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堕胎
沈碧秋本是想使个苦肉之计,岂知杨琼竟然捐躯相救,倒是出乎他的料想。他的手一滞,不虞竟划开了杨琼的右肩,只听得“当啷”脆响,佩剑回声落地。沈碧秋将杨琼抱在怀中,失声道:“子修!我竟伤了你!我真是该死!”他冲身边站着的江不足喊道,“愣着何为?快些帮殿下止血!”
沈碧秋眸光一暗,脸上却闪现出惨笑:“子修,既然见弃于你,倒不如以死赔罪,也好度日着受你的猜忌。”言毕,手顶用劲,狠狠朝本身的心口刺去。
沈碧秋眯起眼睛笑道:“江先生此话怎讲?”
杨琼听到背后的动静,心中一凛,脱口便道:“你是何意?”他忍着腹中剧痛转过身来,却见沈碧秋手持利刃,竟要向本身的心口刺去。杨琼骇然,一个激灵坐起家来,全然顾不得身上的痛苦,从榻上扑了下来,抓住沈碧秋的手腕厉声道:“停止!你疯了吗?”
听得房内有异动,站在门外的江不足闻声出去,见状仓猝上前与沈碧秋一道将杨琼重新按倒在床榻上,口中亦道:“请殿下保重贵体,切莫冲动。”
江不足道:“至公子所求甚多,只怕到时竹篮打水一场空。”
******
沈碧秋还是直直地跪在榻前,望着杨琼的背影道,声音涩然道:“想不到殿下竟然如此嫌弃我。”他缓缓朝杨琼顿首再拜,又道,“既然殿下已经不再信赖我,我既不能为殿下而生,便只能为殿下而死了。”说罢,竟从腰间缓缓抽出佩剑。江不足一脸惊诧,正要上前禁止,却被沈碧秋凌厉的余光一扫,顿时明白了三分,便还是拱手侍立于旁。
沈碧秋双膝跪地,神采寂然道:“子修,我从未曾骗过你。”他低声道,“莫非今时本日,你连我的话都不信了吗?”
杨琼终究转过甚来,却不看沈碧秋,只是端起了药碗,毫不踌躇地一饮而尽。那药的味道甚重,杨琼只感觉胸口一阵翻江倒海的作呕,下/身也随之传来一阵胀痛。他不疑有它,颤动手抓住沈碧秋的衣衿,低低道:“扶我……去榻上……”
沈碧秋嘲笑了一声,转头看着江不足,低声道:“先生感觉呢?”
沈碧秋的手渐渐收紧,死命拽着杨琼的衣服,仿佛在死力禁止着情感。终究,杨琼感觉有温热的液体滴落在本身的脸颊上,展开眼,公然瞥见沈碧秋的眼中竟缓缓滴下泪来。杨琼低低叹了口气:“阿秋,你哭甚么?”
杨琼抬开端,张大了嘴,仿佛想嘶声喊叫,倒是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脸上的神采极其渗人,哭也不是,笑也不是,只是喃喃道:“我向来只信赖你,你说的每一句话……我字字当真……”他狠狠捶打着床榻,嘶声道,“但是……我现在变成这个模样……你教我如何再面对你?你教我如何信你!!”他挥了挥手,背过身去,“走罢!你走罢!我现在不想见到你!”
“孩子?”杨琼怔怔地坐着,口中喃喃反复着那两个字,俄而,他乌黑的眸子里变得一派森然的死寂,机器般地摇着头道:“不……”他一点一点地将手指从沈碧秋的指缝间抽离,咬着牙,低低道,“天底下……哪会有男人有身生子的事……我们……我们如何能够会有……孩子?”
******
此时的杨琼毫无内力,又身怀六甲,那里有半分力量,但是目睹着剑尖要触到沈碧秋的心口,他的胸前亦随之一阵抽痛,好像刀绞,一顷刻,乍闻本身有孕的惊诧、气愤、惶恐、悲伤十足抛到了九霄云外,眼里内心只剩下了沈碧秋一人罢了。杨琼见本身拉不住他,便咬牙将本身向沈碧秋的怀中送去,竟是要用本身的血肉之躯去挡下沈碧秋的自残。
沈碧秋回声将他抱起,只感觉怀中之人轻如羽翼,尤其不幸。杨琼现在瘦骨伶仃,满身高低只要小腹微微坟起,更加显得奇特。沈碧秋谨慎翼翼将他放倒床榻上,杨琼怠倦地摆了摆手,表示他分开。沈碧秋却撩衣坐在了床头,一只手覆上了杨琼微隆的腹部,轻声道:“但是肚子不舒畅吗?”掌下的肌肤微凉,却柔嫩圆润,叫沈碧秋心中涌起一股暖意,他又道,“待会儿药效发作了,你定会腹痛难忍,我在这里守着你罢。”
杨琼悄悄地坐在窗前,失魂落魄般地看着户外的昏黄。塞北的夕照尤其绚丽,天涯的霞光将远处连缀的群山染就了一片瑰色。杨琼的全部身影都浸润在夺目标霞光当中,天光将他的侧影涂上了一层清辉,衬着他的眉眼更加楚楚动听。
杨琼也不睬会他,两人如此沉默了好久,终究还是沈碧秋先开口道:“子修,这是妇人的打胎之药。我恐你体质特别,故而又命人加大了些剂量,只是虎狼之药毕竟是伤身,你……”他顿了顿,低声道,“子修,你还是要一意孤行么?”
