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想到桓济埋没祸心，教唆仆人侵犯桓容，过后却能不留证据，南康公主便银牙紧咬。现在尚且不能如何，总有一日……
“坐到阿母身边。”
“儿不敢妄言。”
“不是甚么大事。”南康公主笑道。
“吃一堑长一智。记着经验，今后便能少亏损。”南康公主未见厉色，反而耐烦教诲。长袖铺展在膝侧，仿佛两面锦缎织成的绣扇。
桓祎再次脸红。
所谓聪明一世胡涂一时。
桓容端方坐下，拿起长筷。麻花撒了糖粒，却不是太甜，相称坚固，极好下口。
南康公主和李夫人面面相觑，看着尚未撤去的漆盘，这还没有吃多？
“这是临海郡新出的花腔。”指着一盘酥脆的麻花，南康公主道，“做法似寒具，味道倒是更好，恰好给你用。”
“诺。”
本日之事非论，上巳节时定不能呈现不对。不然的话，桓容之事未解，谢氏也会被庾希拖下水，无端染湿鞋袜，袍角溅上污泥。
曹魏之时，中原币制混乱，百姓改以布帛市货。
想到日前之事，南康公主当即点头，将跟从的健仆增加一倍。
吃完最后一块果干，桓容擦擦手，端起水盏一饮而尽。
“瓜儿自幼身子不好，此番又遭了这么大的罪，我几夜都睡不好。前头几个都不费心，只要这个还能教一教。”
“不操心行吗。”
回房以后扣问阿谷和小童，往年的上巳节究竟是甚么流程。此行不求有功但求无过。更首要的是，千万别再出甚么幺蛾子。
“诺。”
几十岁的人了，和一个未及冠的小郎君耍心机，当真是好大的本事。亏他觍颜自称郡望家主，也不怕庾冰泉下有知，再被气死一回。
阿麦领命退下，南康公主重新躺回榻上。李夫人素手重扬，一下下揉着公主的额角。
南康公主上看下看，还是不放心，到底让人唤来医者。
“另有一事，”桓容话锋一转，说道，“阿兄本日出门，可曾报知阿母？”
桓容故意，医者成心，这场突来的窜改等闲被粉饰畴昔。
儿子提示了她，以桓祎的脾气，就算要去“讲理”，也不会罔顾礼节，未奉告嫡母便驾车出门。而郎君离府半日，竟无人奉告于她，反倒出过后才获得动静。
南康公主没有出言，神情渐突变了。
“为何？”
换句话说，庾攸之算甚么东西，敢劈面抽鞭子，就该两鞭子还归去！
医者领到犒赏，大喜过望。
“小公子无碍，未有积食之状。”
“好一个庾始彦！”
儿子不用饭，她担忧；饭量不大，一样担忧；一夕饭量猛增，倒是更加担忧。
庾希老奸大奸，桓祎讲理不成反倒吃了闷亏。
声音委宛，长袖轻摆，暴露半截玉臂。纤指微动，白丝已被包入绢布，藏进袖中。
寻到南康公主地点，跨过房门，恰好见到美人相怜的一幕。
如果桓祎开窍，有南康公主帮扶，临贺县公又岂会落到桓济的头上。至于世子之位，南康公主压根不奇怪。
“阿母，儿同阿弟往青溪？”桓祎有些发憷。想起曲水流觞，吟诗题字，顿觉一个头两个大。
“世子的出身并不高于你。”南康公主挺直背脊，望入桓祎眼中，正色道，“桓济桓歆更是如此。”
“得谢氏相邀，上巳节日，你同瓜儿同往青溪。我倒要看看，建康人会说些甚么。”
“阿母，”桓容考虑两秒，道，“可否多遣几名健仆，最好出身南府军。”
“颠末此事，你当收一收鲁莽的性子，凡事三思而后行。”
也只要庾希，才会动如许的奸猾心机。不似士族家主，反倒更像个后宅妇人。难怪数年都被夫主压住得抬不开端。
桓大司马或许、应当不会介怀？甚者，还会笑呵呵视为嘉话？
“谢阿母。”
行动间发尾轻扬，如黑缎滑过回廊。
桓祎愣愣的坐着，仿佛明白，又仿佛不明白。
“你留这个做甚么？”南康公主笑着问道。
连续吃了三块，正想去拿第四块，桓容俄然想起甚么，抬开端公然发明，南康公主和李夫人正看着他，神情都有些奥妙。
“瓜儿，”南康公主面带忧心，“但是有那里不适？”
这一次却不是惭愧，而是冲动。
南康公主大喜，令婢仆取布帛谷麦犒赏医者。
桓容得知殷氏来人已走，又听到桓祎肇事，归家即被南康公主唤去。想起老是为了本身，不顾阿谷和小童禁止，披上外袍就疾步而来。
低头沮丧的回到家中，被南康公主唤去，本觉得会遭到责备。千万没想到，南康公主详细问明颠末，并没有发怒，仅是嘲笑一声。
