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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1. 真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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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言方落,柳松烟深纳口气,目珠一转,反又轻嗤一声,抬手笑请,“二师弟,既已来了,取座详谈。”

柳松烟抬掌止了布留云说话,眉尾一飞,低声再道:“与其心忧那第十式,倒不若同师父计算计算第十一式。若再舌燥,也不必再往我房内寻些个补给。”

五鹿老将披发一弄,懒声应道:“如果此回,小战随兄长一同来小巧京探我,我必得生龙活虎,筋强骨健。但是,今回仅见兄长,栾栾这复原环境,总归欠了些火候。”

布留云一听,怎不解意,拱手相和,抬声笑应,“恰是,恰是。师兄本乃王谢,又得垂象葡山派同钜燕咸朋山庄两大朴重权势推许。扶老携幼,侠行也;秉承钦山,天道也。师父那般年纪,那副脾气,也当审时度势,激流勇退方是。”

伍金台立时怔楞,吞口凉唾,支吾应道:“师……师父,您已晓得?”

“我的好师弟,师兄但是曾听小伍暗里提过一句,说是你早前效师父嗓音,惟妙惟肖,以假乱真,籍此诳了其三两银子去?”

“此一时,势同骑虎。”布留云探掌轻取了父钩,于眼目下细瞧半晌,单掌轻抚不住,心下再道:范一点为人,我实在过分清楚。其既将我逐下钦山,即便此时助其脱困,一时怕也难改其心。

“你……你果是下了……药……”

柳松烟闻声,眉尾陡地一飞,吃吃轻笑不住。

柳松烟怎会听不出这弦外之音,轻哼一声,抬眉便道:“这钦山高低,又有哪一个不是急不成耐,蠢蠢欲动?”稍顿,其单掌攒拳,沉声再道:“今回,六儿但是几番推委,拒了那送膳差使,将之暗中转了给小伍。六儿那人,草包软蛋。若非旁的师兄弟默许,其哪敢这般逾矩?他们心中算盘,打得邃密。”

“师兄,许是小伍记性不好,再不就是我耳力不佳,隔着房门,听得不甚清楚。如此,有些个毫厘之差,倒也不无能够。”未待柳松烟有应,布留云反是自行找个台阶,含混支吾,后则拱了拱手,连连施揖,“师兄,我这性子,也是直来直去,有甚说甚。如有骄易,你可莫往内心去。”

“萍踪梗迹,此生何济?”

柳松烟轻哼一声,抱拳呼应,发笑道:“二师弟的脾气,我岂会不知?为兄怎能怪了你去?只不过,此一时,还是莫要四下走动方好。”

柳松烟轻哼一声,挑眉笑道:“届时,师父他白叟家便作了闲云野鹤,悠游六合;师弟亦可遂心如愿,重返钦山,作我钦山肱骨栋梁。如此,岂不皆大欢乐?”

柳松烟同布留云一左一右,抱臂轻笑。

“二师弟,可感困乏乏力,急欲入眠?”

布留云朗笑一阵,愁声又起。

兄弟二人对视半晌,唇角俱抬,未言先笑。

柳松烟脖颈一歪,定定瞧着范一点,探舌一濡口唇,轻声哀道:“师父,你不是早下决定,要将那几式心法循序传了给小伍么?怕是于你这处,徒儿早得宠任。”

柳松烟将两臂今后脑勺一抵,轻声笑道:“大事?有何大事?”

“大师兄,这事儿,你有耳闻?”

伍金台一怔,吞唾两回,低声喃喃,“师父授第十式,已逾旬日。小伍才疏,虽不敢怠惰,却还是西席父绝望……”

“师弟,为兄我已然得了师父真传。那第十式心法,你若不弃,为兄自当私传于你。至于最后一式,还得籍着师弟聪明,同我合力请师父相授方是。”

布留云稍一怔楞,先是深施一揖,连连称谢,然下一刻,倒是腆颜笑道:“师兄,回山之前,你也总该将那计画同我交代交代,免得我白受了师兄恩德,却不知何时那边当助师兄一臂才是。”

言罢,五鹿老脸颊一侧,眨眉两回,妖娆神态,端的是眉扫黛,鬓堆鸦,腰弄柳,脸舒霞。

“兄长,”五鹿老陡地抬声,独自笑道:“你言凭虚公子,栾栾便说个安处先生。我这里也有故事一则,可否道来,权供兄长一乐?”

