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 闺阁之乐
“仪止哥哥,这画中的女子当真甚美,她乃何人?”
此问,让高越垂眸深思了甚久,他折过身,瞧着梧桐树梢枝头的清月,缓了很久,方喃声回应道:“爱又如何?不爱,又如何?我高越此生,终归是不能得吾所想,爱吾所爱。”
思虑了半晌,那狭长的眼眸间闪过沉郁之色,只听他又沉声道:“哥哥幼时,生母因病而逝,她曾以庶母之身份将哥哥收养于宫中,是以,于哥哥有恩。”
言罢,他伸手,将她覆于脸上的被衾轻扯而下,然后扳过她背向的身子,待瞧见她那捂得满脸的汗水,便伸脱手,将那汗珠悄悄拭去。现在,瞧着他那舒淡的眉宇,本来闷闷不乐的葭儿心境渐缓,她静卧于床榻,轻声道:
“葭儿与仪止哥哥乃于东城深山所识,阿谁时候,漫山白雪,红梅花开,唯闻暗香阵阵,葭儿于雪地中玩乐,哥哥俄然呈现肃立于赤梅林前,映托着身后的带雪红梅,甚是俊美都雅,让葭儿不由为之心动,何如当时,葭儿尚且年幼,不晓得心中之感,现下,倒是略有所懂,遂想问问・・・・・・”言到此,她顿了顿,一双清澈的杏眸瞧着坐于床头的他,很久,方又道:“初见时,葭儿内心便有了仪止哥哥,那么,仪止哥哥可曾对葭儿心动过?相伴近两载,哥哥又可曾将葭儿方在心上?”
“那哥哥为何要将她的画像吊挂于此?”
许是发觉到了他眸底的黯然,葭儿不再出声,只单单抬头,怔望着那画卷当中的绝美女人,眸子清澈。
将手中批阅好的奏折放了下来,此时,燕王从案桌上抬眸,瞧着那肃立于殿下的身影,很久,方才回声道:“夫子所言甚是,寡人正有此意。”
话音刚落,忽闻身后那暗黑的角落里传来珠翠的落地之声,虽及其纤细,但于这宁寂的空庭中还是显得尤其高耸,清楚可闻。越抬眸,望向那回廊角落,只见其间有一肥大的身影闪过,并拐了角,恍若逃离般地快步往另一端跑去。瞧着那渐远的身影,他暗沉了口气,方又回身对水寒道:
此等闺阁之乐,委实风趣,众宫女见之,皆暗自偷笑,而后退于殿外。闻见那暗笑声的越抬眸瞧了她们一眼,见世人皆退去,才识此乃闺阁之情,不由也于唇角勾起一抹笑。此时,深闺宁寂,仅剩二人,他垂眸瞧着那避而不见自个儿的少女,柔声问道:
“沅有芷兮澧有兰,思公子兮未敢言。”
许是瞧见了她眸底的黯然之色,蓉儿只一声轻唤,而后二话不说,便上前扶住她,往广灵宫徐行走去。
听了此话,越垂眸,瞧着眼下熟睡的少女,轻唤了两声,见她未醒,便收回被扯的长袖,并将她的手悄悄放入被衾当中,而后感喟着,徐行拜别。
越随口道,而后便徐行朝藏于床榻之上的葭儿奔去。见她纤肥胖小的身子伸直成一团,藏于被衾当中的模样甚为敬爱,便于唇角勾起一抹清浅的笑,他坐于床侧,垂眸静瞧着她,轻唤了两声,何如那小小女子仍背着身子,嘟着嘴,一副闷闷不乐之状,不肯理睬他。
“外头春光恰好,大王不趁此去后花圃逛逛当真是可惜。”
“批阅奏折,措置国事,难道一朝一夕之功,且现下春意盎然,柳绿花红,大王整天待在燕平宫一隅,岂不孤负了这春时,不如趁此去园中逛逛,劳逸连络,对大王的身子也非常无益。”
“夜已深,你早些回宫去罢,莫要让蓉儿担忧。”
东寒宫中,月华洁白。寝殿内阁之门被翻开,高越带着葭儿走进内帷。夜风清徐,微光微颤,只间那飘荡的帷帐之间,高挂着一幅画卷,画中女子穿着富丽,崇高高雅,眉眼和顺含情,手执红梅侧立于雪中之状,恍若天外仙子,让人见之忘俗。微光下,葭儿痴痴的望着那画中的女子,不自发地徐行朝那幅画卷走了畴昔,立于其下,仰首细瞧,才见那画作之上还提了一行字,心下非常猎奇,便喃声念叨:
“方才葭儿并未生仪止哥哥的气・・・・・・仪止哥哥如许好・・・・・・葭儿又如何忍心生他的气呢・・・・・・”
此时,宫廷墙院以内,葭儿借着月光疾步奔于廊檐之下,她行动短促,任裙摆摇摆于脚边,待回到了西暖阁没有理睬两旁拜见的宫人,便径直行于床榻,掀衾卧于其上,蒙脸以避之。众宫人见此景,皆面面相觑。
闻她一席话,越心下动容,暗思半晌,方垂眸瞧着小葭儿,冲她宠溺一笑,道:“我的傻葭儿,当时初见,乃山中赤梅林,原是极美之地,其间又有一垂髫少女与山鸟嬉乐,更添活泼奇妙之趣,此等的瑰丽之景,仪止哥哥乃世俗之人,如何能不为此心动?不为你心动呢?”
