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 黥面
伍金台稍一抬掌,立止了宋又谷说话,轻笑一声,再作个相请手势,沉声缓道:“真是‘来得早不若来得巧’!宋兄,虽说你我并非削发人,但是在这庄严寂静之地,便也卸了俗人那些个粉饰粉饰,心照不宣,勿作诳言;再者,你我皆为宗门弟子,如此见外,又是何必?”稍顿,伍金台再笑,一字一顿轻道:“你那第四问,原是不当问的。”
伍金台定定瞧了宋又谷半刻,目珠一转,弓身接道:“自当如此。”话音未落,倒是探掌往宋又谷掌中那一页经上一点,掩口低声,“家母石屋地点,乃是高低山必经。想是那二人独留善后,故而未同余党行在一处。鄙人到时,其手上,尚提着师父那颗断头。鄙人深恐其以妖法害我老母,一时情急,以命相搏。幸亏彼苍有眼,邪不压正,鄙人籍着天时天时,终是取了那二人道命……”
宋又谷长纳口气,稍一起身,轻道:“两位蜜斯,你们一名便在此推演案情,当个女中诸葛;一名便接着羡慕旁人,求个母慈子孝。鄙人少陪,先往卧房好生安息去了。怕是明日,尚得将钦山所余弟子一一鞠问,询问个遍。费心吃力的关隘,尚在背面。”
宋又谷一顿,边行边道:“那混小子,竟还敢暗中阴了本公子一道!”
闻人战一听,眨眉两回,捧腮轻道:“胥姐姐,我瞧着那人长相虽惹人厌,言辞倒算诚心,未露甚奸猾形状。他那样貌,混迹前去礼佛的信众以内,怕是并不打眼,断不能引发金卫存眷。”
“胥蜜斯此话,当日于葡山之上,怎未当着柳兄明言?”
闻人战樱唇一撅,娇声再道:“我瞧着那伍金台同其母说话,连调子亦是不比平常,和顺轻缓,一句反复个八九回也不腻烦。他阿娘虽说连本身名姓也念不清楚,但是母子连心,我瞧他阿娘内心头倒是清澈的很。”
待将那束缚一一解开,宋又谷目珠一亮,面上含笑,然心下,却又添了疑虑。
伍金台面上尤显恭敬,弓着脊背,谨慎翼翼将那一页经往宋又谷目前一递。
伍金台正自沉吟,却听得闻人战于身后脆声询道:“你怎寻摸到了这方丈室前?”
胥留留一听,拂袖便往一旁,内心颠来倒去暗将宋又谷骂了几十个来回,抬眉一瞧身之地点,却又顿时内讼,直怪本身于佛前失了分寸,又只得忙慌阖目,沉心静气专意诵念个百遍佛号。
院内三人闻声,心下皆惊。
宋又谷闻声一怔,佯笑对付道:“无甚,无甚,不过深思那异教此为何谓。伍兄你且接言,莫要理睬鄙人。”
宋又谷一听,身子朝前一倾,缓缓将折扇冲闻人战摇了两摇,轻声笑道:“那也幸亏他母亲不似凤池师太那般聒噪,疯虽疯了,认不得人,却老诚恳实不跑不闹、不哭不叫。补缀洗涮、打扫炊膳之事,也是一样未曾落下。”
“伍兄,你这来的,也真是巧。”宋又谷朝伍金台踱了两步,眉头一蹙,轻道:“这金台寺的老方丈,已然圆寂。好巧不巧,便是方才。”
“宋兄,但是有何不对?”
