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峰回路转
厉三爷转脸看着她说,“我的傻媳妇儿,你还真是一根筋的主儿!我觉着你送她出城不是甚么功德,能够反害了她。你想想,她一个女人家,没亲没眷的,出了北都城往哪儿去?如果路上遇着些有歹心的人,出了点甚么事儿……哎呀,那可比在宫里享福一千倍!”
厉三爷进门叩首存候,圣驾前毕恭毕敬眼睛也不敢抬一下,哈着腰等天子发话。
天子起了疑,“尊夫人是谁?她如何能跟着回你府里?朕这儿不容人无的放矢,你可细心了,不然就是欺君之罪。”
厉三爷的心肝怦怦的跳,又叩首谢恩。偷着瞄一眼天颜,瞥见天子胡子拉杂的,和上回春巡时成了两个模样。想来万乘之尊也是血肉之躯,为情所困时和浅显人也没甚么两样。
厉三爷在她鼻子上刮了一下,“要不如何说你傻呢!你不会不叫她晓得?我去求万岁爷,求他好歹保全你们姐妹的情分,他这会子一心就想找着她,必定是甚么都能承诺。”他又悻悻道,“实在我也有私心,是想搭上这根高枝儿往上爬一爬。你想想,我这个二等侍卫从十五岁干到现在,都五六年了,半点要升的意义也没有。皇上对祈军管得严,有银子也没处使,这趟是个好机会,不借这把东风,恐怕二等侍卫的衔儿要挂到死了。”
厉三爷说是,“昨儿贱内回娘家,在街面儿上遇着了锦女人,就把她带回家了。”
厉三爷松了口气,躬了躬身子说,“回万岁爷的话,恰是。山荆晓得万岁爷焦急,也怕锦女人出了宫遇着甚么不测,就让主子进宫来给主子报信儿。”
街面儿上梆子笃笃的敲,一声声像敲在她耳朵边上似的。苓子叫她男人这通车轱轳话说得没了方向,颠来倒去的想,他说得也有事理。当主子,有天底下独一无二的尊崇,何况她还爱着天子,在他身边不是最好的结局吗?如果出了北京,碌碌平生,或是赶上小我伢子给卖了,沦完工了粉头,那不是糟蹋坏了!
厉三爷窒了窒,倒头就躺下了,嘴里嘀咕,“得,全当我没说!我明儿套车送她上朝阳门去,你不想扬眉吐气,将来别悔怨。”
厉三爷吧唧了一下嘴,“我就说你们娘们儿办事欠考虑,她自小在宫里长大,外头的情面油滑全然不知,也料不到民气有多险恶,闷着头出来了,还整出这么大的动静,宫里当家的能撒得动手也就罢了,这会子闹得,你瞧瞧!”他扭了两下凑过来些,低声道,“若依着我,还是往宫里报吧!我劈面求见万岁爷,把事儿说清了,主子爷不是拿她把稳肝吗?就是归去了也不会有甚么惩罚,只会往高位上晋,如许对她才是最好的。”
厉三爷仓猝来捂她的嘴,“姑奶奶,别嚷,叫她闻声了不好!”他大叹一口气,“我是为她好!你别一时婆妈,转头害了她一辈子!你说是在宫里做主子娘娘好,还是流落在外嫁个庄稼男人好?也说不准连个庄稼汉都嫁不上,落到好人手里头,卖到窑子里去如何办?你这才是造大孽呢!”
苓子叫他一说也怔住了,烦恼地嘀咕,“那你说如何办?她铁了心的要走,眼下也出了宫,还能如何?把她硬绑着送归去?那她不得恨我一辈子!”
厉三爷没想到是如许的局面,倘或天子一气儿就把她弄归去,那他们伉俪在锦书面前也没体例交代了。
厉三爷内心一颤,答道,“主子不敢,主子所言千真万确,山荆原是太皇太后宫里侍烟被骗值的,叫苓子。”
再想想,厉三爷官道走得不顺畅,折腾了五六年,一无所成。亲戚朋友嘴上不说,暗里总归要笑话,女孩儿嫁了人,有了本身的小家,总盼望着男人有出息,本身跟着妻凭夫贵,将来也挣个封君做做。何况也想图个好名声,说谁家的女人嫁了厉家,老三立马就升发了,那女人有旺夫命,多露脸子啊!
怪谁呢?怪就怪苓子多事,女民气软乎,明晓得是个大费事,还往家里领,这下子可如何办才好?
厉三爷站起来,垂着马蹄袖说,“主子二等侍卫厉铎,是羽旗下包衣,现下在上虞处当值。主子离万岁爷隔着十八层天呢,万岁爷没见过主子是该当的。”
天子喜出望外,这么说来有谱了!他急道,“苓子是你夫人?”