思及此处,布留云轻咳一声,仆身向前,低低道:“但凭师兄叮咛。”

布留云一听,连连称是,目珠一转,扭头便去。

“你……这是何为?”

伍金台闻声,低眉沉吟,不敢顶撞,唯不过缓缓退后两步,直面密室房门,深施一揖。

柳松烟似是早有所料,头颈不动,瞧也不瞧布留云,低声应道:“一炷香内,小伍便至。”

布留云点头不住,心下倒是生了疑窦,干笑两声,缓声询道:“却不知,师兄可有长策?又需师弟我如何互助?”

布留云虽瞧不清来人,然耳郭一抖,两掌将蜷难蜷,心下惊怖,已知本身千防万防,却还是着了柳松烟的道儿。

此二人,不恰是钦山首徒柳松烟同那钦山弃徒布留云?

五鹿浑见状,口唇微开,凝神半晌,倒是独自起家,踱步往窗边,背对榻上五鹿老,再未几言一字。

一言未尽,却见柳松烟抬掌浅摇,疾声喝道:“非也,非也。师弟此言,但是真真惊坏为兄了!”

伍金台稍一抿唇,摇眉苦叹,“旬日前,除了大师兄,旁人皆是三番两次来小伍这处刺探,旁敲侧击,欲得第十式心法。但是,小伍本身尚未融会,生恐有错,不敢擅传。故而……”

“不日?尚需几日?”

卧房内。

布留云一盅盅自饮不断,眉眼俱冷;酒劲上翻,浑身毛孔反是呼呼朝外冒着寒气。待得半刻,布留云肩头一颤,抿了抿唇,将酒盏往桌上一磕,沉声冷道:“大师兄,事已至此,你我之间,何需假模假式,多费工夫在这般无甚意义的客气话上?”

布留云喉头一紧,轻咳两回,权作回应。

柳松烟身形隐在暗处,待瞧见来人,方长叹口气,低声缓道:“师父本日,已入密室闭关。此时于你于我,皆是可乘之机。”

申时。

两男对峙,打恭施揖。

范一点目睫微湿,口唇轻颤,膺内说不出的悲怆懊悔。手指一抖,声若细蚊。

“师父既将钦山重担传了予我,他又何需再将这江湖琐事放在心上。我这首徒,又岂可令那些旧事滋扰师父、害其雅兴?送其下山前,我自当松其筋骨,解其心志,好让师父随性来去,无牵无挂才是。”

“师弟,师兄知你大志,天高任鸟飞。你的那片天,又岂会限在小小一座钦山?”

布留云闻言,心下悄悄思忖道:我尚想着,柳松烟眼高于顶,怎会于此时跟我献这殷勤?原是晓得范一点将秘技暗传伍金台,这方忧着本身前程,惴惴惶惑起来了。我这钦山弃徒,能派上多么用处?但是,其这说话,倒也不虚——依着当下情势,如果伍金台接任掌门,即便我再三哀恳,重归师门,怕也只能于钦山有些小成,何谈于江湖大展拳脚?如果换作柳松烟,不管其成其败,钦山总归同胥家有所连累,欲借咸朋山庄之力,倒也不无能够。

“师弟此言,为兄倒是想不通透。照你所说,我同小伍所得心法,孰为真,孰为假?不然,师弟便将小伍所言同为兄说个明白,为兄也好评鉴评鉴,看看真伪。”

“师弟,方才还是兄友弟恭,怎得此时便改了如此嘴脸,指名道姓起来?”柳松烟又再近前,于身后抽出一柄长剑,剑身轻摇,缓调子笑。

布留云一听,心下窃喜,目眦虽开,面上反见愁情,双眉一拧,苦声叹道:“师兄,谈何轻易,谈何轻易啊!”