“伍兄,莫要如此。”宋又谷暗冲胥留留摆了摆手,后则亦是上前,单掌往伍金台肩头一搭,缓缓拍打两回,“于俗人,死乃丧事,能避则避,能拖则拖;然于大师那般方外之人,死乃善事,其既得悟坐化,含笑摆脱,而后自当不堕循环,不落因果。此一时,但是不当哭,当笑方是。”
宋又谷耳郭一抖,面上笑容亦是一颤,口内喃喃应道:“恰是恰是,宗主已将此事传达我等。然当日详细情状,唯伍兄一人亲见,尚需伍兄娓娓道来,不管多么细枝末节,万勿讹夺方是。”
胥留留一顿,打眼一瞧身侧二人,掩口再道:“你等当真感觉,范掌门一案,乃是异教作怪?”
“宋兄,你且瞧瞧。”
“依着你同这寺庙缘分,怎得自你入了钦山,却未见你不时走动,前来金台寺礼佛参拜、面奉弥陀?”胥留留轻嗤一声,接道:“你既推知寺内沙弥言辞中提及三年前去事,亦把稳知其并不晓得你离了梵刹便入钦山之事。”一言方落,胥留留抬掌一指阁房,轻道:“那群和尚,皆在这处。劈面对证,亦无不成。”
当每入夜,二更时分。
宋又谷摇了摇眉,苦叹连连,“不巧,当真不巧。怕是鄙人,无甚佛缘……”
胥留留濡了濡唇,听着方丈室内模糊另有诵经声断续不断,心下必然,倒是计算道:方丈圆寂,偏巧这伍金台此时现身。其同金台寺干系,当是只要三年前那一粟之恩才是,这此中,莫非有何干窍我等尚未摸透?
“我于上山途中,暗同当时静候寺外的祥金卫探过,其全无一人留意那伍金台入了寺内。”胥留留轻哼一声,挑眉嗤道:“那一人,心机恁深!怕是其忧心你我籍着金台寺查到那古卷之事,这方暗往寺内灭口,取了方丈性命。”
宋又谷长纳口气,急将那页经卷还了伍金台,口唇开阖,半刻后,方得一言,“伍兄,我等这便随你前去钦山,如何?”
伍金台一听,面上神采大变,呆立当场,口唇微颤,倒是不发一言。
胥留留暗自吞口凉唾,稍一嘬腮,冷声再道:“此一时,多言那些,无甚意义。我且问你,当年,饶你下气低声,老方丈却拒不纳你入寺,不允你披剃削发,是也不是?”
伍金台一顿,定睛细瞧宋又谷,缓声再道:“如果钦山派除他以外一众师兄弟皆有份儿暗害师父,那倒好了。也省的他点灯熬蜡,为了争抢掌门之位愁白了头!”
伍金台面上一寒,侧目瞧瞧胥留留同闻人战,目睑一紧,抬眼直冲宋又谷冷道:“怎得?可贵实证,便想着找一人胡乱栽赃,速结此案不成?”
宋又谷胥留留同闻人战团团围坐桌旁,低语不迭。
“三年不来,本日初至,你这前脚入了大雄殿,方丈后脚升了净佛国……”
闻人战一听,抱臂轻哼,探颌往宋又谷那边瞧去,心下暗道:方丈一去,满寺的和尚都往这内院来了,旁处自是瞧不见他们。此人说的,倒是实言。
宋又谷目珠急转个两回,口内支吾道:“怎得……这般偶合?真是……”
“喔?”宋又谷长眉一挑,立时应道:“但是同尊师那案子有关?”
伍金台抿了抿唇,侧目朝后扫了一圈,摊手叹道:“鄙人也不知,怎得走了这半天,却未碰到一名和尚。兜兜绕绕地,不知不觉便寻来了此地。”一言未落,伍金台将那香烛往膺前一拢,低眉自责道:“确是不该这般莽撞,冲撞了佛爷,也冲撞了这位蜜斯。”
胥留留双眉剔竖,脸颊一侧,也不正眼瞧伍金台,一指宋又谷,轻道:“你既瞧出这位大人言辞马脚,我也未几藏掖。你方才言下所指,究竟何人?”