“你想为瓜儿出气是尽兄长之责，心是好的。但自作主张，行事鲁莽，才会有本日经验。”南康公主缓声道。
桓祎恭敬施礼，退出房门。
“好！”
鉴于此，朝廷曾一度想废钱，全数改用布帛。虽未能成，上至士族下至于豪门，有能者多藏金银绢帛，百姓百姓更以粮布为贵。
“归去吧。”
晓得南康公主听了出来，桓容起成分开，不忘顺走剩下的麻花。
“瓜儿无需担忧，这两日好生歇息，上巳节时，阿母会挑几个机警的陪你一同往青溪。”
医者退出房门，桓容正襟端坐。见南康公主表情不错，开口扣问桓祎之事。
明显想好为阿弟出气，找庾攸之讨回一个公道，成果却被对方算计，讲理不成反弄得无礼，他真是没用！
“阿母，儿确切无碍。”桓容趁机笑道，“医者的药方甚好，儿服用以后，不但伤情好转，更是胃口大开。”
若说这背后没有猫腻，的确是滑天下之大稽。
“你父乃是当朝大司马，你母乃我陪滕，纵非宗室女也属中品士族。你不成妄自陋劣，反倒让人看了笑话。”
压下肝火，谢玄顾不得换衣，仓促前去谢安处。
“阿姊操心了。”
难堪的扯了扯嘴角，桓容到底没舍得停手，干脆低下头，眼不见心不烦，将几碟干果点心全数毁灭。
“诺。”
“好，甚好！”
“明白就好。”南康公主对劲点头，“本日事不必放在心上。人生活着，又不是端赖名声活着。”
“谢氏郎君亲身来请，为何不去？”南康公主蹙眉，恨铁不成钢道，“有点出息。”
“……诺。”
必须说，有个“女王式”的亲娘当真好啊！
青铜炉四周卷烟袅袅，吊挂在榻边的珠串流光溢彩。
南康公主合上双眸，秀发披垂，两鬓竟隐现几线白丝。
李夫人无声挥退婢女，亲手为公主除下金簪，解下发髻。厥后令人燃香，跪坐在榻后，将公主的头放到腿上，悄悄揉着公主的额际。
桓容为公主亲出，天子是他的表兄，出世就得封县公。又背靠桓家权势，何愁没有出身？倒是几个妾生子，整日起歪心。这回更胆小包天，关键他的性命！
庾希自作聪明，觉得得计，却不慎惹上谢氏。
“谁敢欺负我儿，定要他都雅！”
南康公主身为嫡长女，陪嫁的绢超越三百匹，金银铜钱以车运载，更有田产奴婢无算。当年庾太后的库房，儿子没很多少，九成都给了亲女。
“就是想留。”李夫人红唇微翘，顷刻间眼波活动，端得是美丽无双。
“阿母，儿错了。”桓祎昂首在地，满面惭愧。
待他分开后，南康公主唤来阿麦，嘲笑道：“查一查四郎身边的人。”
满室闻香缭绕，喧闹静好。
“当日只梳理洁净瓜儿身边，倒是忘了，四郎身边和府内都该好好查一查。”
天大地大，用饭最大。解释甚么的，稍后再说。
桓容连连点头。
“阿母教诲，儿服膺在心。”
“庾始彦倒是做得出来。”
“你且记着，一样是大司马的儿子，你不比别人差。纵无才学又如何？除了乌衣巷那几家，吴、兴两郡士族劈面，还是无需低头。”
两晋相沿曹魏之法。至晋室南渡，中原货币和孙吴旧钱通用，可谓相称混乱。
桓容赶紧点头，面前这但是亲娘，如此“污”的设法实在太不该该，的确是大逆不道。
可惜就是不开窍！
“果然？”
“儿笨拙口拙，自不量力，未能为阿母解忧，反为家中增加费事，实在愧对长辈。”桓祎更感觉忸捏，满脸赤红。
本觉得小命堪忧，哪想到桓容俄然转好，更有不测之喜。虽无证据表白，桓容饭量增加必然和药方有关，但也不能咬定无关。
南康公主不再正身端坐，而是斜靠在矮榻旁，怠倦的捏了捏眉心。
李夫人和顺点头，纤纤玉指梳过乌发，挑出半截白丝，悄悄扯断。南康公主展开双眼，发明是一根白发，不由得感喟。
谢玄回到家中，得知青溪里产生的事，不由得长眉紧蹙，心生怒意。
庾始彦抓住机遇，不会等闲干休。
南康公主和李夫人不觉如何，更招手让桓容入内。后者倒是耳根泛红，头顶冒烟，难堪中生出疑问：妻妾相合到这般境地，未知桓大司马究竟作何感触？
两晋士人洒落。
“阿母，儿无事。”
桓氏题目未解，庾希又惹上谢氏，不是鲜卑人和氐人意向未明，谢氏便会脱手清算了他。
“阿姊之心，四郎君总会明白。”
“安然。”
不成，不能再想了。
两晋公主出嫁，嫁奁极其丰富。
南康公主坐起家，唤婢仆奉上汤茶和几碟干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