布留云也不言语,逃目四顾,正见阁房一侧墙上,柳松烟那一对子钩悬于其上。

柳松烟眨眉两回,含笑应和,又自袖内缓缓取出个物什,往布留云目前一递,轻道:“师弟,此处,乃是百两银票同我手书的第十式心法口诀,你且好生收着;如果无事,也细细研讨揣摩着,以备后用。”

“异教穷凶,逆徒怙恶,两相勾搭,害我恩师。”柳松烟指腹一压眼眶,竟不自发落下两滴清泪,其稍一见怔,膺内火起,摇眉怒道:“过往这旬日,我早早安排,使银子买得一奴;雕青其面,以乱视听。待我稍后割了范一点脑袋,包裹安妥,便抛往山下。那奴儿依我之言,现下早于东面候着。”

布留云闻声,口内吧唧两回,侧目一瞧,气味惙然。

“师兄,你来了。”布留云一抹口唇,狠将范一点腕脉一攥,立时起家。

布留云探舌稍濡口唇,吐纳两回,同柳松烟对视一刻,后则轻笑,返身再往墙边,背对柳松烟,两手急动,迅指工夫,一对双钩重又悬回壁上。

布留云讪讪,口内无物倒是咂摸不住,一边点头,一边暗将掌内吃食重又放回盒内,两掌一拍,再听得腹皮内一阵闷响。

半梦半醒间,陡见一影,行在前头;陆春雷一骇,只感觉指尖微凉,尿意立失,吞唾两回,这便蹑手蹑脚远跟在后,直至瞧见那影闪身入了柳松烟卧房。

思及此处,布留云两腮一嘬,正待启唇,却又为柳松烟抢了先机。

“我自不会令其败了我钦山规制。”柳松烟眼白一翻,冷声嗤道:“钦山以内,兄弟敦睦。岂可因着小伍人单势微,便合起伙来欺负了他,让其一人担着整派苦差,日日不歇?我这大师兄,自当挺身。若十今后师父仍在闭关,我必得接了小伍那密室服侍的活计,一来贡献师父,我本就甘之如饴,再来珍惜师弟,我更恰当仁不让。”

布留云见柳松烟言辞冒火,夹枪带棒,知其心乱,这便拱手,轻声慰道:“师兄莫急。总归不让小伍学了那第三招便是。”

布留云目珠一亮,轻声笑道:“这段光阴,当时不时便要闭关。想来,不但师兄心焦,小伍心焦,怕是师父他白叟家,心焦更甚。”

布留云将那水饭一匙匙喂了给范一点,待见那食盒空空,这方一抚腹皮,更觉饥渴。

“大师兄,怎得雅兴,要请师弟吃酒?”

布留云一濡口唇,摆手便道:“师兄此言,但是生分了你我兄弟。”话音一落,膺前起伏不住,一时候更觉唇干舌燥,胃缩肠绞。

柳松烟闻言,也不着恼,缓缓轻将那酒盏搁置一旁,拱手请道:“师弟说得在理。为兄便省了那些个有的没的,单刀直入便是。”此言一落,柳松烟目睑一紧,挑眉一字一顿道:“师弟可欲重返钦山?”

布留云见状,开颜尤甚,懒装推却,口内千恩万谢,立时将那物什归入膺前。

布留云结眉定睛,直面柳松烟,笑容一收,冷声询道:“那日,你予我的第十式心法,怎得同本日我自小伍那处所探,不甚不异?”

伍金台闻声,自发惊奇,目珠一转,沉声应道:“不知小伍如何替师父分忧?”

廿三日前。

布留云见状,一按腹皮,心下叹道:多日不食,倒还使得,数天不饮,我是实在难耐。其既放此言,我便顺水推舟,待彻夜饱食一顿,也可储存体力,早早落手,免生枝节!

“柳……”

“师弟,本日已是其闭关廿日。一来光阴太久,旁人恐生疑窦;再来我仍需蝉联这送膳差使,谨防别人前来密室,瞧穿马脚。怕是我真得备些说辞,提早断了诸人丁舌才好。”此言方落,柳松烟倒是舒眉勾唇,含笑缓道:“即便还需旬日二旬日,为兄也还等得。怕只怕师弟于此处缺食短喝,可会耐不住?”

