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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2. 识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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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芊芊月朔取座,目珠一转,冲楚锦稍稍点头,后则独自取了手边茶盏,浅啜一口,悠悠叹道:“万两白银,实非小数。人言天上神仙可遇,舍财世人难求。楚公子仗义疏财,至情至性,芊芊好不感佩!”

“于宝继庵内先斥贼尼,后骂匪首,此般豪气,叹为观止。”一言方落,楚锦不待古芊芊接言,已是抬掌往九位夫人处虚虚一指,轻声笑道:“当日急于星火,郡主自难细查。那日宝继庵上,楚某九位娘亲,亦在信众当中。郡主凛然大义,必使恶人见之色变,亦教楚某闻之动容。”

五鹿老同容欢不由得叹口长气,同声苦道:“昨日拜恩堂上,本日寻仇祠中。敢问楚公子,究竟做得那一起买卖?”

一言方落,堂内已闻拊掌之音。

堂内几人,酬酢过后,这方依着宾主长幼,挨次而坐。

“再者说,王府深受皇恩,芊芊亦得隆宠。如果遇险告饶,动辄将皇家古姓搬出,再被人见了我那般不幸形貌,难道令恶人失势小觑,令皇族颜面不保?”

管事听得此言,未待古芊芊话毕,已是吃紧埋首虾腰,施一大礼,启口哆舌便道:“多得漫天神佛相佑,国主福泽浩大,郡主吉人天相,万幸!万幸!”稍顿,管事抬眉,扫一眼大夫人,恭声缓道:“小的再拜夫人大恩。也亏山庄撒财如沙,不吝财帛,方成此事。待郡主回府,小的必速速办理,将那财银好生归还才是。”

闻人战同古芊芊见状,齐齐上前,一左一右好将那立像一通打量,待将其右眼下那颗红痣瞧得细心,这便不约而同,异口骇怪,“这像,可不就是你?”

楚锦不疑有它,立将脊骨一端,正色应道:“楚某使剑。”

管事一听,甚不解意,面上露了些难,口唇微开,尚未有言,便见楚锦摇了摇手,话头一转,含笑询道:“却不知郡主此回,因何支身前去宝继庵?又因何为那八大王掳上八音山?”

“禀郡主,祝公子胥女人等五人,皆在被邀之列。”

“昨日山庄堂内,楚某瞧着几位言辞闪动,多有顾忌;为解谜题,特命家仆将诸位请来此处。楚某早教主子放言,奉告城众,克日欲要补葺此祠,月内暂不开放。巧舌不若直道,几位何不趁此良机,将那心下欲言又止的说话倾个洁净,免得堵在膺内,憋屈得很。”

楚锦耳郭一颤,缓缓回眸,正见闻人战起家直面,目似悬星。楚锦唇角一勾,阖目轻笑,后则就势咳了两咳,扭身放脚便去。

楚锦闻声巧笑,两掌对搓几次,后则绰步撩衣,呼的一声,纵身跃于立像一旁,一臂环在造像颈间,一手直往造像颊上捏弄,待得半晌,方将目帘一收,下视缓道:“想必昨儿个庄内小厮已有通报,此恩德堂,乃是楚某出资修造。原想在此为家父立祠泥像、焚香作念,聊慰思亲之情;未想此祠方成不过两年,苏城城众便由各家志愿出了些散碎银子,集腋成裘,倒是给我这活着之人捐出个恩公生位。”楚锦冲立像一努口唇,边缓声谈笑,边抬手一掸像上轻尘,一字一顿将一旁小字念出声来,“百善千好,恩公楚锦之生位。苏城信众共四百二十三人,沐手奉祀。”

楚锦听得此言,心下早是了然,摊掌在前,作势相请。

月朔入堂,便见九位夫人同王府管事齐齐起家,直冲古芊芊福身作揖,眼风下递,恭敬问安。

“恩德堂?”

“楚公子你且说说,芊芊这般手难缚兔毫无根底之辈,那里习得会那般高深剑法!”

当日未申瓜代,五鹿浑等五人已然回返一笑山庄。

堂内九位夫人见状,心下无不称奇,面面相觑,实难将身前这文弱素净女子同那日宝继庵内肆意出粗的凶暴妮子连累一处、视同一人。

楚锦唇角浅抬,缓缓近前两步,眼风一冷,倒是先往五鹿浑几人头面上扫了两眼。

这二人,恰是初闻奏报立时赶来正堂的楚锦同五鹿老。

“你个毛崽子且跟老子说道说道,究竟善在那边?”

