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次日一早,贾环穿戴了去外书房见贾政,不巧贾政宿醉未起,只打发了丫头出来发言,又去贾母、王夫人处磕过甚,贾母正梳头呢――白叟家觉浅,宝黛两个还都睡着――可贵问了他两句话,王夫人却没话,如此还是回房读书。
黛玉道:“这可不好。”她心想,霁月如许的丫头还嫌笨拙,可见是瞎话了,不由抿嘴一笑。
再说黛玉,她丧母抛父,初至外祖家,本是心中惶惑,凄磨难言,每至夜间,常常暗中饮泣至泪湿枕巾,鹦哥每日里叠被,便与她偷偷拿去洗了――幸而得贾母珍惜,邢、王二夫人慈爱,白日里只与姊妹嫂子们伴着读书做针线,又有宝玉知心解意,垂垂排解了伤怀。
贾环回了房,霁月等人已传闻了彻夜贾母房中闹的那一场,迎上来讲笑了两句,贾环一言不发,任人奉侍着漱口洗脸毕,坐在床沿上深思了半晌,叮咛霁月道:“你去看看林女人,解安慰劝她,就说宝玉夙来是个出人意表的性子,并非成心难堪她,请她放宽解,今后姊妹兄弟们相处的日子另有,不要外道。”霁月一一回声,又道:“现在夜也深了,急赤白脸的去了,又没个项目,也欠都雅。”贾环道:“这轻易,里边儿架子上有个划子,带木桨能活动的阿谁,你拿了去送给林女人,就说一点小玩意儿不成模样,给女人顽。”霁月应着去了。
黛玉吃了一小吓,细看竟是二娘舅家庶出的三表弟贾环,上前拉他道:“如何躲在这里?你的丫头们呢?她们就没跟着你?”
贾环睁大了眼转头看宝玉,耳听得贾母说道:“又胡说!她安闲扬州长大,你那里能见过她。”宝玉就笑道:“虽是未见过,然我感觉面善,现在只作远别相逢,未为不成。”黛玉一旁听了,不由心中大起知己之感。贾母更是喜好道:“好,好,如此更相敦睦了。”
一起提着灯进了贾母的院子,鹦哥给她打起帘子,先笑道:“巧了,女人还没歇下,”悄声笑道,“袭人刚来过,你又来,”回身喊道,“女人,霁月姐姐来看女人。”霁月笑向她道:“你现在也好了,老太太是叫的你服侍林女人?真真安妥。”说话间黛玉亲迎出来,见是一个身量纤长的姣美丫头,青缎掐牙背心,绛红绫裙,打扮得面子洁净,与先前见过的袭人比拟,又是另一样风采。这丫头见了她出来,立即脸上堆笑,柔声道:“外边儿冷,女人如何出来了,是我来得不巧,扰了女人了。”
此时,贾环的脑海中只回荡着一句话:“同窗,我是不是在那里见过你?”
他现在没了先生,课业只得临时搁置,贾政故意再寻一名不逊郭举人的先生来,何如一时孔殷之间竟不成得,只得暂罢,因命他本身勤奋,恐他懒惰,少不得不时抽查。幸而贾环勤恳,倒也未闻训言。
本来黛玉在家时亦有坐师,姓贾名化,表字雨村,原系坐罪得免的旧官,克日圣上成心起复一批旧官,这贾雨村就动了心机,托了店主林海追求复兴,如海因而写信给内兄贾政,信中对雨村才学极是推许,托贾政代为策划此事。雨村携如海的手札拜见,这贾政与林海相与甚厚,接了信并不怠慢,当即请来相见,一见之下对其赞不断口。宝玉对这些俗人俗事并不在乎,贾环却与也不喜好这个贾雨村。他想得简朴,为官不过两任即被人下此毒手,这个贾雨村必然有甚么弊端,是以一贯敬而远之。
满室大惊,世人都慌乱起来,丫头媳妇子一窝蜂的拥上去拾玉,贾母气得骂道:“孽障!你要撒气,打人摔东西都好,何必拿这命根子来出气!”宝玉满面泪痕道:“我就说这不是个好东西,只我有,家里的姐姐mm们都没有,现在来了这么一个神仙似的mm也没有,可见不是个好东西。”贾母没法,只得哄他道:“你这mm原也有玉的,只因你姑妈去时舍不得她,便带了她的玉去,只作见了女儿的意义。”宝玉传闻,方才罢了。贾母往堂下看去,只见贾环手里正拿着通灵宝玉看,才要出声,他已双手捧着递了来,便接过亲手为宝玉戴上了。