布留云目睑难开,沉沉入梦。悲的是,此一回,其已长眠,再难转醒。

“为师闭关几日,揣摩不定,钦山以后日谁主,钩法之奥妙谁属?”

候了不敷一炷香工夫,布留云便感昏沉,奄奄思睡。引身振臂,连打两个呵欠,这便往门边隅角一坐,欲要合衣假寐。恰在此时,其听得密室房门缓开;目睑一线间,模糊瞧见一影,抱臂踱步,缓缓近前。

半晌,五鹿老也不作声,唯不过翻个身,抬头翘脚,闭目养神。

“师父,事已至此,您白叟家何必固执?且将那第十一式心法传了给我,徒儿也好将钦山派发扬光大,使之申明威震武林!”柳松烟见空耗半个多时候,还是问讯无果,只落得个薄汗涔涔,满胸肝火,这便将牙根一咬,一字一顿佯笑道。

陆春雷晚间腹痛难耐,不思吃食,又念着本身几次起夜,未过申时便不敢再多饮水。其本称病早早睡下,迷迷瞪瞪中,忽觉尿急,如卧针毡,冲突一刻,也只得半开眼目,强打精力起家出恭。

钦山山脚密林。亥时过半。

言罢,柳松烟余光一瞥,正见范一点席地趺坐,面色煞白,口唇开裂。柳松烟端倪一低,逃目转脸,大步便往外走。

思及此处,布留云轻咳一声,疾声恳道:“大师兄,旬日已过,心法未得。你方才所言,倒也不失一条奇策。且将小伍唤至密室门外,由我乘机探探真假。”

四目交对,二人俱是轻笑,抬手相请,这方入坐。

果不其然,少待一刻,布留云便闻门外伍金台声响,心下暗喜,不见犹疑,这便踱步上前,仿效范一点调子,朗声叹道:“金台,此回唤你前来,皆因为师心下迟疑……”

此言一落,布留云将口内火腿云丝细嚼几下,吧唧吧唧口唇,将小菜同柳松烟说话俱是咂摸出些细里滋味来。

布留云一听,心下轻笑,言辞更是有了底气,喟叹两回,缓缓再道:“莫多自轻自贱。你乃可造之材,为师欣喜。待你将第十式吃透,为师自会将那终究式一并传了与你。然,此回,没有为师之令,你莫再将之暗传旁人。”

“喔,对了,想来师弟仍在考虑,好不轻易彻夜放胆一通吃喝,怎就终是中了毒去?”柳松烟脸颊微侧,倾身向前,低低叹道:“前几日,你若吃喝如常,反倒无事;偏巧彻夜,我早于水饭内皆下了迷药。考虑药量,掐算时候,想来此时钦山高低,怕也只要我一人尚还复苏。”

一柱香后。

……

柳松烟见状,仰脖倾盏,将那杯酒一饮而尽,后则拿掌背一抹口唇,忡忡忧道:“师弟,你入钦山,光阴不短,突遭此变,怕是以后日子,少不得苦困艰巨。”

“大师兄,劳你惦记。”

“师兄,我这脑筋,但是千万比不得你。唯记得当时于密室,我但是取了师兄予我的手书心法,一行一字同小伍所言一一比对。此中确有分歧,然差在哪字哪句,我可就记不细心了。”

当夜,丑时。

“小伍……谨遵师命。”

“那柳松烟,不得不防。谁知其在这食盒中放了些甚?我便先让范一点吃了,观赏观赏情状,再做计算。三五日不吃不喝,想也死不了。”布留云目珠一转,定定瞧着范一点身侧那对烟波钩父钩,思忖半晌,计上心头。

柳松烟也不该答,只定定瞧着布留云,见其起家,于房内绕了两圈,后则自往墙边,探手便取了那双子钩,抚摩不住,面上尽是羡慕。

五鹿浑轻哼一声,反是询道:“保养了这几日,身子可大好了?”

