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失宠
房里顷刻一静，鸦雀无声。
这还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一个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几近被捧上天的宠妃，竟然会在出产时得宠。
袁妃吓得一个激灵，赶紧低下头，瞬息间，已经出了一身盗汗。
宫女们你看我我看你，愣了半天。
袁妃疑窦丛生，忍不住偷偷瞥一眼周慧帝，适值撞上周慧帝冰冷森严的视野。
寺人们在积雪中扫出一条可容两人并行的巷子，路上洒了干土，靴子踏在干土上，收回一阵窸窸窣窣的细碎响声。
傅皇后拈起核桃仁，面无神采地大吃大嚼。
“把公主送归去，传朕的旨意，三天以内，不准她踏出百花宫一步！”
侍卫们不肯让步。
这场景让周瑛华不由得想起永宁侯府的东院。化为幽魂以后，她整天盘桓在那几棵梅树当中，不生不死，不老不灭，每天听着枝头吼怒的风声，倏忽间一个眨眼，就成了现在的太薇公主。
世人听着这话，扑哧一笑。
杨幼真手执一副美人拳，坐在脚踏的软垫上，为傅皇后捶腿。
傅皇后吃了半天的核桃，嗓子有点发干：“来人，沏杯凤团茶来，别搁蜜饯。”
酉时正，落雪还是没停，产房里的叫唤声垂垂停歇。
周慧帝状若未闻，“碧瑶夫人身子衰弱，要放心养病，今后你们无事不要来打搅她，都散了罢。”
老嬷嬷叹口气：“回禀圣上，碧瑶夫人这一胎早产，血气不敷，出产的时候晕了好几次，多亏参片吊命，才气顺利产下小皇子。小皇子刚落地，娘娘便昏睡畴昔了。”
俄然一阵欢娱笑语，老嬷嬷们捧着裹得严严实实的重生胎儿，翻开重重帐幔，喜滋滋道：“恭喜皇上，道贺皇上，碧瑶夫人诞下一名小皇子。”
宫女们端着一盆盆热气腾腾的沸水出来，出来时换成一盆盆血水，整座内殿都充盈着一股刺鼻的血腥气。
先前没有一丝前兆不说，碧瑶夫人才方才搏命诞下一名小皇子，周慧帝如何会对宠嬖过的女人如此绝情？
顺着小道，周瑛华一径走到御花圃里。
傅皇后竟然回绝扶养小皇子？还说本身大病初愈？就您方才嚼核桃吃的那副苦涩样，像是方才生过大病的人吗！
当天夜里，宫里便传出碧瑶夫人得宠的流言。
傅皇后的话音刚落，就听到院子里一片吵嚷之声，公然是育碧公主和看管椒房殿的侍卫奴婢。
虽是隆冬，园子里还是花团锦簇，姹紫嫣红。数千朵花苞沐浴在风雪当中，竞相绽放。洁白的雪花拂过苦涩的花蕊，仿佛也晕染了一股花香，连风里都挟着一阵淡淡的暗香。
韩宁从前面追出来，“公主，杨姐姐让我给你带句话，她让你离椒房殿远点。”
世人如坠梦中，不觉去摸本身的耳朵，到底是周慧帝和傅皇后俄然转性了，还是她们的耳朵出弊端啦？
傅皇后看完傅老爷的信，羞得满面通红，连续五六天不敢见人，以后就开端吃核桃——传闻核桃能够补脑，吃多了能够变聪明。
偷偷看一眼周慧帝的神采，老嬷嬷接着道，“此次娘娘非常吃了一番苦头，今后得重视勤加保养，不然有碍寿命。”
掌事嬷嬷躬身道：“娘娘，奴婢出去劝劝育碧公主？”
等碧瑶夫人真的得宠，世人反而不敢信赖：那但是周慧帝捧在手内心的宠妃啊，荣宠十几年，竟然也有垮台的一天？
