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 南山客
“糸卿！”
塔楼里的人，咧了一下嘴，像是想笑，却毕竟没能笑得出来，目光紧紧地盯住匡宗，此人阴恻恻隧道：“昔日座上宾，现在阶下囚，未得国师官衔，王又何必以‘糸卿’相称？戋戋南山客、糸鄯。”
“朕，已不是你的王，而是这天下人的主子！”糸鄯助他篡位即位，他却留不得他！
“身陷囹圄之人，哪另有甚么本事帮天子解疑答惑？您太汲引我了！”喋喋阴笑，凑在门洞上的那双阴霾眼睛里，闪过挖苦嘲弄之色。糸鄯既恨暴君搏斗了他亲手种植的一批宫内密探，又对暴君重新培养的一批内臣密探执以嘲笑态度，笑匡宗部下的那批密探，恰同雏鸟，羽翼未丰，即便有人在帝都暗搅风云，乃至是在天子眼皮子底下耍些暗招，这批雏鸟密探也探不到蛛丝马迹，暴君形同睁眼瞎，连快意宫的眼线都能甩他们十条街。
“朕，来看你了。”
时隔十三年之久，再一次见到暴君那张须眉刺张的威猛面庞，与影象里的感受一样，还是非常熟谙的一张脸，并未因光阴的打磨、而敛去涓滴暴戾之气。
“揽天下智囊，不及先生一人！”改口唤“糸卿”为“先生”，与门洞内的那双眼睛对视时，匡宗的神采间竟有几分惭愧，更多的则是警戒与防备，另有一丝畏敬，“朕虽未兑现当年承诺于先生之事，却也未在本朝另立国师！从今今后，金銮殿上，再无国师辅政！”
念及糸鄯的功绩，天子虽未卸磨杀驴，却也囚禁了他十三年之久，若非身故，他这一辈子，都休想分开瀚幽阁重见天日！
在兵士举来的火把光照下，凑在门洞上的那双眼睛，蓦地看到了站在闸门外的匡宗。
养蛇于被卧当中，若遭反噬，他岂不就成了第二个渊帝？只要将此人囚禁，匡宗才气高枕无忧！
“不错！你已不是当初阿谁糸鄯所熟谙的燮王了……”从他将蓥娘送进宫来的那一刻起，本身就该明白：暴君始终不敢对效命于他的谋士掉以轻心！
一见匡宗的面，凑在门洞上的那双眼睛，猝然变幻了一下眼神，不甘、仇恨、要求、乞怜……各种庞大的神采，闪现在那双眼睛里，终究，却化作了沉默。
“朕本日还能尊称你一声‘先生’，你若不识汲引，那就休怪朕翻脸无情！”透过门洞，一眼瞧出这个阶下囚竟对着天子幸灾乐祸，匡宗恼羞成怒，正欲拂袖而去，却闻阶下囚高呼一声：“慢！我若再帮你一回，你该如何谢我？”
哐啷！
铁板刚一滑开，关押在塔楼里的人，就迫不及待地扑了过来，将眼睛凑至门洞上，透过滑开了铁板暴露的小小门洞，孔殷地往外张望，目光中透着激烈的渴求。
暴君的“耳目”失聪，还不是咎由自取，自作自受！
“以先生的性子，不该吐这愤世嫉俗之语！”南山客为达目标亦不择手腕，并非自命狷介的世外高人！匡宗知其劣根，即便将他囚禁在此，令他一腔孤愤难平，匡宗也晓得――该如何让此人再次心甘甘心肠、帮本身出运营策！“朕本日来此，有一事相询……”
透过门洞，与塔楼里关押的那小我，沉默地对视着，匡宗的面色也有些庞大，沉默了好久，终是喟叹着，唤了那人一声：
“少了南山客，内臣寺人皆由你一人掌管。”塔楼内自称“糸鄯”的囚徒，声音极其古怪，竟似女子般阴柔，激愤之时，语声略微拔高，嗓音则显尖细，“他们既是你的家奴，也是你一手把持的内臣密探！当初，王想当这九五至尊，还须翻越数座大山――由安王到成帝，再到渊帝，另有太子炽！一一铲平这数座高山，让他们或暴毙、或无疾而终，或示降投诚，糸鄯为此，呕心沥血，在这宫中苦熬了大半辈子，亲手织起的密探网，收罗了全部皇宫乃至帝都都城！才子风骚、谋士多智，而糸鄯才调、智谋皆不如天下名流，却因何得了你一句‘揽天下智囊，不及先生一人’……”
如此惊人的本事，试问，哪个篡位胜利的君主还敢将此人留在身边、持续重用？
“天下人的主子……”糸鄯悲笑一声，悔怨本身当初轻信了这暴君的承诺！帝王无私、帝王无情，只要坐上了那张龙椅，当年说一不二的武霸王，竟也出尔反尔，作这小人之举！“你是天下人的主子？哈、哈哈哈……你与成帝、渊帝他们，有何分歧？有何分歧？”皇权之争、九世之乱，盼明君辟乱世，成果，倒是重蹈复辙，又将迎来一次九世之乱！
“宫内密探，若不为朕所用，不在朕的亲手掌控当中，不为朕一人办事，又如何能确保这宫里的承平？”
历朝历代，皆有宦官放肆擅权、瞒上欺下，但，宦官当不了天子，只是祸乱朝纲，摆荡社稷的奸佞，现在，却有南山客首开先河，让那些离天子身边比来的宦官，与内奸相通，本该为天子所用的宫中密探，竟成了内奸的耳目，成了本朝最大的隐患！
如同一个困在戈壁里、即将渴死了的人，渴求一片绿洲水源，――塔楼里的囚徒，火急巴望看到内里明丽的风景。只可惜，天气未亮，万物覆盖在昏黄夜色当中。饶是如此，内里的光芒，也比塔楼里敞亮了很多。
“那是因为天底下没有任何人能及先生的高超手腕！”忍辱负重，在京畿重地最核心的宫城内，亲手织起一张网，扼皇室咽喉，――阉报酬密探，连天子吃的饭里蒸了几粒米都一清二楚，遑论宫闱隐蔽之事！只须将动静奥妙传出去，里应外合，激发宫变，腾空渊帝的皇宫易如反掌，且兵不血刃，亦可直捣黄龙！
“瀚幽阁，你出不得！除此以外，先生有任何要求，固然开口！”不怕对方狮子大开口，既为帝王，就没有他办不到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