柳松烟提了食盒,直往密室。入得其内,正见布留云膝跪在地,手捧范一点一腕,就唇其上,喉头急动,吞咽不迭。

一个时候后,柳松烟将范一点腔内马蛭籍盐遁化,后则轻叹口气,再将掌上首级前后闲逛两回。面上五情不见,木着一张脸,实难辩白心头是喜是悲。

“师父……如果小伍将第十式悟透,可否……可否……师兄们并无歹意,若其得习,功法精进,于钦山,也是善事一件……”

布留云点头不住,凝眉细瞧柳松烟,心道:且看此回,你我谁更毒手!

柳松烟待见房门紧掩,这方啐口唾沫,低声骂道:“凭你,也想诈我?”话音方落,细瞧那桌上茶壶,对劲神采,藏也藏不住。

柳松烟鼻息渐重,呆立半刻,这方转头踱步,近了范一点。唇角虽抬,却感眼底烫热,且笑且泣,一面强掩本身口鼻,一面止不住仆地抽泣,抢呼欲绝。

布留云拱手嘲笑,心下再道:你那些谨慎思,还欲在我面前矫饰!然,你既拱手赠此良机,我又岂会不加掌控?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繁华险中求。此回,我若早早策划奇袭,胜算也是不低。

“这餐肉饮血,不失为逼供酷刑。”布留云沉吟半晌,虚虚一应,心下暗道:这几日,范一点吃了柳松烟所送餐食,倒也不见有异。如果隐毒,积累发作,那毒性当是循其头绪,归其脏腑。我不过间或饮其活血,即便有毒,其性亦减。

“小伍为人,师弟你当是信得过吧?”

“师父他白叟家……”布留云沉吟半晌,两臂往膺前一抱,轻声笑道:“但是个直来直往的急脾气。若吃暗亏,其断断不会不言不响,吞声忍气。”

布留云听得此言,虽知柳松烟信口扯谈,却也不会于这时说破,思忖半晌,拊掌低声,吃吃拥戴道:“我倒也听小伍提及,说他那寡母久居山脚石屋,人虽失智,却不疯颠;只要有吃有喝,便整日乐乐呵呵,无甚痛苦。师兄若得了灵丹灵药,可让师父一饮忘忧,于他白叟家,也算得上沉思熟虑,孝心一片了。”

不待布留云接言,柳松烟已是一扯广袖,自往布留云盘内布了一支鸭膀。

布留云轻哼一声,话头一转,遁辞饭菜已冷,暗令伍金台将门外食盒收了,再往灶头速取些温的,即便剩饭剩菜也不计算,愈快愈好;又令其取来以后,搁在门外,再将柳松烟唤来送入,以免其见异生疑,心下不忿。一番事件交代伏贴,布留云再三再四嘱托,令伍金台避人眼目,万不得张扬。

钦山比来一处阛阓,酒楼雅间。

“若天随人愿,十今后,便是你我兄弟同心齐力,大展拳脚之时。”

“钦山以内,为师何事不知?”

布留云单侧唇角一抬,冷哼一声,自顾自饮尽一盏,又再探手布酒,拱手欲同柳松烟对饮。

五鹿浑闻声,这方回眸,稍一点头,表示五鹿老言来。

布留云也不客气,眼白一翻,立时落座,单掌往脖颈一摸,后则自上而下,捋着胸膺滑至大腿根,轻拍两回,抬眉应道:“师兄,你当我不惧为人查见,坏了功德?怪只怪事关严峻,师弟我实在难耐,衡量三番,也只得冒险来见,速速同你问上一问。”

布留云暗中得了柳松烟叮咛,借着月色,这便前来同其汇合。

七今后。

范一点屈膝盘足,丹田提不起半分中气,周身大穴无不为人所制。目灼声哑,呆愣楞盯着身前二人,任膺内波澜暗涌,竟是只字难言、一动难动。

伍金台端倪一低,唯唯不敢怠慢,拱手躬身,立时回道:“小伍谢徒弟教诲。克日,小伍日夜诵念,迟早勤练。想来不日,便可将之融于招式,做到形神合一。”

柳松烟摇了摇眉,举箸于几碟菜前扭捏不定,半晌,方夹了一截鸭颈,缓往盘内一搁,低声笑道:“小伍那孩子,确是心眼实在、不染灰尘。固然身无长物、无有依傍,待人倒是一片热诚,不见私心。”