周双君这一声声控告委实凄厉。
众位妃嫔们亦是一脸惊奇之色，袁妃更是一跃而起，直接从雕花椅子上跳了起来，差点撞翻小几上的白铜小炭炉。
老嬷嬷们回过神来，互望一眼，不知所措。
袁妃偷偷翻了个白眼：这一名也太蠢了！皇上在中间坐着，碧瑶夫人在里边叫唤着，皇后竟然还在这吃核桃，恐怕别人不晓得她是个心眼狭小的妒妇，没有一点宽和之心。
傅皇后在寿安宫中哈哈大笑：“江玉贞果然每天哭泣不止？不幸见的，月子里的妇人但是不能堕泪的。”
周慧帝眉头紧皱，没有说话。
如许的流言实在不罕见，因为宫里很多人都在盼着碧瑶夫人得宠的那天，等着她从云端跌落凡尘，尝一尝她们每天经历的痛苦和孤单。每年都有人信誓旦旦，说碧瑶夫人必将得宠，可每一次碧瑶夫人都耸峙不倒，流言最后仍然只是流言。
周慧帝身穿一件露褐色宁绸常服，端坐在椒房殿的前殿中，用心致志地看着一本折子。
杨幼真朝傅皇后眨眨眼睛，傅皇后冷哼一声，推拒道：“皇上，臣妾大病初愈，怕是力有不逮。”
周瑛华粲然一笑：“多谢嫂子的提示。让她放心，我不过是到园子里走一圈罢了，没筹算真去椒房殿。”
侍卫们怕惹怒周双君，一向低着头任她热诚吵架，脸上手上被抓出数条血痕，还是不吭声。等听到周慧帝亲身命令摈除周双君，侍卫们神采一肃，不再让步，三下两下便把状若疯颠的周双君逼到椒房殿外，押送回百花宫。
周双君眼看进不了内殿，干脆尖声道：“父皇，皇后没安美意，她想要暗害我母妃和母妃肚中的胎儿！”
掌事嬷嬷咳嗽一声，宫女们吓得一凛，不敢担搁，赶紧去跑堂泡茶。
韩宁是个实心人，自嫁入大皇子府后，一心一意帮手杨幼真，杨幼真让她往东，她毫不会往西，倒是把大皇子周衡给忽视了。
传说碧瑶夫人复苏后，因为思念小皇子，每天以泪洗面，只要走近椒房殿，就能听到她的幽幽哭声，好不成怜。
世人正襟端坐，面上不动声色，实则内心都在偷笑：傅皇后和碧瑶夫人，一个是堂堂皇后，一个宠幸优渥，她们哪个都不敢惹。寿安宫和椒房殿相互攀咬起来，正合她们的情意，最好傅皇后和碧瑶夫人打得头破血流，落一个两败俱伤，她们才好捡便宜。
周瑛华剥了一大碗核桃，累到手酸，方才吁了口气，傅皇后瞥她一眼，笑嘻嘻道：“瑛华，你替本宫去椒房殿走一趟，如果江玉贞哭得不幸呢，就和她说说小皇子的近况。”
周慧帝和众位妃嫔离得远，没有听清傅皇后的嘲弄，倒是把周双君的一声声痛骂听进耳朵里了。
皇子们满周岁后便迁出内宫，由保母照看，迄今为止，宫中还没有妃嫔教养皇子的先例，连傅皇后都没有资格扶养大皇子周衡。
世人或是恋慕，或是妒忌，或是心伤，或是淡然，都争着去抱小皇子。
其他妃嫔们看不得她那副对劲洋洋的嘴脸，想开口讽刺两句，又怕周慧帝见怪，只得生生压下满腔妒意，偷偷在内心谩骂袁妃。
主张必然，袁妃如同吸了口仙气，顿时精力暴涨，恐怕周慧帝挑中其别人，抢着道：“臣妾必然会经心极力扶养好小皇子，不孤负皇上和皇后对臣妾的信赖。”
袁妃几近喜极而泣，赶紧一叠声叮咛本身的宫女、嬷嬷们从速清算东西，预备把小皇子抱走。
此中一个胆量大的抱着小皇子不肯放，期呐呐艾道：“皇上，碧瑶夫人……还没抱太小皇子呐！”
袁妃内心有点忐忑不安，悄悄问身边的一名秀士：“江氏是如何小产的？”