沈碧秋来回踱了几步,喃喃道:“但是如果现在干休,只怕将来杨琼规复心智,我之前的绸缪便要功亏一篑了。”他缓缓搓动手,低声道,“一个不听话的杨琼才是最大的威胁。从明日起,你持续给杨琼少量服食蛊毒和忘忧。”他握紧了拳,缓声道,“事到本日,已再无转头之路了。”
沈碧秋紧紧搂住他,低声道:“子修,你要信我,我毫未曾骗过你。我待你之心,可鉴日月。我亦不晓得你为何会有孕在身,或许……”他盯着杨琼的眼睛,“或许这统统都是天意,是天意让你有了我的骨肉……”
沈碧秋负手上前了两步,沉吟道:“杨琼现在的反应这般狠恶,若逼得太紧,只怕会做出极度之事,倒不如先顺了他的意。”他拍了拍江不足的肩膀,抿唇一笑,“江先生之言甚得我心。公然普天之下,能与我心气相投的,唯有先生。”
杨琼紧抿着唇,痛苦地摇了点头:“天意怎会如此戏弄我?”他咬着牙,一字一顿道,“我决不能怀着这个怪胎,沦为世人笑柄。”
沈碧秋笑笑不语,好久,方淡淡道:“这些日子来没有再给杨琼服食蛊毒和忘忧,他垂垂有些不听话了。江先生可有甚么高见?”
杨琼怔怔地听着,神情有些板滞,只是睁着眼睛看着床顶,一言不发。沈碧秋又道:“子修,我知你恨我怨我没有早些奉告你真相。实在,我不过是在自欺欺人,我只是但愿这孩子能多存在几日,他便是维系你我的一点骨肉。我曾胡想他呱呱落地,也曾胡想我能伴着他长大成人……子修,我只但愿梦能做久一些,我毫不是想骗你……”
“别说了。”杨琼闭上眼,背回身向隅而卧,身子却更加显得生硬。那一瞬,沈碧秋瞥见了杨琼眼角的一点湿意,不由地眸光一暗,唇边浮起一丝笑意。他晓得,杨琼的内心已经开端踌躇,公然,不管光阴如何流逝,杨琼仍然还是多年前阿谁和顺而心软的少年。贰心中有些发笑:子修,你如何能够逃出我的掌心呢?
沈碧秋面沉似水,快步走在回廊间,江不足亦步亦趋地跟从在他的身后,待走到穿堂之角,沈碧秋终究停下了法度,靠着雕栏,凝眉而立,抿唇不语。江不足徐行走了过来,在沈碧秋的身后站定,道:“至公子莫非真的要部属去配打胎之药?”
杨琼浑浑噩噩地缩在沈碧秋的怀中,皮肉的伤痛,下腹的剧痛,内心的哀思,全交叉在一起,他伸脱手抚上沈碧秋的脸颊,颤声道:“阿秋……阿秋……你真是我射中的劫数……”
沈碧秋哽咽道:“这亦是我的骨肉……”他的声音有些沙哑,“实在,得知你有孕时,我极是震惊,亦,有些欣喜……子修,我这些日子来常常会想,这个孩子到底长成甚么模样?到底是像我多些,还是像你多些?可惜,他毕竟没法睁眼看一看这个天下……”
江不足笑了笑:“部属晓得有味药的气味同红花普通无二,却对妊妇无碍。部属将此药混在保胎药里,近似红花的气味盖过其他的药味,杨琼天然不会有疑。至公子意下如何?”
江不足道:“那便要看至公子最看重的是甚么了。”他顿了顿,又道,“即便部属能够保住杨琼的腹中之胎,亦不能包管蛊毒对胎儿毫发无伤。更何况忘忧会毁民气智,这孩子在娘胎中只怕也会遭到影响。还望至公子三思。”
沈碧秋站在门口,手中端着一碗药,他神采略有些痴迷地看着杨琼的身影,杨琼隽秀的容颜总让他忍不住轰然心动,心机为之迷乱。他站了好久,终究一言不发地走了出去,将药碗放在杨琼的身边。
江不足拱手道:“至公子谬赞,部属不过是想至公子所想罢了。”他微微沉吟,又道,“但是方才所见,杨琼待至公子亦可谓情深意重。只可惜人间难有分身法,孰轻孰重,想必至公子心中应有分寸。”
杨琼闭着眼,摇了点头,道:“给我留点颜面……阿秋……出去……我不想任何人见到我眼下这幅鬼模样……”
沈碧秋沉默了半晌,心机电转,脸上却暴露沉痛的神采,低声道:“我叫人去配打胎之药。我……再不阻你。”
杨琼挣扎不过,大口大口喘着粗气,俄然间,小腹传来一阵痉挛般的疼痛,他呻/吟出声,佝偻起家体,瑟缩着抖成一团,目光却直直地看着沈碧秋,哑声道:“阿秋,你为何要骗我?你……你为何要骗我?”他痛苦地伸直于榻上的一角,口中只是不竭反复,“阿秋,阿秋,你竟骗得我好苦……”
俄然间,杨琼一把甩开了沈碧秋覆在他小腹上的手,双目圆睁,厉声道,“滚!你滚!”他歇斯底里地挣扎起来,欲从床榻上翻身而下,沈碧秋却半跪着死死抱住他的腰肢,现在的他恐怕再刺激杨琼,唯有苦苦要求道:“子修,子修,你静一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