伍金台掌中,自是那页古书,纸色黑黄发旧,薄如蝉翼脆如酥。因着唯有一页,不易久持,打眼一瞧,其竟比方丈所藏那整本古卷残破很多,似是经风便要碎成粉、扬成末去,直教人连吐纳亦是细心着放轻放缓,连说话亦是莫敢大声呼喝。
胥留留轻叹口气,缓缓啜尽掌中茶汤,半晌,方道:“初时绝未作此猜想。我也是于金台寺瞧见那本古经,又于方才见了那黥面教徒尸首后,这才敢勾连前后,生此推断。你等细思,老方丈将一圆寂,你我出门便瞧见了伍金台,那般不迟不早,怎得不是旁人,偏生是他?那抬上山来的异教教徒尸首,其上雕青,那般未几很多,偏生就是伍金台手里那页古经一句。如此偶合前后产生,于我这里,但是断断说不畴昔。”
伍金台面若寒冬隆烈,稍一拱手,悲声应道:“鄙人之名,便是因这金台寺而改。”言罢,抬手一指那方丈室,疾声询道:“方丈走得可还宁静?”
宋又谷唇角先掉队抬,面上阴晴不定,侧目一扫伍金台,眼神所表,端的奇特难言。
胥留留见状,心下虽疑,总归不忍,直上前探手止了伍金台行动,腕上稍使巧力,便将其顺势拉扯起来。
伍金台目华一黯,缓缓点头。
“另有范掌门丧命那夜,其不允柳兄入内送膳,恰好教其唤伍金台前去;另有那异教之人,行凶以后恰好又现身山脚石屋,关键伍金台寡母;另有……”宋又谷身子朝后一仰,抬头开目,折扇轻摇之际,又再叹道:“恰好伍金台寡母早是失智疯颠,连本身亲儿子也认不清楚!”
伍金台得闻此言,反是吃吃轻笑,隔了半晌,方冲胥留留抱拳应道:“这位蜜斯,这三年间,鄙人确是从未踏足金台寺内。只因当年方丈那句‘光阴不对’,鄙人思虑三番,实不知何日方为正日,何时才是恰时,天然不敢莽撞再来。何况,入得钦山,洒扫执侍,稍有闲时,便得往山脚顾问寡母,兼顾乏术,来此一次又岂是蜜斯所想那般便宜?”
“何人丁敞,便是何人。其既能往金卫暗桩传信,难不成你等尚不知其来源名姓?”
伍金台轻笑一声,指尖于那页经卷上游走半晌,终是定于一处,轻点两回,沉声再道:“那二人面上,皆有雕青,同江湖所传毫无二致;黥面所书,不似笔墨,倒似丹青,真真诡异至极!鄙人初时便觉那图案稍显熟谙,细辨两日,方查其形其状,同佛经此处,竟是一模一式,分毫不差!”
“含笑坐化。”
闻人战听得胥留留同宋又谷你一言我一语,心下燥烦,探掌将发际薄汗一抹,自顾自言道:“本日过那山脚石屋,我细细打量了一圈。屋虽隘庳,倒是一尘不染,干清干净。那伍金台对其寡母,真可谓千依百顺,无有悖逆。母子言辞行动,舐犊垂心之态,直看得战儿一时心伤,竟还偷落了几滴泪去。”
“确有此事。”伍金台轻哼一声,深纳口气,缓声策应,“那日,方丈凭几口干粮、数碗薄粥活我性命,又为我同老母诵经解厄,但求消减宿业,灭除饥荒。那经文听来,端的是论肌洽肤,切骨入髓。”伍金台边道,边合掌正对方丈室,沉声诵一句“阿弥陀佛”,稍一抿唇,摇眉苦笑,“当时我只念着本身繁忙一世,也不过为了两匙汤粥,一顷刻,便生了遁入佛门修行避世之念。但是,老方丈言我尚难离断俗尘,便说我不当于当时那刻入佛门归释道。我苦求无果,无计可施下,也只得悻悻而去。怎得,此段渊源,妨了何人?坏了何事?”