此言方落,古芊芊眉头一蹙,打眼一扫楚锦,却见其满面笑意,不觉得然,正将眼风往堂内九位夫人身上引。

管事瞠目哆口,结舌支吾,“回禀郡主,王府端方,你也晓得。既不能同朝廷再有干系,小的实不好往府衙借兵。思来想去,这一笑山庄,反是最善之地。”

古芊芊闻声巧笑,上前又再挽上大夫人胳臂,落掌缓拍两回,柔声叹道:“常言道,交友未可分贫富,定谊需堪托死生。芊芊此回被掳上山,无异于生门死关走了一圈。若非贵家互助,芊芊岂能保得明净,毫发无损自那匪窝脱出身来?”

“郡主过奖。”楚锦神采不动,怡然缓道:“家父曾有教诲,繁华一世荣宠,临死增恋,如负重担;贫贱一世贫寒,临死脱厌,如释重枷。若得良机,如遇善人,互助楚某解枷担重,楚某自是乐得袖手,甘之如饴。故而我山庄内,常备薄银,资当资之辈,救可救之急。”

“王爷曾言,权招嫉,势招潜。小的再拜,万乞郡主早早随小的回返王府,莫再多生枝节。”

以后晚宴,数位夫人女人言来语往,谐语慧语齐出,俊语清语皆有;叽叽喳喳,香唾横飞,琐琐啐啐,口沫尽淌,真真教个喧哗无绝、欢闹不休。

楚锦见古芊芊目华灼灼,定睛逼视,自个儿面上心下,倒是一派云淡风轻。探掌轻巧取了茶盏,吁气啜个两口,燥吻一湿,沉声应道:“郡主机灵过人,自是可造之材。想来假以光阴,必得成绩个女中豪杰方是。”稍顿,楚锦脖颈一偏,同古芊芊交目半晌,唇角一抬,独自轻道:“或得哪日,郡主便将那位好友寻来,于山庄内同楚某参议几次。那般痴人,想来定是剑林妙手。”

“拜见郡主。”

五鹿老同容欢对视一面,心下俱是不甚解意,侧颊环顾,查见余人面色,虽无不愁积眉脚,倒未见惶恐失措,似是当下情状,早在其料想当中。

古芊芊闻声,迅指作个骇怪之相,上身朝前一仆,挑眉娇俏接道:“这般刚巧!芊芊识得一人,亦是其中妙手;暮年时不时跟芊芊身前叨念些个剑法招式,现虽时过境迁,然那些个招法项目,倒还模糊在耳。但求楚公子不弃,同芊芊指导一二,也看看那些招数,但是熟悉?”

楚锦一起无话,直至来到这神像跟前,方才哼笑两声,起手叩拜三回,挤眉弄眼,悠悠叹道:“此一名,便是家父。”

楚锦面上带笑,缓缓拍掌不迭,后则纳口长气,含笑褒赞道:“郡主实有侠女之风。”

古芊芊咂摸咂摸口舌,眼白一翻,探掌往管事眼目前,虚虚一拽,便将管事拉扯起来。

楚锦闻言,啧啧两声,面上实在难掩唏嘘。

“奥妙?老子有甚奥妙?”古芊芊听得此处,面上已见怫然,单掌往股侧一拍,另一手直抵管事额顶,边戳边怒道:“延久王府内有个削为人彘生不如死的老王爷,这但是你口中羞于开口之密事?延久王府内有个动辄出粗地痞恶棍的小郡主,这但是你蓄意瞒掩之隐情?”

“你便…便是那……八大王?”

大夫人闻声,急将面上惊诧悄无声气掩了,又再躬身上前,重施一揖,舒眉应道:“郡主之身,金娇玉贵;郡主之神,浣雪蒸霞。既见郡主安然归返,我等畅怀已甚,且能于此事互助一臂,本为山庄之幸,何敢妄言攀附?”

闻人战目睛紧紧黏在楚锦身上,脖颈一偏,口内支吾道:“还好还好,有甚不好?”

