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章 新婚
沈碧秋却一把推开了他,含混道:“我的存亡,不必你来管!”沈眉倒是怒极,狠狠扇了沈碧秋一记耳光,双目赤红,厉声喝道,“少主!你这个模样可对得起主公在天之灵!可对得起主公蒙受的奇耻大辱!可对得起主公当年搏命护住你的性命!”
沈碧秋冷冷道:“那些人都是爹你派出去的罢?想不到,连秦玉和江不足现在都服从于爹了?”
沈碧秋一个激灵,这才看清面前站着的是沈眉,不由敛容道:“爹,你是何意?”
沈眉冷哼了一声:“少主,老臣正要问你,新婚之夜,你却哭得如丧考妣,倒是做甚么?莫说杨琼没死,他如果死了,莫非你便也不活了?”
来人柔声道:“碧秋,你有甚么心愿尽管同我讲,我定会助你达成所愿。”
娜布拉敏问道:“燕尔新婚,如兄如弟。大喜之夜,官人要去那里?”
夜色已晚,来宾们已经散去,园中四周张灯结彩,大片大片的红色铺满了天井,大红的喜字贴在各个角落,喜气洋洋。但是,全部归雁庄眼下却透着点点的冷僻,侍人们冷静地清算着寥落的筵席,只要沈碧秋仍穿戴一身喜服,单独坐在堂前,自斟自饮。
山盟海誓,言犹在耳,往昔已矣,再无影踪。
有喜娘上来劝道:“少庄主,夜深了,还是凌晨安息吧。”喜娘们笑道,“可莫叫新娘子在洞房里等急了啊。”
沈碧秋哈哈一笑站起了身,他已然微醺,眼角眉梢都透着艳色,两个喜娘看了不觉相视一笑,只感觉面前这个新郎官高鼻深目、五官通俗,偏又气质儒雅,温润如玉,果然是环球无双的美女人,因而喜滋滋地摆布相搀,将他扶到了洞房门前。门口早站了数个盛装打扮的美人,都是赫连娜布拉敏从渤海东屯带来的美人,一见沈碧秋到了,无不娇声万福,莺莺燕燕将沈碧秋团团围住,簇拥着迎入了卧房。
沈碧秋木然地听着沈眉远去的脚步声,斗室当中除了烛火的噼噗之声再无半点声响,阴沉得叫人堵塞。他抱膝坐在地上,将头深埋在臂弯当中,手中的酒壶咕噜噜滚到了地上,余下的酒水淌了一地,整间房间里都满盈着醺然的酒味。
沈碧秋亦喝了酒,放下酒杯,含笑着点了点头。世人又齐齐道了贺,才接踵退出了房间。洞房顷刻变得悄悄悄悄,沈碧秋和娜布拉敏坐在床边,两人各怀苦衷地看着腾跃的花烛,好久没有说话。
沈眉道:“少主,老臣晓得本身逾矩了,即便少首要老臣的性命,老臣也绝无牢骚。”
沈碧秋醉醺醺地将面前的喜帕悄悄挑开,四周祝贺之声四起,他却只是呆呆地看着面前的赫连娜布拉敏,仿佛在看一个并不逼真的虚幻的影子。喜娘又端来合卺酒,娜布拉敏只是低着头,含着笑,但是低垂的目光中却没有一丝笑意。喜娘催促道:“请新人共饮。”她看看沈碧秋,又看看娜布拉敏,扑哧一笑:“哎呦!新娘子害臊啦!”沈碧秋微浅笑了笑,端起一只酒杯,低声唤了声:“娘子。”
沈碧秋穿戴一身鲜红的吉服,怀里抱着一壶酒,摇摇摆晃往前走着。路上的下人们都面露疑色,但是谁也不敢上前禁止。他来到内书房,屏退了主子,推开暗室,将本身关在了小小的斗室当中。
沈碧秋却冷冷道:“爹,你先出去罢。”他靠着墙缓缓瘫坐到地上,唇边弯起一抹含笑,“彻夜是子修的生辰。之前每逢他的生辰,子修都要我陪他喝酒弄月,操琴作赋。”他低声吟道,“花前月下,亭中院间……那边寻、梦中人……”他又抬头灌了一口酒,“爹,我要同子修说会儿话,你莫要来打搅我。”
沈眉双膝跪地,以额叩地,老泪纵横:“少主!老臣恳请您醒一醒。你与杨琼本已经是陌路,覆水难收,您又何必作茧自缚?”他悲忿地看着沈碧秋,“少主如何如此胡涂?你放杨琼一条活路,就是给本身留了一条死路啊!”
