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封官
才一进房,卫泽便脱下外边穿的孝服,命人去传膳。
卫泽伸了个懒腰,一甩袍袖:“朕今晚就在这里睡。”
他担惊受怕一整夜,坐稳皇位的第一件事,不是封赏功臣、拉拢民气,也不是对劲洋洋地巡查宫廷,而是立即派人接周瑛华进宫。
“你现在是西宁的天子,你说甚么,就是甚么。孟丞相有个外甥天生口吃,先帝封他做礼部侍郎,要他去接待本国使臣的时候,朝里可有人站出来讲甚么?曹侍从和陆侍从是服侍你的旧人,有功于国,你想恩赏他们一个官职,恰是天经地义。”
“不是。”卫泽一摊手,有些破罐子破摔的势头,“我甚么都不懂,连六部官员到底是做甚么的都不懂。永宁侯说能够把他们俩送进吏部,先封他俩做个从六品的员外郎,今后再升迁。”
卫泽清脆地嗯一声,“我都听你的。”
黄门侍郎是内朝官员之一,是除寺人、侍卫外,独一能够出入表里宫廷的官员,卖力侍从天子,传达诏令。级别官职固然寒微,但倒是和天子间隔比来的天子近臣。
说着话,她给卫泽挟了一筷子油盐玉兰片,守丧不能食荤,桌上固然琳琅满目,摆了十几只碗盘,实在清一色都是素菜,豆腐面筋、莼羹菜芽儿,连粥都是素的。
次间摆了张黄花梨雕镂卷云纹新月桌,是平时吃茶、用点心的处所,晚膳就摆在这里。
可他甚么都没说,乃至没有和周瑛华诉过一句苦,道过一声委曲,仿佛他只是随随便便往卫文帝的灵堂一站,统统人立即放下各自成见和私欲,对他昂首称臣,争相拥立他即位为帝。
周瑛华才喊出一声,卫泽立即抬起视线,盯着她看,颀长凤眼微微眯起,较着是不欢畅了。
让崔泠和孟谦义窝里斗,才是最省力的报仇体例。
“陛下筹办给曹侍从和陆侍从封个甚么官职?”
听着还真是个不错的美差,可崔泠如何会那么美意?
周瑛华淡笑一声,黄门侍郎只是个跑腿的活儿,谁都能当,吏部的员外郎才是真的得会点本领才气够服众。
“为甚么?”卫泽咽下半只松花蛋,抬开端,一脸茫然,“你才说我为他俩封官是天经地义。”
他眼眸低垂,沉声道:“我不想认阿谁女人做母后,她当着宫人的面呵叱我。”
即便有崔泠护持,卫泽昨晚必定还是险象环生,说不定还差点没了性命。
总不能让他俩一向无所事事,卫泽身边只要这两个能够用的人,当然不能华侈。之前让谭和川刻苦头,已经震慑住他二人,现在恰是拉拢他们的好机会。恩威并施,才气收拢民气。
不过当时她大抵已经大仇得报,心愿已了,此生便是无欲无求,非论卫泽变成甚么模样,她都不会动容。
卫泽受不了孟贵妃对他的轻视,加上讨厌孟丞相步步紧逼,内心已经悄悄向崔泠挨近,毕竟是崔泠把他从南吴国接到西宁国的。并且崔泠决计放纵他的放诞无忌,不会要求他不时候刻必须端着帝王的架子。
一场宫廷政变,从产生到结束,常常只在瞬息间。成王败寇,没有人能未卜先知,眨眼间的一个纤细窜改,能够影响全部朝堂的格式。
卫泽的出身太低,孟贵妃想做太后,恰好膝下无子,刘皇后又占着嫡妻的名分,孟家便把主张打到卫泽身上:如果卫泽认孟贵妃为母,那不管孟贵妃是侧妃还是贵妃,都能登上太后之位。卫泽也能通过认母改换出身,固然他是天子,但奴婢之子出身的天子,和贵妃之子出身的天子,还是会有很大分歧。
这也是谭和川非要教唆周瑛华和卫泽的启事之一,他是独一一个能持续留在卫泽身边伏侍的近侍,只要让卫泽对周瑛华生出嫌隙,那他就是真正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连内阁大臣都要看他的神采行事。
“陛下……”
卫泽在这里用饭,该当在正厅摆饭,偏他喜好平静家常,没让摆在正厅,对峙在次间用饭。
卫泽拄着筷子想了想,“永宁侯是孟丞相的半子,说不上敦睦不敦睦,归正孟丞相说甚么,永宁侯大多不会反对。”
卫泽挠挠脑袋:“我不懂,永宁侯说他俩不认字,不好分拨差事,只能先到吏部找个闲职,看着风景得很,俸禄不低,还不轻易闹笑话。我感觉员外郎还行。”
想到此处,周瑛华俄然心中一动。
吏部掌管官员的任免、考核、起落、变更,吏部员外郎但是肥差,等他俩熟谙吏部内的规章,今后持续往上爬也不难。
之前孟家想推举卫姓旁支远亲继任皇位,而崔泠挑中卫泽,两方为了皇位之事闹了很多争端,孟巧曼更是直接把崔滟和冯尧的后代扣在侯府当人质。
周瑛华偏不让崔泠快意:“依我看,不如封他俩做黄门侍郎。”
如果不是晓得他偶然朝政,不懂驭下之道,周瑛华说不定会佩服他的平静安闲和临危稳定。
内监唤来轿辇,请卫泽起驾回景春殿。
在南吴,皇子们从小就被送出内廷,交由保母教养。皇子们长大以后,大多和母妃不甚靠近,反而和身边的侍从、宫人非常密切,乃至有皇子对近侍比对亲生母妃还要好。
提起那两人,卫泽神采一黯:“他俩是外臣,不能过夜内宫。”
卫泽立即点头如捣蒜:“我都听你的,明天我就去下旨。”
周瑛华不由发笑,孟贵妃公然放肆,卫泽以帝王之身亲赴灵堂,她不忙着皋牢奉迎他,竟然还是当着外人的面给卫泽尴尬――难怪她荣宠多年,身后另有孟氏一族献计献策,却始终斗不过来自异国的刘皇后。
倒是有一盅燕窝汤,可燕窝实在没甚么滋味,平时吃它,端赖本身的鸡汤提味,没了鸡汤,委实难以入口。
周瑛华想让崔泠和孟谦义分裂,必须从卫泽这边动手。
畴前卫泽带着曹平和陆白到处晃,没人会说甚么。现在进了宫,宫里端方大,曹平和陆白不是宦官,必须避嫌,入夜后只能待在外宫的仆人房中,不能入内廷。
用过晚膳,听得永巷深处钟声阵阵,这是在催促守夜的酒保封闭宫门。戌时过后,除了巡守的侍卫,任何人不能在宫内随便行走,违者立斩。
大抵是感觉孟家的发起分身其美,卫泽绝对不会回绝,孟贵妃对卫泽的态度算不上恭敬,乃至有几分颐指气使,仿佛卫泽只是个一无所知的毛孩子。
撒花帐帘放下来,隔断了外人的窥看视野,东次间里只剩下卫泽和周瑛华二人。
每一任新帝的继位,大要上看去都是风景对劲、名正言顺,谁晓得此中颠末多少艰巨盘曲?