“这……其倒未言明。”宋又谷抬手蹭了蹭鼻尖,定定瞧着伍金台,目华实在清通清澈。“鄙人虽得宗主庇护,但是,之前也总有些身不由己、腥风血雨的光阴。为求减些杀孽,鄙人但是吃斋多时,坚信虔诚的紧。本想着寻一寻那古经,开开眼目,求个顿悟,未料得……”
宋又谷眉头一蹙,厉声冲胥留留一喝,顿时止了其说话;后则往伍金台目前拱了拱手,轻声慰道:“伍兄实在多虑。你我堂堂须眉,也莫同她个女人家普通见地。她此人,便是如此,性子又臭又硬,见着谁都像逮着嫌犯普通龇牙咧嘴查问一通。莫说你了,若你此时牵条狗一同现身,怕是其也得汪汪汪地犬吠半天,不消一日,保管将那狗的生辰八字、一窝弟兄几只、身上毫毛几簇都给你问个明显白白!”
“想来那伍金台,早已推算出你我见过柳松烟了。”宋又谷摇了摇眉,面上强挤个笑,瞧着端的比哭还要丢脸,“那里是两个异教中人,清楚独一一个。”
伍金台一揩眼角清泪,又反掌将额面胡乱擦摸两回,待将其上所沾尘粒混合些薄血扫拭洁净,目珠一转,方才应道:“宋兄,那小沙弥可有提及,当年方丈曾赠了古卷一页于有缘之人?”
“胥姐姐,难不成你感觉……”闻人战立时将手肘往桌面一收,身子朝前一仆,轻声接道:“难不成,派内有人借大欢乐宫之名,掩人耳目,行弑师嫁祸之实?”
话音未落,宋又谷偷往胥留留处飞个眼风,独自接道:“我说伍兄,方才有一小沙弥,跟我等提及方丈所持一古旧佛经,传闻,其并非以中土笔墨书就,年事亦是长远,怕是古卷典范也未可知。我等尚不及得机一窥,便逢方丈示寂……”
伍金台得闻此言,眉头略见伸展,缓缓摇了摇眉,竟是无顾宋又谷胥留留等人在侧,膝骨一屈,已然跪地,“当年,若非方丈施恩,鄙人同母亲绝难保命至今。鄙人……身边,唯有寡母,得其慨允,便将名字更加‘金台’,以此醒示,方丈之恩,永不成忘……熟料得,大恩难报,方丈倏逝……”其言未尽,倒是泪下哽咽,将那香烛往身侧一放,两掌实撑在地,铛铛当不住叩起响头来。
“我尚见那伍金台跪伏膝下,柔声轻询‘阿娘,你心不心疼儿子?’他那娘亲虽是言不成句,但是,一听伍金台说‘心疼便点点头,不心疼便摇点头’,他娘亲倒是听得懂,头颈若鸡啄米普通点个不断,两臂一支,也跟大鸡护仔一样,直将伍金台归入怀中。这一幕,瞧得我好生眼热!”
胥留留摇眉,长叹道:“你年事尚小,虽已游历江湖,终归识人未几。”边道,边探手往闻人战耳边,捋了捋几根碎发,柔声接道:“这世道,虚与委蛇有之,口蜜腹剑有之;倒置吵嘴有之;人面兽心亦有之。正所谓笑里藏刀人不见,恩将仇报空自怨。”
宋又谷自是听出了伍金台这言下之意,不由得怨怼本身一时对劲,口无遮拦,让人捉了把柄;另一头,却又暗叹这伍金台心机周到,怕是个难对于的短长角色。思忖半晌,宋又谷吃吃干笑两声,立时接了那经页,不间不界道:“伍兄这般坦直本性,倒是跟鄙人投机的很。既是如此,我再无谓粉饰,倒显生分。但求伍兄一如既往,同我等推心置腹,好教逝者瞑目,含笑地泉。”
宋又谷见状,缓缓退了半步,折扇一收,轻拍在伍金台肩上,“伍兄,我倒猎奇,怎得……你那名姓同这金台寺一模一式?但是同音分歧字?”