次日,厉三爷起得比上朝的宰相还早,穿戴齐了,胡乱喝了口粥,就跨上马朝前门大街学士府去了。到了府门前正遇着弘文院学士昆和台出门,如许长那样短的和昆和台交了底儿,昆大人一听非同小可,赶快火烧眉毛的带着他从午门进了宫,安设在隆宗门上,本身进乾清宫请李大总管代为通禀天子。
苓子踌躇了,她巴巴看着厉三爷,小声的问,“如何瞒着她呢?我这么悄不声的把她给卖了,内心总归不得劲儿。”
做皇后?苓子嘿嘿的笑,那就再好不过了!她躺下,策画着锦书前程不成限量,自家男人跟着水涨船高,本身头上能扛上个一二品诰命的高帽子,喜滋滋闷得儿蜜了。
他借着檐下上夜的灯往边上看,她倒是呼吸匀停,没事人一样。厉三爷那叫一个百爪挠心哟!他伸手攮了攮,“苓子?媳妇儿?”
苓子惊诧的看着他,没想到这个诚恳人另有如许的心机,到底是商贾家里出身的,算盘珠子拨得噼啪乱响,主张都打到锦书身上去了。
天子背动手在地心来回的踱,既然晓得了她的下落也不急着逮她了,反恰是跑不出他的手掌心的。他把心按回了腔子里,又生出了猫捉耗子的闲情儿来。他说,“你归去照原打算行事,传令东直门上,做做戏就放出去吧!她要上泰陵,你亲身护送她去,朕在你们后边十里地跟着,踩着你们的足迹走。你尽管留意护着她,旁的甚么都不消操心。”
天子点头奖饰了一番,才道,“朕这就去接她回宫,你前头带路。”
苓子没了主张,呆呆坐在那边瞎揣摩,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只点头说,“让我干如许的事,我知己不得安呐!她会记恨我的,好不轻易逃出来,我还出售她,她见了我非得咬下我一块肉来!”
苓子也摸黑靠在炕柜上,喃喃道,“反正给想想辙吧!这回帮了她,也不枉我和她好了一场。”
天子尽力平复冲动的表情,问,“她人在你府上?”
厉三爷忙甩袖打千儿,清脆地应了个“嗻”,退到殿外,欢实的往家赶了。
敢情这位也没睡着!厉三爷干脆摸索着坐起来,他愁眉苦脸的说,“要出城也不是不成,二哥哥在朝阳门上管粮运,那道门上多走官车,最不济弄套押粮的行头给她换上,混在人堆里也许能过关。可这是险招,万一露了馅儿,害了我们不算,还要拖累二哥哥。”
天子多么聪明的人,他们的小九九他只消一听就门儿清,不过是要顾面子也要顾里子。他并不戳破,只要锦书能寻返来,这些都不是题目。
“不成!”苓子吊高了嗓子说,“她拿我当姐妹,我不无能这类缺德事儿!”
厉三爷在被窝里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谁摊着这么糟心的事儿都不能好过!家里来了个大宝贝,是送也不好留也不好。留了怕得个窝藏逃犯的罪名,送嘛,四九城围得连只苍蝇都飞不出去,要把一个大活人送到城外头,谈何轻易!
天子近四更才阖了会儿眼,眼下刚起家,迷迷登登的站着换衣,听李玉贵说有了动静,一下子就复苏过来了,连着说了两个“快传”,嫌常四手脚倒霉索,本身扭身扣上紫金钮子就往明间里去。
苓子闭着眼问,“想着甚么好体例了?”
“万岁爷容禀。”他跪下叩首道,“请万岁爷好歹保全山荆和锦女人的交谊,山荆对万岁爷一片孝心,也不忍叫锦女人悲伤,锦女人要往长宁山去,祈求万岁爷成全锦女人,让她祭拜了先人再行回宫。”
天子沉吟半晌方道,“你办得好,转头升一等,别在上虞处了,进畅春园供职吧!”
厉三爷撑着胳膊拗起了脑袋,“你这是捧她,又不是把她往火坑里推,有甚么不得劲儿的!如许,我卯正上军机处值房里去,托昆大人往圣驾前传话。你细心别露马脚,该备的还是备齐,等我的信儿。”他说得鼓起,端住苓子的脸啪啪两口海吻,“好媳妇儿,您擎等着吧,有您好日子过的!悠着点儿凑趣住她,今后她做了贵妃、皇贵妃,再往高了说,当上了皇后……媳妇儿哎,凭着你们姐俩的友情,您就美去吧!”
他说,“你起喀。你是哪个旗的?在甚么值被骗差?如何没见过?”
“您可真叫我刮目相看。”她白了他一眼,“拿人家女人换你的出息,亏你想得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