古芊芊闻声,面上一怔,迅指工夫,便已解意,同五鹿浑缓缓换个眼风,轻将茶盏一搁,掩口娇笑,“要楚一笑的财帛,作八大王的粪土……”古芊芊口内啧啧两回,脸颊一侧,托腮直冲楚锦丢眉作眼,“幸亏楚公子本就是个怪杰,视财帛如粪土。现下芊芊同楚公子相邻而坐,对谈如流,便若醍醐以灌顶,去伪而存真,直觉财帛粪土,本是一物。我府若执意偿还此银,倒似小瞧了楚公子去,反令楚公子作难。”

“其招有甚神仙献果、孺子参禅,另有甚猕猴钻火、凤凰亮翅。先前逢其鼓起,竟还非要授我一招劳什子玉女登梯,说是形神相匹,应景之极……”古芊芊杏目一弯,粲然巧笑,更显得颜红鬓绿,煜煜生光。

正待放脚出堂,偏听得身后闻人战娇声乍起,细若蚊蝇,“楚…楚大哥……”

五鹿浑听得此言,探舌一濡口唇,眨眉两回,缓声接道:“郡主吉人,自有天佑。鄙人日前倒也听庄内小厮提了一提,说是楚兄府内散银不敷千两,今儿个卯时方过,其便派人持票往城内两家钱庄急兑。因着数量稍巨,机会又急,山庄一显轰隆手腕,险将那两家钱庄兑空,好一通折腾之下,这方依时凑齐万两之数。”五鹿浑一顿,挑眉一瞧楚锦,纳口长气,自顾自且笑且道:“那强盗倒是眼明心亮。若其不知好歹,硬要讨个一万一千两,怕是此回赎票,恐难施为。”

古芊芊冷哼一声,也未几言,唇角一抬,端倪一弯,竟是莫名盼着明日早些到来。

一旁五鹿老同容欢二人,自是听出了些微弦外之音,但是思忖半晌,却又不得深意,苦想半刻,侧目齐齐往五鹿浑那头一瞧,恰见其正襟端坐,一脸官司。五鹿老同容欢倒也识势,见状立时紧抿口唇,未敢有半分轻嘴薄舌言辞。

第二日,方入巳时。

古芊芊脖颈朝后一仰,两臂大喇喇往扶手上一搁,低声谩骂道:“你个天杀入娘的面糊盆!旁力不借,旁处不寻,怎得恰好要找上这触霉头的一笑山庄?”

楚锦见状,朗笑不迭,单肘往膝头一支,将腮一托,兴趣盎然,抬声应道:“好说。老子的买卖,稳赚不赔。一言蔽之,便是风高放火,月黑杀人;占山称王,剪径扫刮!”

古芊芊粗口一开,本要滚滚不断骂得管事九祖难升天,现见管事这垂眉耷眼告饶惨状,心下反倒软了,缓将嗓子眼儿卯着的污损詈词一股脑咽下肚去,后则拊膺纳口长气,两目一阖,缓声再道:“你等破家鬼,究竟是如何寻得老子下落的?”

古芊芊同九位夫人言谈之间,多用浮华辞藻,谦辞敬语,一味堆砌,改模换样之急心,欲盖弥彰。一番应对下来,九位夫人只觉古芊芊承颜顺意、娈婉快心,再多瞧瞧其欺桃之貌、赛杏之容,这便更觉心下欢乐。至于其宝继庵上那副詈词满嘴、粗鄙不堪之相,终是为诸位夫人抛诸脑后,再不细想。

话音方落,楚锦眼风一偏,目华拢于正像旁一少年立像之上。此一立像,端倪如画,齿颊带春,沉鱼闭月,笑燕羞莺。

此言方落,好巧不巧,正有山庄小厮轻扣屋门,来为楚锦递几句说话。

管事吞口浓唾,启唇便道:“一来,这一笑山庄距八音山较近,互助救人,实在便宜;二来,这一笑山庄,自楚锦父辈,便有侠名,乐助好施,有口皆碑;三来,小的倒也晓得这楚锦端方,从不缚剑出庄,此一点,最是紧急。”管事稍顿,目睑一紧,偷眼扫了扫座上古芊芊,见其神采未改,这方壮了壮胆量,轻声细报,“现下延久王府,虽无实权,却有盛名。小的考虑着,如果以王府名头压那楚锦,幸则其逞强改矩,自行上山救脱郡主,真要这般,小的也可顺势敲打,令这一笑山庄高低莫敢漏言,将郡主为强盗所擒之事埋掩下去。”

“克日……咳多痰重,稍后宴上…还是多食平淡才好。”

“若其刚强,未为王府所压,小的心知楚锦珍惜羽毛、保重名声,如果好言相求,其亦当为王府守此奥妙……”

