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回殿下，正在廊下。”
“殿下。”
“郎君的意义是，氐人会持续出兵？”
翌日凌晨，建康城迎来可贵的好天。
几艘商船前后停靠船埠，船长们一边盯着船夫和健仆装卸货色，一边议论北方战事。
“也不看看城头挂的是哪家旗，抢到秦氏坞堡，纯粹是自找死路！百十个氐人都被杀死，尸身挂在坞堡外边，血腥味下雨都冲不走。”
船身行出篱门，船夫喊着号子，脚踩木轮，船桨齐齐摆动。略显浑浊的河水向两侧排开，大船逆流而上。
谢玄被小娘子们包抄，费了好大的力量才胜利脱身。看到健仆们浑身狼狈，两人头顶还歪-插-着绢花银簪，像是被哪个小娘子“误中”，不由又是一阵大笑。
“九成以上。”秦璟单手按住佩剑，了望逐步靠近的河船，低声道，“以苻坚的为人，吃了这么大的亏，定然不会善罢甘休。克日必将再次出兵，且兵力定然超越两万。”
“阿母……”
如许的一袋珍珠，在北地足可赡养一支强军！
“阿谷带来了？”
目送桓祎走出房门，桓容端方神情，请南康公主屏退摆布，仅留李夫人在阁房。
此地真是建康，不是胡族占有的北方？
话音未落，河船已经靠近船埠。船头旗号扬起，竟是谢氏的标记。
这才真是亲兄弟！
“好你个秦玄愔！”惊诧半晌，谢玄不由得放声大笑。
“对，可惜碰到了铁板。”船商咧嘴笑道。
“坞堡？”
不见多日的舢板划子聚到河上，半数船篷还带着裂缝缺口，较着是被持续几场冰雹砸毁，尚将来得及修补。
“所言确切？”
坑爹罢了，全无压力，包管完成任务！
一颗太少，五颗分歧适，干脆凑到十颗。如此一来，桓容的饭量稳步迈上新台阶，轻松超越桓祎。
“此事莫要张扬。”
健仆退出舱外，秦璟将珍珠全数倒出，拿起一枚对光而照。想起之前同桓容劈面，不由得眉尾轻扬，笑意映入眼底。
“郎君，没想到氐人败得这么快。”
“氐人出兵两万，气势汹汹，大有要抢回陕城的架式。谁能想到，刚一比武就被鲜卑胡大败，损兵折将不说，主将竟然丢下步队跑了！跑得慢的都被斩杀！”
秦璟在船上抱拳，朗声道：“他日幼度往北，璟必扫榻以待！”
“遇事无需谦让。”见桓容不解，南康公主嘲笑更甚，“既是你父送你去的，遇事自报家门，旁人总要给几分面子。”
听完桓容报告，南康公主柳眉倒竖，怒道：“好、真是好！我竟然瞎了眼，信这么一个东西！阿麦！”
“诺！”
“另有一事，”谢玄神采微有些古怪，自马背解下一只绢袋，递给秦璟道，“袋中之物是容弟托我相送。我竟不知玄愔贴身的青铜剑也肯送人？”
说话的男人除了河上运输，还曾由南海郡返航，同海上的胡商做买卖。他们带回的动静一定都是真的，但有七八成不假，充足建康城消化好一阵子。
桓容从饭碗里昂首，活似一只正啃鱼的狸花猫。南康公主嘴角抖了抖，李夫人直想掩面。
“瓜儿。”
话落回身登船，不给谢玄持续诘问的机遇。
南康公主发下狠意，忠仆举起嵌入倒刺的皮鞭，破风声中鞭鞭见血。婢仆的背部很快鲜血淋漓，檩痕肿起半指高。
“果然？”
数匹健马自巷尾飞奔而来，为首的郎君着玉色大衫，衣领敞开，长袖衣摆随风舞动，道不尽的超脱萧洒。
该如何说？
“多谢幼度相送。”
“阿母，儿有事。”
“幼度？”
健仆拍门而入，见到秦璟掌中之物，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
认出来者是谢玄，饶是秦璟也吃了一惊。
河船上，秦璟了望岸上一幕，不由得点头发笑。
“不成能！”一名面庞结实，肤色古铜的船商道，“氐人是真被鲜卑胡打得溃不成军。我亲目睹到逃兵劫夺百姓，乃至打击坞堡。”
桓容跪坐在一旁，耳边充满婢仆的惨呼，神采微有些发白。
秦璟偶然多做解释，伸手接过绢袋支出袖中。
两桶稻饭转目睹底，桓祎吃下十碗，桓容吃到十三碗，还是是七八分饱。何如南康公主不准他再吃，并且叮咛婢仆，今后务需求看住郎君，每餐绝对不成超越十碗。
桓府中，桓容和桓祎正陪南康公主用膳。
“何事？”
两名俊朗的郎君，一在船上，一在岸边，皆是凤骨龙姿，夭矫不群。
“还没吃饱？”
桓祎用过一盏茶水，稍歇半晌，持续举磨盘抡巨石。他本想和桓容一并前去盐渎县，可惜桓大司马不点。郁愤之下，每日冒死练武，发誓要学有所成，不让嫡母和兄弟绝望。
河岸边，数名郎君伴曲高歌。小娘子们被歌声引来，手挽手拦在郎君们身前，摘下发间绢花，纷繁投向牛车和马背。
