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 人肉烹
听到这句话，他脑筋里的一根神经被拽拉了一下，猛地醒过神来，一昂首，就看到了高公公那张冬瓜似的脸，以及那张脸上粉饰不住的惊急之色。
白玉石砌的圆桌上，摆着几碟点心，宫中御厨的技术，色香味俱全，诱得人食指大动，蓥娘递了一块绢帕，小公主接来，擦净了手，在圆凳上坐下，挑着石桌上的适口点心，解馋儿。
昨夜，虞嫔没有咬舌他杀，反倒是多受了折磨，本日的她死状之惨烈，连祁尚宫也不忍再看，只是出言提示宰相大人：快快将虞嫔的尸身带归去下葬吧！如此，便也好过那些白绫吊颈、自缢在宫中的女子，――那些女子终究都是被曝尸于荒漠、让乌鸦争食的。
虞嫔之死，只是添了一桩宫闱秘史，秘而不宣罢了。左淳良虽料得如许一个成果，但在面对覆着白布的虞嫔尸身时，他却如何也迈不出脚步，不敢去看亲妹子的死状！
“阿宁，先坐下歇会儿。”
左淳良一听，顿时惊呆。
只一眼！
“出甚么事了？”此时现在，驭刺不正在灵山之上么？圣上怎的又来了旨意？
阿宁，你的根，就在这帝都宫城。将来，你还要将根深扎到这宫中最核心的位置――金銮殿！
身为天子的御妻，怎能让别个男人介入？
匡宗来得极是仓促，敬事房那边压根没获得动静，快意宫中也没有任何筹办，猝不及防地迎来了圣驾，沲岚惶惑跪地，伏首高呼：“奴婢恭迎圣上！”
左淳良吐得几近浑身虚脱，仍感觉胃中绞得难受，面前一阵阵地发黑。
“皇宗子？！”
听得脚步声去远，沲岚才直起家来，昂首追望一眼――匡宗仓促而去的背影，竟透着几分兴冲冲的意味……
花团锦簇当中，胡蝶衣袖翩飞，宁然公主捡起落在花丛中的那只纸鸢，轻巧地走来，俏生生站到母妃面前。
……
安静了数日的快意宫里头，骤掀三尺浪！
朝中乱象……
从她承诺帮兄长扳倒政敌那一刻起，她也预知了本身的运气，却如飞蛾扑火，义无返顾！
小园春光旖旎，繁花似锦，芳馥满盈，一段鹅卵石铺的碎石幽径，蜿蜒而来。
忆及匡宗在晗光殿表扬贵妃，说：“知朕者，阿蓥也！”再想到蓥娘亲手捧来、由匡宗犒赏的膳匣里那几串烤肉，宰相心中的迷惑，终究解开了――虞嫔，他的亲妹子，竟被千刀万剐，烹肉供食！
左淳良瞄了瞄身边的这个道人，忽而想到了将蛮玄子悄悄送进都城来的那位故交，贰心中略有忐忑，只觉这朝中乱象，乃至这帝都的风云，都已被那位故交悄悄搅动起来，今后这庙堂之上，还不知得生出多少风波来？
绕曲廊，蹬拱桥、穿石拱门，即达快意宫后\庭花圃。
“还是母妃亲手做的糖藕好吃！”
“娘娘――娘娘――”守门寺人慌镇静张地跑来，脚下一绊，扑跌在门槛边。
如同金铁交击的铿锵语声，重新顶上方掷落，沲岚头也不敢抬，跪在廊上回禀：“娘娘与小公主在后花圃，奴婢这就去请娘娘来接驾……”
“……臣，遵旨！”
一旁傻站了半晌的蛮玄子，心生猎奇，忍不住上前来，掀着白布看了一眼，俄然之间，他神采大变，惊骇万状地连退几步，扑在一旁干呕起来。
生生折磨至死！
宁然眸亮光亮地看着母妃，笑得如同一只小狐狸。