两人对视一笑,心领神会。
句尾的调子垂垂放低,渐趋于无,有种诉委曲的撒娇意味。
曹平和陆白两眼一争光,去了吏部,一没有赅博的学问,二没有发财的人脉,三没有清脆的出身,只会受人嘲笑戏弄。封他们做员外郎,两人不但不会感激,说不定还会在心底偷偷抱怨卫泽。
“谁说不认字就不好分拨差事了?”
可她没有涓滴震惊,一心只顾着本身的运营。
只可惜他高估了本身的分量,错估了卫泽对周瑛华的信赖。
可即便如此,崔孟两家毕竟还是没有撕破脸皮。等卫泽安然到达西宁国,孟谦义晓得卫泽是局势所趋,立即和崔泠摊牌,这对近年来时有摩擦的翁婿转眼又成为最密切无间的合作火伴,同心合力把卫泽奉上金銮殿。
要不是崔泠叛变盟约,转投孟氏,联手诛杀薛家满门,逼得太子自戕,这西宁国的朝堂,那里会容得孟家说一不二?
周瑛华安抚他:“当着外人的面,该有的端方还是不能少。”
卫文帝新丧,宫里的局势云波诡谲,刀光剑影中,卫泽懵里懵懂,孤身进宫,明天夜里,他到底经历了些甚么?
即便晓得待在这小我身边只是为了借助他的身份,这一刻,周瑛华还是软了心肠,惭愧里异化着几分辩不清道不明的狼籍思路,“也罢,曹平和陆白的官职只是小事,不必为他们两人去劳动孟丞相,让阮伯生去办就是了。”
卫泽有些犯难,“孟丞相连上了十几道折子,让我尊孟贵妃为母妃,永宁侯私底下表示我不能承诺。”
并且,景春殿的内总管已经定下是阮伯生,加上曹平和陆白,周瑛华不需求再多余安插眼线了。
等本相浮出水面的那一天,卫泽会不会恨她入骨?
目标这么轻松就达到了,周瑛华一时有些茫然,对着持续低头用饭的卫泽看了半天,不知是该喜还是该忧:喜的是卫泽几近对她言听计从,今后她的抨击打算将会通畅无阻。忧愁的是这家伙公然是卫文帝的亲儿子,偏听偏信,她说甚么,他就信甚么。
周瑛华朝快意使了个眼色,如领悟心,领着称心和一旁侍立的宫人们悄悄退出次间。
卫泽脸上微微一热,环顾一圈,没有立即答复。
卫泽夹起玉兰片,咬了一口,眼睛俄然一亮,玉兰片就是笋片,可他吃进嘴里的,清楚是一块滑嫩的脊肉。
灯烛悄悄燃烧,宫里的红烛是特制的,没有油烟,蜡油从蜡柱上滴下来,凝成一道朱红色瀑布。
谭和川打的就是这个主张,天子面前的红人算甚么,他要当的,是天子最信赖的人。
固然周瑛华自傲他最后能够化险为夷,有惊无险地登上帝位,但谁知这中间有多少艰巨险阻?昨晚短短的一夜间,有多少人成了刀下亡魂,有多少诡计狡计烟消云散,又有多少无辜生灵枉送了性命?
眼下崔孟两家干系奥妙,固然时有争论,公开里也勾心斗角,但说到底还是站在同一个好处群体之上。
只能先走一步是一步了。
“那封曹平和陆白做黄门侍郎的事,交给孟丞相去措置。”
他这是想架空卫泽,第一步就是隔断卫泽和亲信侍从的来往。曹平和陆白担负外职,公事缠身,必将会和卫泽冷淡,长此以往,卫泽身边还能剩下几个忠心伏侍的侍从?
沉默半晌,周瑛华决定再进一步,“这事不能由你说出口。”
“……”
周瑛华不答反问:“孟丞相和永宁侯之间可否敦睦?”
没了外人,周瑛华说话没有顾忌:“是不是朝臣反对你封赏他们二人?”
宫女们端着掐丝戗金黑漆大捧盒,鱼贯而入。
周瑛华从暖阁出来,在泡着花瓣香水的铜盆里洗净手,“曹侍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