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 清香未减
清算完了出了配殿的大门，二等宫女们围上来大大奖饰一番，今儿随便，女孩儿们不讲究高低，尽管内心欢畅，凑成一堆笑闹。正吵嚷着要往揽胜门去，宫门上顺子和长满寿来了，呵着腰，手里托着只鎏金鸟笼，一起行来满脸堆笑。
“我们也能活动活动了。”大丫头里就剩下大梅子了，她痛快伸个懒腰，全然没了平时的拘束谨慎。
太子笑道，“露了个面儿，等老祖宗和皇父皇姑姑们上了龙船，我从船尾上偷着下来的。”
太子红着脸点头，“我瞧着都雅，头梳得好、胭脂擦得好、这花盆底穿得也好，总之哪儿都好。”
“又犯傻！”一个声音从窗屉子别传来。
锦书笑道，“别混说，没的叫人听去了惹事。”
大梅嗤道，“怕甚么！现在宫里谁不晓得你的名头？我们不是主子，要论起来可比起那些主子面子多了，两重圣眷，有谁能比肩的？”
“锦书，我要让你今后都这么的打扮。”太子说，握了握拳头，“连本身敬爱的人都护不了，我算个甚么爷们儿！我没体例再等了，几天赋见一回面，这如何成？我要去求赐婚，你又拦着我，我如何办才好，你给我个准信儿吧。”
倒也是，锦书歪着头想，本身多久没穿过花盆底了？那鞋真是都雅，胖嘟嘟的，既福态又讨喜。踩上去个儿高上一大截，走起道来摇摇摆曳，别提多成心机了！
太子携了她的手出去，满眼止不住的冷傲之色，心不在焉的应道，“我在夹道里遇见了大梅子她们，你没去游海子，不在宫里还能在哪儿？”
太子渐渐沉寂下来，浓眉渐蹙，拧成了个活结。
“总管，去瞧瞧你们万岁爷起驾没有。”太皇太后笑吟吟的，对锦书道，“你后半夜上夜的，今儿好好歇着，再准你半天的假，和蜜斯妹聚聚，说说梯己话儿。”
锦书低头不看他，“我给你甚么准信儿呢？我是个明天不晓得明天的人，你内心情愿就来瞧瞧我，不肯意，我也不能强求。我们的缘有多深，得看老天爷的，我现在和你承诺有甚么用？”
锦书醒过味来，明白是如何回事，面前仍旧淡淡的，不说旁的，福了一下/身子道，“是。送谙达，谙达好走。”长满寿号召顺子归去，顺子扎在女孩儿堆里出不来了，二总管火气上来了，伸手就是一耳朵，“猴崽子，瞥见女人就挪不动窝了？干看着又能如何样呢？内心猫抓似的难受，还不如不看！别给我跌份儿了，快归去！”
锦书搡了搡她说，“这又不是甚么功德儿，我离阎王殿也就一步之遥，你别说了，一说我连逛园子也不想去了。”
“那成。”她点点头，“你们等我一会儿，我换衣裳去。”
锦书点头道，“你的这些心机万岁爷能不晓得吗？为我冒这个险不值当。”
别光说丫头电影，再说说太皇太后，戴上寿春钿子，钿口上镶着指甲盖大的玉石雕牡丹，鬓角别了两朵小小的迎春花，身上是海龙皮沿边的琵琶襟马褂，花盆底里是繁华斑斓白绸袜，摆布丫头扶着，满脸的喜兴欢愉。
长满寿一打量边上打扮得漂标致亮的女人们，忙道，“成了，我的差办完了，女人们自去逛吧，我再不走，没的背后都骂我讨人嫌。”说着凑到锦书耳边道，“女人逛会子就返来吧，太皇太后游湖去了，不必然甚么时候荣返。女人不在，宫里空着失了体统。”
女人们欢畅了，美美的扮上，换标致衣裳，插头花，再扑上层粉，点上樱桃口脂。二八的韶华，素着脸都是美的，如果一拾掇，更是美不堪收。
“好家伙，到底是帝王家出身！”大梅赞叹道，“我瞧你扮上了就是个艳冠六宫的主儿，那些个妃嫔小主们算个甚么！还说宝承诺和你像，我们是端庄模型，现在叫她来比比，看看甚么才叫贵气！”
长满寿啧啧咂嘴，拢着袖子说，“可不！插上通花点翠，那就是独一份儿的脸子！叫我们万岁爷瞧见，不定如何喜好呢！”
太子惶然抬开端来，嗫嚅着，“你都晓得了？我是走投无路了才想出这么个别例来的，我瞧她和你长得像，想拿她来替代你服侍万岁爷。”
锦书怔了怔，捧着红红的脸嗔道，“又没正形儿！”女孩儿老是爱美的，她抚了抚鬓角的宫花，谨慎的说，“我今儿擦了胭脂，真的都雅？”
“你如何晓得我没去？”锦书问，“你随扈去了？”
两小我都不言语，只默静坐着，锦书问道，“万岁爷新晋位的宝承诺是你指派去的？”
锦书福身领旨，内心抱怨着，说是给养着玩的，如何另有端方叮咛下来？又不拿到鸟市上卖去，脏了口怕甚么，百灵能学鹦鹉说人话，那才奇怪呢！
