谈时听嬷嬷提及过此女罢了，并未曾见过。可悲她大好的芳华韶华竟化做了一掊黄土！不知皇上对夏氏的身后事有何筹算？”

依目前的景象，臣并不主张在宫中劳师动众地清查刺客。因为那样一来。极易逼迫他们作困兽之斗，累及陛下安危。同时，宫内不宁必影响都城乃至举国高低，到时倘如有用心叵测之人辟谣肇事，百姓们不明本相。交口讹传，将极大地摆荡民气，给都城表里的叛军贼党形成可乘之机。

延英殿中的景云丛、柳毅，以及包含曾庆则、韦敞在内的统统人，听到谢良臣的回话，神采无不为之一变，担忧天子会勃然大怒，立时降罪于李进忠。

天子偶然劈面前的几位臣子说破夏氏的实在身份，只漫应道：“两位贵妃进呈的拟封名册上她位居第一，拟封昭仪，现在既遭不测，就按昭仪的品秩入葬吧。当务之急是如何尽快抓到逃窜藏匿的刺客，查明他们身后的主凶，将其明正典刑，消弭肘腋祸害，不知柳先生有无良策教朕？”

臣为陛下计，当目前廷的要务还是外平兵变，内靖宫禁，昨日陛下已委傅奕以率军平叛重担，本日无妨将断根宫中祸害专付一能员主持，采外松内紧、外缓内急之法，周到访查，务求一网打尽。尽消肘腋之患。”

“那么，依景公看，朕如何措置昨晚之事方为稳妥呢？”天子一则想比及李进忠来再劈面说破柳毅保举之人，二则也想听听景云丛对此事的态度，毕竟他身为天下兵马副元帅，女儿又是位号最显的后妃，于平叛、靖宫两件朝廷大事都息息相干。

景云丛进殿以后虽沉默不语。但从天子和柳毅等人的答问中已约略猜到了刺客必与张氏一门有关，只是他武将出身，对朝中宫中的明争暗斗一贯很少留意，是以，于天子与柳毅话中流暴露的信息似懂非懂，并不非常清楚。俄然听天子问到本身，景云丛赶紧站起抱拳答道：“臣熟知之人，多在虎帐，于朝中人物，所知未几。请皇上包涵。”

柳毅夙来讨厌这些肮脏的内廷族争，却在不经意间频频被牵涉此中，难以脱身。数年前官军光复两京，他的脑筋里也曾动过要做一名贤相，辅弼天子治国理政的动机，但很快就因目睹了朝堂、后宫以内渐演渐炽的权力之争而萌发退意，终究挂冠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