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除夕夜愿
闻言,尚子瞧着那堆放着的画卷,顿时了然,便以此法叫卖。公然凑效,“桃符”二字极具贩子的炊火之气,路人听之,甚为熟谙,便凑过来抚玩一番。
“仪止哥哥,这烧祭的纸钱,那逝去的故交可会收到?”
“葭儿,但是你?”听着身后传来的脚步声,高越轻声问道。
“红丝已高挂,葭儿,许个愿罢。”
“故交已去,对这人间的统统不再纪念,便走的干清干净,只要那苟活之人,空留回想,才会对那不堪回顾的旧事痛苦忏悔乃至惦记不忘,这烧纸行祭一事,不过也是忏悔的一种,可何如本日,纵使苟活之民气中之悔再甚,故交也不成见了。”
是他害了她,莫非此时还要再扰她安宁?如此三番四次冲撞她的灰骨,何尝不是对亡者的不敬?
经他一问,恍若回神的她才欢声道:“彻夜除夕,守岁无聊,葭儿便想来此地挂红绳以祈求爹娘来年身材安康,本还怕黑不敢单独到此,但远远瞧见林间似有火光闪动,心想定是有人在此,便寻了过来。”言罢,她从怀中抽出几根红色线绳,握在手中,又回身看着面前绑满红绳的梅花树,接着道:“除夕将至的前半月,葭儿便于林中寻了一颗花开满枝的梅树,而后,便每日三次访林将所折红绳系挂于树,久而久之,那低垂的枝丫上已被红绳挂满,远了望去,皆似红丝若隐若现,可现下,这棵用来祈福的赤梅树,被仪止哥哥用以祭奠故交,葭儿之愿・・・・・・恐是不能实现了。”
将最后一张纸钱烧完,两人起家。小葭儿仍然望着雪地里的那一团灰烬,缓不过神。
于闹市立了半晌,画作还是无人问津,见中间卖糖人的老者买卖甚好,心下不解,便前去扣问。只听那老者道:
“那为何要对着赤梅树?”
念及此,越深感忸捏,只得于夜下剪了些纸钱,同那香囊一并放入篮中,便拿了锄头,提上灯笼,单独出门往山中走去。
原想变卖画作,却未曾想餬口之难。又逢佳节之际,家家户户皆不过出,以乐享嫡亲,只见城东街道,乡间巷陌,柴扉紧闭,路上行人皆无,那卖画一事只好暂搁。
鹄立于那一树赤梅下,昂首凝睇着。待心境渐缓,方才将手中所提的灯笼搁置在一旁,他俯身蹲于雪地之上,拿起锄头,便在那赤梅树下虔心开挖。
“如答应行吗?”小葭儿瞧着他问道。
“此地梅树浩繁,即使这棵不成再祈福,那重新另寻也可,刚好公用于此夜除夕许愿。”
“烧纸行祭。”
她生前极爱红梅,每至梅花盛开之日,宫中各案角的器皿当中,必盛有所折来的梅花,这天,他愿将那仅剩的骨灰,藏埋于这傲然盛放的梅花树下,唯愿这冷郁的暗香伴她摆布,漫山的赤梅护她来世安稳。
“贩子之人,皆无风趣雅兴去赏识画卷,不如把那书画当作妇孺皆知的桃符,以桃符之低价变卖,或答应成。”
因心中猎奇,她并未回声,只是加快了脚步,行至到他的身边。看着面前燃烧着的纸钱,不解的问道:“仪止哥哥这是在做何?”