言尽于此,柳松烟抬眉侧颊,冲布留云送个眼风,再瞧瞧一旁案上食盒,颊上一颤,缓声笑道:“师父闭关,饮食减半。现下其又筋软骨酥,有舌无言。师弟,你莫拘束,只要不出这密室,吃喝自便,吵架随心。”稍顿,柳松烟一扫身前范一点,两掌暗里攒拳,冷声接道:“那烟波钩心法,于师父这处,但是当吃又当喝,作盔又作甲。心法在手,饥不着,渴不到,伤不得,死不了。”

“师兄,难不成,师父他白叟家,有一真一假两套口诀?”

柳松烟闻声,倒未有应,反是脸颊微侧,勾唇笑道:“师弟,怎得我听闻,你等皆得小伍暗授,暗里偷习了那倦客烟波钩第九式心法?”

倏瞬之间,二人似有灵犀,单掌前递,两手拍合;再观二人面上,口唇俱是微开,笑意森森,目华明黯不定,瞧着实在可怖。

柳松烟查见布留云异状,抿唇倒不说破,唯不过起家,一振袍尾,轻谑道:“师弟,为兄这便去寻小伍,待其到了,你借机探上一探,看那最后一式心法其但是已然晓得。”

“那里有甚取而代之,不过是推陈以新,保师父一个老景安乐,也教这江湖多几位幼年侠豪罢了。”

五旬日前。

“老夫…竟……也会……看走了眼……”

“一时情急,师兄勿怪!”布留云稍一沉吟,不住请罪。

柳松烟哼笑两回,侧目一扫布留云,沉声接道:“小伍常日里最听师父话,你若差使他去为你换些吃食,他必从命。”

“可悲,可叹!”柳松烟长剑一挺,不见犹疑,利刃穿胸,却不见布留云挣扎半分。

“兄长,你说的这凭虚公子故事,端的惊心。”五鹿老宽袍广袖,斜倚榻上,挑眉冲桌边五鹿浑笑道。

“你既唤我一声师兄,为兄岂能坐视不睬?”柳松烟抬手取了酒壶,给布留云斟了满盏,自行再道:“师弟,此番你开罪了师父,惹得他白叟家勃然大怒,纵我这几日好话说尽,其还是口紧,未见一丝半点心软……”柳松烟一顿,抬眉细瞧布留云,后又低垂目睑,轻声喃喃,“怕是此次,师父实难收回成命。”

布留云一怔,面上一沉,吃吃笑了半刻。

“若此回顺势将范一点除了,再依计将柳松烟拉下首徒之位,届时,钦山余人,何故为惧?”迟疑多时,布留云陡地启睑,目华一冷,低声轻笑不迭。“小伍另有寡母于山脚常住。若捏住他这把柄,我叫他往东,他必不敢向西。眼下最重,还当是探出那最后一招心法口诀才是。”

布留云面上一黯,不欲接言,寂静半刻,便闻柳松烟再道:“旬日以后,你听我叮咛,待得了最后一式心法,我便暗将师父送下钦山。以后,再撒些银子,雇上几名小厮,摆布服侍着,随师父四海遨游、五岳踏遍,真真作个烟波倦客,舍了这凡尘烦事,了无挂牵。这般随性日子,难道师父心心念念?”

又待一炷香工夫,柳松烟这方起家,定睛细瞧范一点,悲声苦道:“师父……松烟但是钦山首徒,但是您的大弟子!怎得…怎得您非要……逼我……”

“于师父,自是难于登天;于我,倒是顺水情面。”

布留云目珠一转,定定瞧着柳松烟,唇角一颤,心下衡量很久,方轻声自道:“师兄的意义……但是要…取而代……”

钦山派,密室。

布留云目睑沉重,实难开目,舌僵口钝,欲言难言;伤口虽痛,却还是止不住阵阵倦意。耳内一热,再闻柳松烟说话,已是嗡嗡有如细蝇。

五鹿浑缓缓摇了摇眉,抱臂胸前,沉声应道:“恶人行恶,自是不惧因果,那里会骇于佛祖、怕惧鬼神?于伍金台那般恶人,恶鬼无用,独独是那比他更恶的恶人,方可把他清算得服帖。”

话音初落,柳松烟莫敢多瞧范一点,一掸袍尾,放脚便走;待至门边,其陡地回身,眉头一攒,轻声喝道:“师弟,师父将你逐出师门,便是断了你的青云之路。此一回,是睚眦必还,抑或以德抱怨,为兄皆随了你。只不过,你当明白,那第十一式心法,可不但单是为为兄讨要!”