管事眉头一攒,眼放精光,往古芊芊处缓缓递个眼风,低声自道:“小的相求之时,那楚锦答允得过分利落,倒是颇出小的料想。至于山上送银那几人,小的初时倒也不知其并非山庄中人。现既可同其相携游乐,郡主倒可矫饰矫饰口舌,好教其莫将此事张扬才好。”

古芊芊眉头一挑,正待接言,目帘一紧,却见门外前后行来两人。在前的乃是一副公子打扮,月蓝衫,碧玉冠,眉飘偃月,目炯曙星;最可称奇的,当是其右边凤眼下那颗红痣,上承漆珠,下映檀口,相辅相成,妙不成言。此位以后,紧随一人,服饰不甚富丽,脸孔亦不出奇,粗粗一看,实在不怎打眼,然其眶内,倒是很有些倨傲涣散之色。细细比对下来,古芊芊只感觉前头美玉增辉,前面泥涂无色,这便目不转睛,身不由己般将那仙颜公子来去打量不住。

此言一出,五鹿老同容欢齐齐打个颤抖,只感觉顶阳骨一分八片,冰雪水劈脸盖脸,好教一个措手不及,仓促无防。

楚锦闻声,也不见怒,抬掌朝前一送,轻笑策应道:“这倒是了。楚某立像,那里是甚恩公生位,全不过一个混世魔王、下界瘟神罢了。”一言方落,楚锦身子一低,当场取座,单脚一提,哐当一声,眨眉将本身那立像踢翻在地。

门外小厮一顿,调子已见惶惑,“少庄主特请郡主明日出府,前去城内恩德堂一观。”

此一地,放眼一望,殿宇划一,庄严寂静。拔步入殿,先见风调雨顺四天王,再拜畴昔将来三大士;徐行向内,方见主堂,上有金漆红匾,书“恩德堂”三字。入内方查,赤壁银墙,雕梁画栋,画烛不熄,香火不灭。堂内正立一妆金神像,燕颌虎须,熊腰狮背,左持鹫翎金仆姑,右悬七彩银胡禄,右掌平摊,立于目前,掌心正中,乃一土陶祥纹杯。

古芊芊不明内里,见状蓦地动了火气,咂咂口唇,冷声接道:“孰料天有不测风云。那宝继庵,实乃狼窝,那八音山,险过虎口……不幸同业家仆五人,护主心切,齐齐丧了性命;叵耐芊芊弱质女流,身不由己,初出王府,便似娇花化飘萍,呼天不该,浴泪如年……”一言未尽,古芊芊目睫轻颤,举袂掩面,作势便要抹泪。

五鹿老见古芊芊瞧也不瞧本身,心下自是不忿,悄摸躲到五鹿浑身前,抬掌一面摩挲假面皮,一面低低嗤道:“这钜燕九极色彩,倒也不过尔尔。”话音方落,暗往闻人战身前拱了一拱,附耳交头,柔声询道:“小战,此一行,你可还好?”

五鹿老前后受了萧瑟,不免曲解其意,冷哼一声,又再恶狠狠往楚锦处抛个白眼,后则大喇喇往五鹿浑背上一靠,低低委曲道:“兄长,待出了一笑山庄,我非得除了这假面皮,显一显本来色彩不成!”

“乃是少庄主服从民意所建。内有庄主造像同少庄主生位。”

古芊芊杏眼稍开,自是将楚锦匿笑模样纳在眶内,唇角一耷,冷声询道:“闻听楚公子文采武功,无不卓绝,倒是不知常日善使哪样兵器?”

古芊芊见状,冷哼一声,抱臂膺前,挑眉笑道:“原想着楚公子不过甚高气硬,胆小心雄。现下看来,倒还缺了面若城墙、恬不知耻这一条善处。”

诸人寂静一刻,皆是无言;不间不界又待盏茶工夫,倒是胥留留见事不谐,沉声一咳,似作得救,柔声同古芊芊询道:“就教郡主,可有于八音山大将本身名姓来处泄出?”