世人慌乱间,贾环仗着人小矫捷,抢先钻出来拿了那玉来看。他一向晓得这是宝玉的“伴生宝玉”,之前也见过,并不觉得意,倒是头一次细心打量这东西,翻覆着看了一回,耳听得宝玉说“这不是个好东西”,也感觉不详。不及细想,见贾母找来,便交上去了。
黛玉便说“不碍事”,因看向鹦哥,鹦哥会心,先容道“这是环哥身边的霁月姐姐”,黛玉便知她是表弟贾环的大丫头,因问“甚么事”,霁月便将来意转告,翻开红布罩着的划子笑道:“我们阿谁哥儿惯会弄这些个,我们屋里有的是,赶着清算都来不及,女人收了这个,反是我们的福分呢!”她说得滑稽风趣,黛玉不由笑了,两颊暴露小小的酒涡,因而移步上前,就着灯火一看,倒是非常的精美小巧,显见得非常用心,忙命鹦哥收下,又留霁月吃茶。霁月非常不肯,只道:“女人旅途劳累,数月驰驱,想是累得很了,按理我不该来,还请女人早些睡下,保重贵体。”是以去了。贾环还未睡,听她如此这般的回了,方才歇下。
闹过这一场,世民气下都感觉败兴儿,又勉强坐了一会子就散了。
卧槽!一刹时想起了大学时碰到的阿谁鄙陋学长啊!想当年,环小爷还是个生嫩的大学重生,掐一把嫩的出汁儿,年青面嫩,看那傻叉一表斯文,心下暗喜,一时没抹开面子,和他搭了话,自此一发而不成清算,要不是生性多疑,差点儿被他坑进沟里去!
至此一夜无话。
他年纪小,又是庶出,贾雨村心高气傲,并不看他在眼里,常日里只捧着宝玉罢了,反而叫贾环把他看了个清楚。贾环鄙其品德,却也承认其才学――到底是两榜进士,品德不说,聪明才调是尽有的。
贾环笑着应了,见他闭目养神,发展着出了书房,一溜烟的去远了。
这日贾政休沐,还是命人提了贾环来,查抄半日,指导了他几处不敷,心下对劲,暗想,便是宗子贾珠在这个年纪,也一定有这份毅力,一时伤感,一时欣喜,是以可贵和缓了口气,向他道:“如此已是不错了,只是还要尽力!别觉得如许便可骄傲,须知学无尽头的事理。”
因又问他:“这是要到那里去?”
贾环拂一拂袖袖,像模像样的作了个揖,笑道:“见过姐姐。我那些丫头们笨的很,没个聪明人,是以打发她们归去了。”
宝玉因问黛玉的名字,黛玉便说了名,又问年记读书,黛玉一一说了,渐次说得投机,宝玉忽而问道:“mm可也有玉没有?”黛玉不解其意,考虑着答道:“想来那玉倒是一件罕物,岂能大家都有的?”这话说得很得体,贾环听得悄悄点头,宝玉听了,却蓦地建议狂来,一把从颈上把那块美玉生拽下来,抓着站起来就往地上摔:“这甚么劳什子,连人之好歹也不识得,还说甚么通灵不通灵呢!”
贾政不愧是林海的亲戚,两人对贾雨村的推许的确如出一辙,一听贾雨村的名字,迟疑踌躇了半晌,竟然说:“既是如许,你也不要太扰了她,如果叫我晓得你调皮,有玩弄欺负你姐姐的事,我等闲不饶你!”
因而世人归坐,宝玉黛玉一边一个挨着贾母坐了,贾环就坐到惜春下首,只默不出声的听着宝玉和标致女人献殷勤。
贾环忙垂手应了几个是,又笑道:“现放着家里一名现成的大才,老爷还忙呢。”贾政因问是谁,贾环便道:“天然是林家表姐――”贾政皱眉道:“她尚是个小丫头,比你大不了几岁,如何能教得你?”贾环笑道:“老爷这是想岔了。林表姐当然大不我几岁,却比我多念好几年的书呢,”又扳动手数给贾政听,“林姑父原是探花郎,只此一女,自幼充作男儿教养,林家表姐开蒙自是姑父姑母亲授――姑母在家时亦是稀有的才女,及长,又是雨村先生教诲,论才学,岂不比我们好很多?”
贾环又是一揖,倒是几近及地:“恰是要去就教姐姐。”
这日正从贾珠之遗孀李纨处返来,身后跟着一群的丫头婆子,方才转过回廊,忽觉不对,低头一看,一个虎头虎脑的男孩子正扒着廊柱,眨巴着大眼睛瞧她。这男孩子的眼睫极长,为白净的小脸平增了几分娟秀,见她看来,咧开嘴对她暴露了一个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