“可行。”
至此半月内,两人只好依托仪容及葭儿所施的银两度日,甚为宽裕。转眼,佳节已过,上元也去,初春将至,陈了一冬的积雪逐步熔化,街道行人渐增。目睹米粮渐无,今晨一早尚子便携画卷赶往集市变卖。街巷当中,熔化的雪水顺着屋檐滴下,他寻了很久,方得一个未陈雪的犄角旮旯,才摆摊于内。
夜色冷寂,细雪纷飞,那一点烛火在深山巷子渐缓挪动。积雪打湿鞋袜,凉意传来,他停顿半晌,紧了紧身上的大氅,而后加快了脚步。
“不会。”
许因香囊已旧,经此一摔,那囊中骨灰洒出些许,落于案脚地上。越仓猝低身察看,见之,不由肉痛不已,他俯身于地,顿了很久方才捧起骨灰,将香囊拾起。
雪已平复,越双膝跪地,取出篮中所剪的纸钱并将其扑灭。梅花树下,那燃起的火光将那跪地的孤影印于雪上,甚是凄惶。
“故交?”小葭儿侧过敬爱的脑袋问道,看着他身侧安排着的纸钱,瞧着跪地烧纸的高越,许是心下了然了半分,便蹲下幼小的身躯,同他一起往那正燃着的火堆里添放纸钱。
爹娘安好,现世安稳,她虔诚许下的竟是最简朴之愿。纵使繁华万千,何如浮身若梦,是非成败到头来也皆是一场空,如此,无欲无求静赏人间浅显之炊火也是极好。低头凝睇着那祈福的少女,她小小的身子跪于雪中,双眸轻闭的模样,甚为虔诚让人不忍滋扰。越心下动容,暗自轻抬大氅,帮她遮住头顶那纷飞的细雪。
瞧着那满头的花枝,葭儿甚为对劲,便拿出所结红绳欲绑于树梢,何如她身材尚小,踮直了脚尖也未曾将其高挂枝头。越见之,便伸手将她手中的红绳接过,细寻了很久,方才将其吊挂于一株含苞待放的梅枝梢头。
“因为,这棵赤梅树下安葬了我一名故交。”
所融雪水在房檐不竭滴落,一声声传至越的耳边。现在,他独坐于案前,埋头执笔作画,因糊口之困,那所作画卷皆以桃符之名便宜卖出,虽薄利,但多销,如此一来,画卷刚到集市便一抢而空,他也只得整天提笔赶作,偶然其他,甚为庸碌。
赤梅林中,暗香阵阵,他冒雪穿越其间,脚步仓猝,仿佛在寻觅着甚么。只见丛林绝顶,一树梅花凌寒盛放,甚为孤清绝傲,那梅花垂枝上,隐有红丝飘荡,越立足凝睇很久,心中甚是猎奇,便踏雪寻了畴昔,细看才知那模糊红丝竟是一根根绑上去用于祈福的红绳。
闻他此言,那少女神情凝重,双手合十跪于雪地之上,仰着稚气的脸庞望着垂于树梢的红绳,细声道:“葭儿乃浅显人家之女,其父乃易河之尽操水的船夫,整天驾一叶扁舟游行于风雨当中,甚为劳苦;其母则为浅显农家妇人,整天于家中养蚕织丝,本来落拓自乐,但每逢阿爹出海操船之际,娘亲便忧心感喟,亦恐不归而整天提心吊胆,葭儿见之,虽心有不忍,但却有力可为,遂彻夜来此,只许一愿。”言罢,她缓缓的闭上的眼睛,很久,方又抬声道:“唯愿爹娘能够身材安康,无病无灾,安稳平生。”
扬开端,瞧着立于面前的俊美少年,她眸子清冷,尽是信赖,悄悄的点了点头。越提起地上的灯笼,徐行行于前,身后的小葭儿紧紧扯着他的长袖。雪夜冷寂寒凉,赤梅暗香阵阵,飞舞着的细雪好似如有若无的葭絮。两人穿越于林间,昂首寻觅,终在一颗梅树前停下。
“哥哥此话莫不是过分深切了些,葭儿怎的听不明白?”
时自傍晚之际,那先前无人问津的画卷皆已卖光,尚子见之,心中大喜。
阴暗的火光下,一个披着红色大氅的娇小身影打着灯笼正在徐行靠近,她猎奇的睁大眼睛,隔侧重重掩映的红梅瞧着那跪于树下的男人。
“此地皆为布衣,少达官朱紫,你那画作虽好,但又不成当饭吃,都是小本买卖,糊口罢了,何不以低价变卖?”
跟着寒冬将去,那山中赤梅落了一地,星星点点的铺于残雪当中,葭儿徐行行于其间,俯身寻捡着那掉落的梅花。
“葭儿怕黑,不敢去。”
此时,越侧过脸,瞧着身边的少女,她尚在垂髫之龄,浑身散着专属于孩童的天真气味,那纷飞的细雪沾在她墨黑的头发上,影影绰绰,犹惹人怜。很久,他方柔声道:“此事伤情,仪止哥哥也不但愿葭儿明白。”
“那为何还是要烧?”
“葭儿为何会到此?”越俄然问道。
“低价?”
“那仪止哥哥带着葭儿去寻,可好?”
天寒物冻,伏地所挖甚久,方才在那坚固的雪地中挖出一个大小适中的坑。他扔了锄头,从篮子里捧出阿谁陈旧的香囊,谨慎翼翼地将其安排于内,见雪地上留有被积雪压断的花枝,便顺手捡了些,覆于香囊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