他模糊听得有人在惊呼，但耳内嗡嗡作响，那些人的呼声飘漂渺渺、如在九重天外，直到一个极其尖细的嗓音，针扎般的穿透出去，直贯脑内：
“甚么？！”沲岚大吃一惊，仓猝奔出去，至曲廊那头一看――多量人马仓促而来，转眼已踏上九曲回廊。
接来那只纸鸢，看到阿宁扎的是老鹰鹞子，还总爱将这纸鸢往高高的宫墙外头放飞，蓥娘心头微微一动：待到阿宁羽翼饱满，自是要一展雄图的。只是现在，为时髦早，阿宁却已迫不及待地想要挣出这鸟笼子般的深宫，满心神驰着内里的风景……
“想必大人已得知动静――虞嫔娘娘昨夜于宫中猝然病发，暴毙于仪心殿内！圣上恩准，命左大人将这亲人领归去，好生安葬！”
“姑姑！”小寺人仓猝跪地回禀：“圣、圣上来快意宫了！”
“阿蓥安在？”
正法虞嫔，那是圣上的意义，而履行这号令的，倒是贵妃蓥娘。
“哇”的一声，宰相跌冲至道侧，勉强撑住一道雕栏，俯身狂呕不止，连苦胆汁都吐了出来，仍感觉五内翻滚，如砒霜在肚！
“左大人！”
※※※※※
“不必！”匡宗转了个身，今后花圃疾步而去，侍从们低头仓促跟上。
“左大人，小女故乡有个风俗，死于非命之人，须得马上下葬！”
本该去上早朝的匡宗，竟一变态态，不去金銮殿，半途改道来了快意宫！
灵山？！
至于虞嫔出宫、到临天机观一事，祁尚宫却只字不提，就像没这回事！
“何事惶恐？”沲岚踱步至门前，低头看看颠仆在地的小寺人。
左氏坠下城楼粉身碎骨，已死得够惨了，现在，连虞嫔也……
唤声入耳，低头深思的左淳良蓦地回神，却见祁尚宫领着一拨宫婢，在路旁已等待多时，此时见宰相由奉天门走出来，祁尚宫笑微微地号召一声：
“有劳尚宫了。”目送祁尚宫领一拨宫婢走远，左淳良回过甚来看了看横置在门路一侧的席子，席子上白布覆着虞嫔的尸身，他迟迟都不敢走畴昔，看那么一眼。
在云谲波诡的宦海，尚且能保持沉稳气度的宰相，竟也神采大变，根根手指都狠恶颤抖起来！
蓥娘宠溺地抚了一下女儿红润的脸颊，如此好的气色，比之废后左氏所生的那两个别弱多病的娇气儿公主，好了不知多少倍。她的阿宁，身子骨可结实了，平素里文武双修，在众皇子中也显得出类拔萃，真真是天之宠儿！
这恰是作为左氏一门的女子，逃脱不了的可悲运气！是权力图夺之下捐躯的棋子！
“大人……”未到早朝之时，候在宫门处的很多大臣，纷繁往这边看来，有人瞅见宰相刚才似要晕厥的模样，惊呼着正往这边跑来，高公公只得命小寺人们去禁止、勿让闲人靠近，而后他亲身扶着宰相走到无人的角落里，警戒地看了看四周，抬高了嗓门，往宰相耳朵里悄悄送了句话：“圣上方才得了动静，在灵山上失落的皇宗子殿下，有下落了！当初但是您的那位妹子弄丢的人，现在，圣上给了左氏一门将功补过的机遇！大人，您还等甚么？从速去吧！”
“道长？”见蛮玄子浑身抖如筛糠，瘫软在地上不断地干呕，左淳良目光一沉，落在了那片席子上，毕竟是迈开了脚步，上前来亲手揭了白布，也只看了一眼……
“大人――宰相大人――圣上有旨，让大人速去灵山！”
与此同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