沈碧秋感觉本身已经靠近于癫狂的边沿,他整夜整夜地梦到杨琼,梦到幼年时的点点滴滴,梦中的杨琼老是羞怯地冲本身和顺含笑,那样至心实意地依靠着他,顺服着他,耳鬓厮磨,无穷温存。但是,醒来时,却只不过是一枕黄粱,曾经琴瑟相和的日子已经成了风中的幻影,揉碎在浮光中,消逝在工夫里,永久也回不来了。
昏黄的灯火照亮了墙壁上的画像。沈碧秋呆呆地看着画中的女子,喃喃道:“母亲,孩儿本日大喜啊。”他直直地跪了下来,伏在蒲团上,哈哈大笑起来,“母亲大人,孩儿结婚了,你可欢乐?”但是笑声垂垂转为了哭泣之声,他今晚喝了太多的酒,早已经有些醉意,现在再无顾忌,便嚎啕大哭起来,仿佛要将多年来郁结于内心的痛苦全然倾泻而出,口中却不竭地唤着“母亲”。
沈眉道:“老臣派出的那些杀手,本来能够取杨琼的性命,却无缘无端死伤大半。”他含着泪看着沈碧秋,“少主,你如此自掘宅兆,实在叫老臣心寒。”
昏昏沉沉中,他感到有人给本身披上了一件衣服,他已有些睁不开眼,只是拉住对方的手,含含混糊地说道:“母亲大人,孩儿有一个心愿,你在天之灵能替孩儿达成吗?”
沈碧秋笑道:“你是我的爹,我怎会要你性命?”他幽幽道,“不管何时何地,你永久是我的爹。”他看着沈眉,惨白的脸上挂着诡异的笑容,唇角破了一道口儿,渗着丝丝血痕,“但是,爹派出的那些人,如果要伤子修的性命,我也是毫不会答应的。爹,你内心明白的,不是吗?”
沈碧秋终究站起家,朝娜布拉敏拱手道:“娘子,更深露重,你本日辛苦了,早些安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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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人却道:“你断念吧,杨琼,已经死了。”
娜布拉敏的脸一红,正要推委身材不便,让沈碧秋去别处安息,却见沈碧秋竟回身朝房外走去。她神采微微一变,起家唤道:“官人,请留步。”
房内点动手臂粗的龙凤红烛,箱笼桌椅无不焕然崭新,沈碧秋感觉本身仿佛置身于红色的汪洋当中,软糯的苦涩之气缭绕着本身,让他的脚下有些发虚。他被人扶到喜床上,有个宫装的女子穿戴大红色的喜服端但是坐,喜娘把镶金的玉快意塞到沈碧秋的手中,笑道:“少庄主快点掀盖头吧。”
娜布拉敏抬开端来看了沈碧秋一眼,终究也端起另一只酒杯,还不等沈碧秋挽住她的手臂,便抬头一饮而尽。
沈眉痛苦地捂住本身的脸:“少主!你竟变得如此冥顽不灵!”
沈碧秋停下脚步,转过身笑道:“娘子何事?”
沈碧秋嘿嘿地笑了起来,阴恻恻地说道:“子修是我的。”他踉跄着站起家,摇摆着今后退了半步,却撞到了背后的案几。案几上的花瓶回声落下,碎了一地。沈碧秋靠在墙上,喘气着喃喃自语:“普天之下,除了我,谁也不成以伤到他。”他切齿道,“伤了他的人,都该死!”
沈碧秋笑了起来,低低道:“我要子修,我甚么也不要,我只要子修……”他如梦话普通反几次复地诉说着,“得成比目何辞死,愿作鸳鸯不羡仙……母亲大人……我要子修回到我的身边,除了他,我甚么都不要……”
沈碧秋的左脸刹时肿了起来。他淡然地跪坐在蒲团上,怀里抱着酒壶,不发一言。
端着盘子的喜娘很有些难堪,赶紧笑着打圆场:“新娘子太严峻啦。”她笑着看向沈碧秋,“少庄主彻夜可要好好安抚下少夫人。”
沈眉肉痛如绞,终究缓缓站起了身,神态却像是一刹时衰老了很多。他泪眼昏黄地看看沈碧秋,又看看墙上杨青青的画像,终究低声道:“主公,老臣没有照顾好少主,实在是有愧于你。”说罢,盘跚着排闼而出。
沈碧秋温言道:“娘子不必多心。我本日过分欢畅,故而喝了很多酒,自发有些醉了,怕冒昧了娘子,便去书房歇息一晚。”说罢,也不等娜布拉敏答话,头也不回地走出了洞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