伍金台也算不拘末节,抬掌冲宋又谷摆了摆手,放脚两步,亦假亦真调笑道:“若通其语,又晓其心,循循善诱,问得出真相便是本领!盼只盼诸位大人,莫要欲加其罪,酷刑逼供才好。真若那般,怕是诸罪集结,往生投堕了牲口道,也得遭个一模一式的循环报应;宿世所施,当代必受,总归逃不出个天理循环去!”言罢,不待宋又谷策应,伍金台又再低眉,声若细蝇,“宋兄,鄙人此来,除了求个焰口法事,另有它图。初见未言,乃是想着跟诸位齐往方丈跟前,一同询个前后,盼方丈大师赐个因果点拨,也省却些三番两次你问我答的工夫。但是,现下看来,此求已是有望。”
宋又谷鼻凹积了点点薄汗,口内啧啧两回,悄悄吞唾不迭。其那掌上佛经,字字潜化了一个个黥面教众,凶神恶煞,齿牙张舞着,似要顷刻便将宋又谷生吞入腹。
“我虽无甚明证,但是,心下隐觉此案同先前那几件恶事分歧。”胥留留稍一濡唇,探掌捡了目前茶盅,尚未就唇,已然再道:“先前那些恶事,哪桩哪件不是触目惊心却悄无声气?何曾听闻异教竟也会找寻帮手、安插内应?又何尝见过异教自露行藏,另有教众折在外人手里?再者,你等细思那夜乱云阁……”胥留留一顿,抿唇暗瞧闻人战两回,待见其含笑表示,这方将眼目逃往别处,独自轻道:“鹿大哥兄弟二人身中奇毒,几要命丧山崩落石之下。其思来想去,全不知异教云何下此毒手。那异教,行事诡异,手腕轰隆,即便无根无由,无凭无据,欲要人死便要人死,何尝通过道理?又那里会留些个‘叛人终当为人所叛’的闲言碎语慨而慷之?”
“想来金卫已然得报,师父逝后第二日晨,我等方知异教进犯。以后阴差阳错,大师兄又为千人所指,逃山无踪。鄙人一时候五内俱焚,一伤恩师去世,二忧家母安危。无法之下,便先独往山脚探看,求个心安。孰料得,那般刚巧,鄙人身至之时,正撞见两名异教中人藏匿石屋,欲对家母倒霉。”
“未曾想,那往金卫暗桩详呈此案的师兄,竟连鄙人同金台寺渊源亦讲得有板有眼、分毫不落。莫不是除了大师兄、二师兄,连我这小师弟也成了通同异教侵犯师父的疑犯之一?”伍金台嘲笑一声,抱臂缓道:“钦山掌门头衔,于我不过倘来之物。未曾想,竟有人明里哀恳撺掇,暗里落石喷唾……”
伍金台不待宋又谷言罢,已是轻哼一声,毫不踌躇,探手直往怀内,摸索半晌,方掏得一物什――此物,包裹端的严实。外层一油纸,内层一丝帕,里三层外三层重堆叠叠,将那物什藏得密不通风,足见器重。
一言方落,胥留留白一眼宋又谷,独自再道:“我猜想着,那伍金台暗害方丈,不过二因――一是其不欲我等探知那日方丈拒其削发之由,恐怕方丈火眼金睛,早已瞧穿其怨毒心肠;二是其本不想我等得见那佛经古卷。”
“鄙人又不心虚,自不会含糊不认,哪还需得对证?也不知是否偶然开罪了蜜斯,怎得总感你柳眉倒竖,嘴角下撇,端的是神威难犯,一字一句倒像把鄙人当犯人询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