锦书听着难堪极了，低下头道，“谙达谈笑了，我算甚么，谙达汲引了。劳谙达带话给万岁爷，主子谢主子赏，主子必然把鸟服侍好，不负圣恩。”
锦书谢了恩，恭恭敬敬送老祖宗上了肩舆，七八个老姑奶奶，小姑奶奶都起了驾，连同身边的宫女寺人，像是雄师开跋似的，沿着甬道浩浩大荡一起前行开去。
大梅对胭脂水粉很有研讨，天津城里最大的一爿脂粉铺子就是她家开的。她像模像样蘸些粉在掌内心加水揉开，细心替锦书拍在颊上，一边叠叠道，“这胭脂是上年拿西山的玫瑰花做的，要一瓣一瓣的挑，用石臼捣成汁，再用细纱布滤，既费工又费料。上千斤的花瓣挑完了就做出十几盒来，还是上回章贵妃赏我的。”
大梅忙道，“不说了不说了，那些丫头们等着你呢，别扫了大师的兴。”
大梅赶上来讲，“睡觉急甚么，老祖宗准了你半天，下半晌也能歇，上中午候好，不去逛园子多可惜，白糟蹋了小娟给你做的五蝠捧寿鞋了。”
锦书唔了声，照了照镜子，气色公然好了很多。大梅解开她的大辫子挽了个把子头，燕尾压领，再缀一朵绢花，那素净的绯色烘托出一张芙蓉秀面，明眸皓齿，雍容之态叫人咋舌。
锦书嗯了一声，忙着给他筹措茶点，踩着花盆底的身姿款曲扭捏，竟是美好得水一样。太子傻傻看着，内疚道，“锦书，你真都雅。”
顺子连滚带爬的跟着上二门上去，引得身后代人哄堂大笑。
“我们真有缘分，认姐们儿吧！”她自嘲的笑笑，“我有个猫mm，再来个鸟mm，就齐备了。”
顺子笑着对长满寿道，“谙达您瞧瞧，女人梳了这头真气度！”
锦书回身进配殿里，托着阿谁鸟笼子愣了会儿神。那小画眉到底没长开，个头小，顺着鸟架子上蹿下跳的扑腾。她看着看着鼻子就有点发酸，本身和这鸟儿真像，给困住了，笼子是金的，没有天窗，门也给锁死了，一辈子必定了在里头圈养着，任你浑身解数都逃不出去。
锦书内心嘀咕，既然随便养，干甚么又怕脏口？可见是个口不对心的人！
她抿嘴一笑，年青轻的，少睡会子也没甚么。可贵今儿好日子，季节儿好，气候也好，不出去怪可惜的，也许还能遇着木兮和荔枝她们。
大梅对小丫头们说，“你们先上值房里侯着，我先给你们姑姑打扮上。”
锦书花在本身身上的时候未几，得了闲尽管给太皇太后绣袜子，说是换衣裳，实在也没甚么可换的，不过是拿缎面团花对襟坎肩，替代了身上的大背心罢了。
“锦女人吉利啊！”长满寿虚打个千儿，“万岁爷赏了画眉鸟给女人养着玩儿，是新贡的雏窝儿。万岁爷说了，叫女人和老祖宗的鹦哥儿分开养，以免雏窝儿脏了口。”
花朝节是花王诞辰，也是女孩们的日子。乍暖还寒的季节里，蒸上一笼花糕，搬上一条春凳，三三两两坐在花树旁、柳树下，摘得山花插满头，送春归待春回，那款款诗意，就如酽茶般浓烈芳香。
有了这么个题外话，大师也没甚么可说的了，大梅应了声，领着小宫女们往花圃里去了。
锦书提溜着鸟笼子对大梅说，“你们先去吧，我把鸟安设好了就来。”
宫女为了显现端庄沉稳的做派，平常不准描眉画目，也不准穿得花红柳绿的，今儿倒是例外。慈宁宫少了姑姑要服侍，小宫女们就有了更多时候摒挡本身。一件夹袍从年下做到惊蛰，掐腰、出领，精美到每个裥子，就为了花朝这一天。
锦书莞尔，把笼子挂好了迎出来，请个双安轻声道，“你如何晓得我在宫里？”
“孙猴子跳出了五指山，有你欢愉的。”锦书笑着敛了袍子回身往宫里去，一面道，“你领着她们上园子里顽去吧，我归去睡会子。”
“再倒归去三十年，我们老祖宗还是个大美人呢！”皇姑们起哄，你一言我一语，逗得太皇太后乐不成支。
宫里今儿对宫女也广泛，按例赏宫花戴。那花是用上好的绢丝织成的，造办处节前就打发人往四九城里寻摸做头花的能工巧匠去了。官方的艺人了不得，就跟那些搭天棚的匠人一样，您说得着名儿的，他能给你扎出来，您说不着名儿的，只要您连比划带画的描述一番，他就能依着您想的模样给做出来。扎完了花瓣上色，再往中间填花蕊，要珍珠的还是玛瑙的由着您点，一掐头子缠上或金或银的笄钗，一朵以假乱真的宫花就齐活了。
长满寿往上一拱手道，“万岁爷说了，这鸟儿就是个玩意儿，让女人别当祖宗似的服侍，喂点食，给点水就成，那鸟好赡养。”
锦书拿帕子掩着嘴，笑得眼儿弯弯的。和太子在一块儿就有股说不出的舒畅安闲，内心没有暴躁，像七夕节前为乞巧晒的水，面上浮着水皮子，看不见，却沉寂沉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