越肃立于原地,不肯靠近那画作分毫,只是隔着骄易飘荡的帷帐,瞧着葭儿纤瘦的身影,现在,身着宫服的她侧立于画卷之下,恍忽间,竟像极了那画中的女子。念到此,他不由失神。
殿中,班念烈肃立于下悠声道。燕王闻声抬眸,瞧他一眼,便又持续瞧着案前的折子,回应道:“案前折子堆积,寡人又如何能放心去园中闲逛?”
燕平殿内,宫墙幽深,玉漏的滴水之声不竭,其间还时不时的传来燕王的轻咳。进入庭中的班念烈闻声了这轻咳之声,便徐行走进殿中。
独立于空庭的水寒望着他远去的身影,很久方才收回目光,强掩着心底的黯然,徐行出了东寒宫,却于宫外恰好瞧见了寻于此地的蓉儿。
“都起家罢。”
越闻言抬眸,瞧着那照进阁内的月光,很久未答话。
“葭儿究竟在生何气,竟然连仪止哥哥都不肯见了?”
言罢,他便不再理睬水寒,单独下了凉亭,折身往长廊那头奔去,于回廊角落里踩中了那落地的步摇,便俯身捡了起来,细量了半晌,方才随她而去。
“娘娘・・・・・・”
夜色沉寂,两人对视,相互无言。皎白的月光下,长廊绝顶,一个小小的身影正在徐行地朝此地靠近。
“水寒。”听了此话,高越神采渐缓,顿了很久,方才轻声说道:“当年,因越儿年幼打动,暨越伦常,才害了王后楚服,现在,我不能再重蹈复辙害了你,你身居妃位,又诞下一女,本应享清福之乐,委实不该再郁结于旧事,既是无缘,不如放下,也可心安安闲。”
廊中传来高越的低唤之声,微光当中,只见他手握那珠翠步摇正快步朝西暖阁赶来。斯琴、弄棋二人闻声了那从阁别传来的唤声,便赶快迎了过来,朝进入阁内的越俯身一拜道:
此话,让葭儿心中甚喜,她赶快于床榻之上坐起,暗掩着心底的高兴,瞧着他,问道:“既然如此,那妃子姐姐说葭儿眉眼之处像一人,那究竟是像何人?”
“仪止哥哥,有一事,葭儿心中不解,遂想向你就教。”
“拜见太子殿下。”
“当年,你与王后之事终是你心头解不开的结,若你当真耿耿于怀,现在却又为何还要于三载后留一个与她有几分像的女子在身边?”水寒如此问,待瞧见他眼眸中闪过的那一丝动容后,遂接着问道:“阿谁女子,你但是真敬爱过?”很久,水寒轻声问道,那声音恍若低诉,久久回荡于这宁寂的空庭。
空庭冷寂,四下无声,玉漏滴至半夜响。西暖阁内,坐于塌边的越,瞧见葭儿睡去后,正欲起成分开,却被含混的她扯住了长袖。他回过甚,瞧着那卧于床榻的小葭儿,只见她杏眸轻闭,于梦中傻笑吸鼻的模样甚为敬爱,犹惹人怜。现在,她正扯着自个儿的长袖,于梦中梦话道:
“葭儿且说。”
“葭儿。”
此言,让高越蓦地回神,他抬眸望向那幅画卷,很久,才沉声道:“她乃大燕国已故的王后,具有倾城之色,何如・・・・・・却红颜薄命,过早的香消玉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