秀士谨慎翼翼道：“我恍忽听人说，是卯时三刻俄然小产的，当时皇上就在椒房殿。”
“傅容阿谁贱人是傅家送到我母妃身板的细作！”
傅皇后、袁妃和其他妃嫔或坐或站，一座十二扇花开繁华落地镶嵌玻璃大屏风，隔开阁房和外边的会客堂，品级寒微的宫娥站在屏风外，傅皇后等人坐在屏风内。
她内心有一种激烈的预感：碧瑶夫人，多数要得宠了。
一名头戴尖锥帽的管事寺人走到正殿前，苦着脸道：“皇上，育碧公主在外头嚷着要出去，主子们拦不住。”
傅皇后正吃茶，闻言当即呵叱道：“混闹！碧瑶夫人正出产呢，她是女人家，出去做甚么？来了也是添乱！谁放她出去，本宫打断他的狗腿！”
先前傅皇后被人一撺掇，差点动手暗害碧瑶夫人的胎儿。傅老爷得知后，亲身提笔给女儿写了封家书，在信中直斥女儿痴顽笨拙，迟早有一天会扳连周衡。
常服上绣了几笔寥寥的墨竹，殿外搓绵扯絮，雪光映着日光，在他的袍衫上笼上一层淡淡的光影。
周慧帝眉头微微一皱，傅皇后环顾世人，朗声道：“袁妃为人慎重，又是曾出产过的，论及细心体贴，宫里谁都及不上她，皇上不如把小皇子交给她照顾，恰好永福宫和椒房殿离得比来，不怕路上吹着小皇子。”
不敷月的重生胎儿，皱巴巴的，丢脸得紧，胆量倒是大，任谁抱着，都没闻声他哭。
周慧帝点点头，“碧瑶夫人身子衰弱，怕是偶然看顾小皇子，你们清算清算，把小皇子送到寿安宫去，由皇后代为扶养。”
庄严中，听得一声接一声的“嘎嘣”，杨幼真撂下小钳子，取出核桃仁，谨慎翼翼吹去碎沫，送到傅皇后跟前。
但是和能够扶养一名小皇子比起来，那些费事能算上是费事吗？
侍卫不卑不亢，拦着周双君，不准她冲进内殿。
周慧帝只看了一眼小皇子，便道：“碧瑶夫人如何样了？”
她伸手撇下一条花枝，正自怔忪，俄然闻声几声甜得发腻的娇笑声，有人从花丛那头遥遥走来。
周慧帝淡淡地点点头，“既如此，你这便带着小皇子回永福宫去。”
老嬷嬷们目瞪口呆，此中一个偷偷在本身的胳膊上掐了一把，疼得倒吸一口气：她没听错吧？皇上竟然要把碧瑶夫人刚落草的小皇子送到寿安宫去？
周瑛华顿觉一个头两个大，起家披了件云纹织锦哔叽大氅，换了双鹿皮靴，冒着漫天飞雪，走出寿安宫。
世人的目光一下子都堆积到袁妃身上，袁妃头皮一阵发麻，她晓得傅皇后必定没安美意，抱走碧瑶夫人的小皇子，就即是完整获咎碧瑶夫人，今后必定会费事不竭。
傅皇后摇点头：“让她叫唤去罢，她母妃在里头叫得跟要死了一样，她这个做女儿的孝敬，也在外头卖力叫唤，母女俩一唱一和，多热烈！这才是母子连心呢！”
杨幼真仿佛很喜好韩宁，每回进宫来，都把她带在身边，让她和宫中妃嫔交友来往。
周瑛华和杨幼真面对而坐，在用小钳子夹核桃。
这如果之前，只要育碧公主道一声委曲，周慧帝立马就把那十几个侍卫送到内廷狱去了。
周双君一向在殿外大呼大嚷，傅皇后侧耳谛听了一阵，俄然两手一拍，大笑一声，把暖阁里的众位妃嫔们吓了一跳。
周双君气急，指着侍卫的鼻子，鲜红指尖差点戳到侍卫们的眼睛里，忿忿道：“你们也被皇后拉拢了？一群吃里扒外的废料！”
内殿的妃嫔们听着遥遥传来的哭骂声，不由得面面相觑，周慧帝竟然对周双君如此冷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