“这上面的有一个算一个，全数绑来。捆上手脚，每人十鞭！”
在胡人的地盘，珍珠价高可比黄金。只是碍于各种启事，运往北方的珍珠都是次品，合浦珠更是少之又少。
说话时伸手探入衣内，取出一封手札，道：“此乃叔父亲笔，望能转呈足下大君。”
兄弟俩各捧一只漆碗，冒尖的稻饭转眼少去大半。盛饭的木桶将要见底，矮桌上的炙羊肉和炖菜添过三回，仍不见半点停嘴的迹象。
“瓜儿，你孤身在外，该心狠的时候毫不妙手软。”南康公主正色道，“你父是甚么心机，想必你也清楚。阿母没法护你，你只能本身护着本身。”
“见到这些尸首，崩溃的氐人再不敢打坞堡的主张，追击的鲜卑胡都躲得远远的，唯恐被误认挂上坞堡外墙。“
翻译过来：渣爹无情在先，做儿子的何必顾忌太多。能坑就坑，娘支撑你！
“记恨？他们方才吃了败仗，防备鲜卑胡都来不及，那里还敢再惹上秦氏坞堡。到头来，必定要上门赔罪报歉，再奉上几百头牛羊。”
船商们走南闯北，见多识广。
一桶饭五分饱？
骏马扬起前蹄，鼻端喷着粗气，收回嘶咴咴的叫声。顿时郎君解下佩剑，以剑柄击向马鞍，敲出陈腐朴拙的韵律，竟是一首送别的古曲。
简言之，再猎奇也没用，我就是不说。
“郎君……”
阿麦领命分开，少顷，五六个婢仆被捆住双手拉到室外，并排按倒在地。
南康公主和李夫人当场无语。
谢玄行礼，靠近问道：“容弟送的是甚么？似是珍珠？”
在船埠等船时，听到船商们的群情，健仆无不皱紧眉心。
“再来一碗。”
“莫非是疑兵之计？”
士族郎君策马飞奔？
“这是？”
“关于阿谷。”
货色装卸结束，船商们当即分分开，半数前去大市买卖，余下候在船埠四周等着买家上门。
“此事需从阿父返来之日提及……”
秦璟扬眉，唇角微微勾起：“幼度这般猎奇，可自去扣问容弟。”
秦氏秘闻深厚，家藏秦、汉两朝积累的珍宝玉器，此中便有两颗龙眼大的珍珠，据悉是渔民偶尔捕获海中巨蚌，从蚌壳中所得。但那也是平常的莹红色，而不是明晃晃的金色！
“诺！”
谢玄到了近前，猛的一勒缰绳，自马背翻身跃下，朗声道：“玄愔北归，玄自当来送。”
桓容正色应诺。
“如此一来，氐人岂不是要记恨？”
“还早。”秦璟有前朝士子风，仪表超群，俊雅不凡。单是站在河岸边就充足惹眼，说话时唇角微勾，当即引来很多小娘子“冷傲”的目光。
建康城越来越远，秦璟回到船舱，取出藏在袖中的绢袋，解开系在袋口的丝绳，两颗珍珠滚入掌心，每个都有龙眼大，披发金色光芒。
本来无需这么费事，但对方又是李斯真迹又是青铜古剑，不拿出件像样的礼品，桓容都感觉过意不去。幸亏南康公主对儿子风雅，将压箱底的重宝送来。看到箱中的金色珍珠，桓容当即双眼发亮。
物以稀为贵。
就是它了！
仰仗杰出的教养，桓容以非人的速率扒饭，嘴边硬是没沾上半颗饭粒。盛饭的婢仆接过漆碗，手都有点抖。
“战事刚起，尚不敷以言胜负。氐人兵力少于慕容鲜卑，但两万人也不至于伤筋动骨。”
胡族侵犯中原之地，觊觎东晋政权，却又格外敬慕中原文明。晓得曲水流觞风雅，胡族权贵争相仿效，多数画虎不成反类犬，反倒成了笑话。
桓容咽下口中饭粒，估摸一下襟怀，当真道：“阿母，儿独一五份饱。”
“我闻氐人凶悍，个个能以一当十，怎会败得如此之快？”
为了给秦璟的回礼，他半夜饿得直想挠墙，一桶饭至心只要半饱。
船板上走下两名健仆，肩阔臂长，身材精干。一人施礼道：“郎主命仆等送郎君出城。”
独一不受影响的，大抵只要和桓容一起扒饭的桓祎。
桓容想要抗-议，被南康公主强力弹压，无法只能屈就。
“本日一别，未知何日再见。山高水远，北地烽烟，玄愔千万保重！”
婢仆手抖得更短长。
南康公主停下筷子，李夫人放下水盏，看看桓容再看看桓祎，扫一眼桓祎又望向桓容，虽说已经风俗兄弟俩的饭量，可吃这么多真不会撑到？
秦璟一行挑选由水路出建康，厥后沿河北上，过淮阴后改换陆路，快马加鞭赶回坞堡。
说话间，桓容取出一份名单，呈送到南康公主面前。
世人将要上船，岸边俄然传来一阵马蹄声。
“幼度放心。”
“诺。”
谢玄兴之所至，再度跃身上马，扬鞭一起飞奔，随河船奔至篱门方才停下。
“建康风-情确非北地可及。”
“诺！”
“好。”南康公主勾唇嘲笑，“不打她，让她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