古芊芊房内,管事躬身埋首,喏喏不敢吱声。

当日入夜,已过戌时。

“郡主月朔离府,不敷半日,便有仆妇来报。小的闻讯,立时携了十人,东西疾走,日夜看望。惜得小人不济,赶珍宝继庵时,正闻听郡主为强盗勒迫上山之凶信……”

楚锦见状,倒未改色,反是直愣愣定定瞧着古芊芊,下颌一扬,拥戴含笑。

大夫人瞧见楚锦,这便碎步上前,缓往楚锦肩头拍了两拍,目光流盼,轻声笑道:“锦儿,来得刚好,且同郡主相见,问一问安。”

古芊芊方将膺内肝火抑下,现又听得此言,立时捋臂揎拳,倾身便往管事头壳上号召,“愚而自用,贱而自专!你这没皮没脸没心没肺的老匹夫,现下既将老子送到这一笑山庄,便莫盼着老子好声好气随你归返!此一时,另有旁的热烈可看。要走你走,老子可断断不能于此时离了山庄半步。”

古芊芊单掌一抬,顺势免了楚锦礼数,四目交对不敷半晌,古芊芊鼻头一皱,目珠一转,倒是莫名笑出声来。

古芊芊唇角一颤,低眉探手,将鬓发拢了又拢,待得半盏茶工夫,方才濡唇轻应,“我这郡主,确是身在福中不吝福。餐餐珍羞,反倒口厌肥甘;日日锦裘,何如身恶斑斓。恰闻传言,说那宝继庵得活佛来世,这便想着暗中前去,一来瞻仰佛迹,为王府求个安然;二来亦可于庵上呆些光阴,吃斋念佛,埋头打坐,敛敛性,侍侍佛,作个释门俗家弟子,再为我钜燕高低,积个福德。”

楚锦未带小厮,单身携郡主等一行七人,步行不敷一炷香工夫,已然到了苏城南面一处古刹。

五鹿浑此一时,一心亦全在楚锦同古芊芊身上,草率一应,再未几言。

此言方落,楚锦已是缓缓起家,顾也不顾古芊芊吐舌惊张之相,缓缓环顾一圈,后则同堂内诸位前后拱了拱手,缓声再道:“稍后便设薄酒,一为郡主压惊,再为老友庆功。”言罢,楚锦眼风一寒,又往古芊芊同五鹿浑面上扫了一扫。

古芊芊哼笑两声,两掌一摊,后则抱臂,摇眉苦叹,“那一人,许是杀孽太重,现在已是面熟恶疮、身化脓血,譬若将晓之月、疾蒸之露,半身入了黄泥。莫说参议,怕其眼下,连剑都已拿不起握不住了。”

管事一怔,回身薄怒,“何事滋扰郡主安息?”

古芊芊听得此言,笑意渐浓,目珠一转,缓声询道:“除却我等,可有旁人?”

楚锦闻声,再瞧瞧古芊芊那佯哭情状,面上实在绷不住笑,只得虚虚咳了两回,后将单掌攒拳,就唇觉得讳饰。

古芊芊含笑以应,落落上前,轻扶大夫人膀臂,娇声谢道:“幸得山庄互助,方可逃出世天。仇人在上,需得受芊芊一拜方是。”话音未落,古芊芊已是轻柔施了个揖,侧目一扫五鹿浑等人,轻声再道:“一起之上,听几位豪杰粗粗一叙,已知一笑山庄善名远播――老迈者养膳,幼弱者抚养,颠沛者安设,孤孀者存恤。这般高义,芊芊佩服。至于锦公子之名,芊芊亦有耳闻――江湖宇量,斑斓心肠,风雅洗剔,不与俗同。可同此等豪杰豪杰交友,实乃芊芊之造化,王府之福葩。”

“你们这帮子没点儿*本领的贼猢狲,心底里倒是比老子还要向着王府,个顶个的忠苦衷主。常日里既不见外人登门拜见,亦不见你等出门行走。老子在那高门深院与世隔断,委委曲屈长到现在,好轻易刺探到宝继庵活佛出世,正想着前去一睹,未曾想却先为群黑心贼尼囚了,后让那毒手山匪捉了……老子吃了恁多波折,还不就是为了瞧瞧那真佛究竟本事多少,可教我那杀千刀的混账老爹舍了人间繁华,心甘甘心剃头削发?”

管事惮主括囊,莫敢开言,见古芊芊调门渐高,生恐引了山庄主子重视,只得将身子一瘫,膝骨一软,扑通一声跪在古芊芊面前,两掌急摆,表示轻声。

古芊芊闻言,想也不想,稍有作色,立时策应道:“天然未曾说出。于当时那处,一旦讲清来源,更添不便。那贼人若晓我身份,惶恐之下,反要一不做二不休取我性命,该当如何?正因有此顾虑,故于宝继庵同八音山,芊芊皆未直告实名。想来那群匪人只当我是普通流派繁华蜜斯,未有同王府作些假想连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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