柳松烟啧啧两回,摇眉叹道:“师弟,就算你令小伍换了新的餐食,也难有脱。你真当我还欲等个十天半月,候着你渐渐将那心法问出?”

不消细思,柳松烟心下已然解意,将那食盒往案上一扔,低调子笑道:“师弟,这又何必?难不成,你狐疑为兄在这饮食中添了些旁的物什?”

柳松烟目睑一紧,面上仍作云淡风轻,摇眉一笑,方道:“噢?那边罚歧?”

布留云唇角一耷,暗斥一声蠢坌,然一启唇,倒是柔声安慰,“金台,传与何人,传在何日,为师心中稀有。你便自顾,莫惹闲事。”

布留云一听,目珠浅转,两手抱拳一拱,立时策应,“师兄那里话,你这不是正送了吃食来?”言罢,布留云探手取了食盒内一块薄饼,就唇一递,未见入口,反是低眉,深嗅其味,心下且忧且恼,策画一时,毕竟没了主张,只晓得现下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饭在唇边,不得不食了。

“二师弟,自你被逐下山,我但是心焦如焚;于师父跟前,没少说你的好话软话,又四方刺探,寻你踪迹,生恐你于山外无处落脚,断了谋生。”

柳松烟轻嗤一声,不欲多同布留云胶葛,结眉环顾四下,寂静半晌,方长叹口气,悠悠再道:“尚需用刑,便是还未到手?”

布留云一边细瞧掌内人钩,一边踱步回了桌边,探手一提,方查那壶内空空,半滴茶水也没有。

“我本偶然心法,之前所言,不过遁辞,借端寻你前来,为着的,便是现在。你布留云之于我,怕也只要一条贱命尚堪一用。”柳松烟冷哼一声,反手将长剑拔出,后则将其上鲜血往布留云身上一揩,欣然再道:“师弟,怕是你还不知,范一点此回闭关,皆因大欢乐宫重现江湖,一夜倾了乱云,眨眉亡了鱼龙。”

十今后。

伍金台眨眉两回,抿唇思忖半晌,颊上一热,深感惶恐,低低应道:“师父暗传心法于小伍,小伍感念,结草衔环,无觉得报。只是……小伍偶然…惟愿长伴师父摆布...…大师兄乃钦山首徒,跟从师父最久;常日里对我等师弟珍惜有加,亲似一脉手足。若今后大师兄有需,小伍自当助其一臂,为钦山捐躯!”

布留云摇了摇眉,转个话头,哑声询道:“那几招心法,可有融会贯穿?”

柳松烟尚未入眠,待见来人,倒不着慌,眉头一锁,低声诘道:“此一时,岂可擅出密室?”

五鹿老也未几加理睬,不太长纳口气,自顾自喃喃轻道:“兄长早早命金卫扮作异教中人,前去钦山取那伍金台性命,但是料定宋又谷装神弄鬼的体例实难见效?”

另一头,布留云暗将那父钩同子钩更调,心下窃喜,大步流星自柳松烟卧房回返密室。待至,更觉难耐口渴,又自范一点腕脉饮了十几口热血,直将范一点折磨得面若死灰,身颤齿寒。

布留云脖颈一仰,两目一阖,膺内咚咚咚犹若擂鼓。

此言方落,便听柳松烟吐纳两回,沉声令道:“二师弟,十今后,若统统不出预感,便是你重归钦山之机。”

布留云稍一低眉,踱步近了食盒,打眼一瞧,吞唾嘲笑,“师兄慢走。我自当好好同师父叙话旧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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