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八章龙马精神
待嘴里的苦味被酸甜挡住，皇后才问，“皇上昨儿个歇在哪了？”
长福呵着身子出去，笑模笑样给皇后施礼：“给娘娘存候。”
迎春便击掌唤了其别人出去，伺侯皇后穿衣洗漱。
“本宫就出去瞧一眼，不碍事的。”
皇后哦了一声，“躺着也睡不着，还是起来吧。”
“天没亮，是下雪了。”
长福脸上有几分不太天然，“皇上龙马精力，夜里记档有两回，以是今儿早上起晚了。”
“开了便好。”皇后说，“把蓝翎翠羽大氅拿来，本宫出去瞧瞧。”
迎春看她神情有些不对，笑着安抚道：“娘娘不必担忧，阖宫高低谁不晓得娘娘在皇上内心的位置，现在娘娘凤体不佳，皇上，”倒底是大女人，提及这类事来还是害臊的，但话到嘴边不能不说，“皇上需求舒解，可不就得去别的宫里么，待娘娘病好了，皇上定会守着娘娘，步寸不离的。”
皇后问，“才寅时，天如何亮了？”
迎春迟疑了一下，“娘娘，外头冷，您就在屋里瞧吧。”
皇后没有胃口，就着脆罗卜丝喝了一小碗清粥，便罢了饭。回到后殿，靠在软榻上闭目养神，殿里熏了荷香，似有若无的一点香气在屋子里上空满盈着。
皇后不觉皱了眉头：“辰时三刻起的，岂不是误了上朝的时候？”
过了一会子，迎春捧着药碗出去，轻声唤她：“娘娘，该喝药了。”
“甚么时候了？”
这时有人出去禀告：“娘娘，长福来了。”
皇后更奇特了，天子向来勤恳，朝臣们寅时起，他也寅时起，偶尔晚点也不过初卯，绝对误不了上朝，今儿个这是如何了？
皇后怔了一下，歇在瑞福宫了，看来果然是如了白贵妃的意了。
长福把身子躬下去，“回娘娘的话，皇上昨儿个戌时歇的，今儿个辰时三刻起的。”
单独赏了一会子花，迎春便来催她：“娘娘，早餐摆得了。”
本日腊梅开了，皇上会来吗？她已然不敢期望。
窗外又下起了雪，比前几日的那场大了很多，大片大片的雪花搓棉扯絮般落下来，禁宫高低变得银装素裹，一派冰清玉洁。
她渐渐把那颗话梅吃完，吐了核在盘子里，才发明长福还杵在那边没走，她略微抬了一动手，“你回吧，好生伺侯皇上。”
长福是天子跟前的小寺人。帝后间有个不成文的端方。天子若不是歇在凤鸣宫，或者皇后不睡在承德殿，第二日便有小寺人过来禀报天子安寝的事情。天子是真命天子，打个喷嚏都是天大的事，以是夜间的安寝也是半点都草率不得的。
长福道答，“皇上今儿个罢了朝。”
皇后对底下人向来和蔼，笑了一下，“起来发言，”她象平常一样问道，“皇上昨早晨歇得可好？”
“皇上昨儿夜里睡得不安么？但是身子不舒畅？”
“回娘娘，皇上昨晚歇在瑞福宫了。”
皇后坐在妆台前，由梳头寺人伺侯着梳头，俄然闻到幽幽的香气，她的眼睛里刹时有了一点光彩，喜道：“但是院里的腊梅开了？”
每年花开的时侯，天子都会过来，烫上一壶好酒，与她对坐在屋里，闻香喝酒，那是她最欢畅的时候，没有国事，没有后宫那些女人，有的只是温情的对视，和唇边镇静的笑容，喝得有几分醉意时，联袂进入寝殿，她便完整沉湎在天子的一腔柔情中……
迎春答，“恰是，昨儿个还只打了朵子，今儿大雪一催便开了，可惜雪太大，花都被挡住了。”
皇后对峙，迎春也不好拦着，只好取了蓝翎翠羽大氅替她披上，铜制镂雕暖炉塞到她手里，搀扶着往廊上去。
而天子……她摇了点头，这么多年忍着性子做仁君，做贤能，被压抑在贰心底的那些狭小阴暗情感一旦发作，就很难再压下去了。一早晨两次，凡是克已的君王都不会如此吧。
长福应了是，行了礼退出去。
皇背工一震，碗里的药汤差点洒出来，迎春担忧的看着她，皇后和皇上的豪情非同普通，皇上很少到别的嫔妃宫里去，偶尔的一两次，皇后脸上总有这类黯然的神采，但她从不说甚么，说得不好听一点，催促天子每月雨露均沾亦是皇后的职责。皇后贤明，天然也劝过，但皇上不睬会，日日都往凤鸣宫来。只是这几日，两人生了嫌隙，天子虽也来看望，却未曾过夜，没想到宿到别的宫里去了。
皇后应了一声，撑开眼皮坐了起来，接过那碗冒着热气的药，低头悄悄吹了一口。
皇后低头喝药，黑糊糊的药汤有股难闻的味道，但对她来讲习觉得常，不声不响把药喝了个洁净。迎春从速往她舌头底下压了颗话梅。
几时睡几时起，夜间翻了几次身，起了几次夜，要了几次水，都必必要详确的记录下来，这实在也是宫里的端方，如果有太后在，这些事每日都必须报到太后跟前去，没有太后，便报到皇后这里来。
步寸不离么？皇后黯然一笑，不会再有那种时侯了，白贵妃的手腕她是晓得的，她的脾气极象白丞相，晓得韬光养晦，永久不打没掌控的战，只要抓住了机遇，必是会竭尽所能达到目标。
“刚过正寅时，娘娘再睡会吧。”
因为她喜好闻腊梅的香气，天子特地命人出宫寻了一株上好的腊梅，亲手种在廊下，如许她便是在屋子里，也能闻到腊梅的香气。
皇后很早就醒了，身上不舒畅，老是睡不好，复苏一阵，含混一阵，看到窗外泛了白光，觉得是天亮了，叫了迎春两声，她才跑出去，衣裳还披在肩上，“娘娘，您要甚么？”
她幽幽叹了一口气，实在细观芸芸众生，大多数人都是如此，一旦贪欲丛生，往上走很难，走下坡路倒是缓慢。她只但愿天子不要听信白贵妃的谄言，晓得明辩是非，持续做一个仁君。这大好的江山才气尽握手中，百姓百姓才有安稳的日子可过，不然便是朝纲动乱，百姓苦不堪言，而他想做一个明君的欲望，终将付诸东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