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第 45 章
还是前几日见到的那位妇人，苏妍看她臂弯挽着一竹篮，想她亦是为池中的莲蓬而来，看了看池中所剩无几的几朵莲蓬，苏妍侧身让开路，道：“夫人请。”
妇人闻言问道：“女人想也是喜食莲子之人，却为何主动让我？”
太后抬眼深深看了她一眼，好一会儿方才点头应允。
月芝嬷嬷脸上堆笑，“让女人久等了。”
她一出去直奔素袍妇人跟前，站在妇人身侧稍稍弓着身子恭敬低语，“娘娘。”
说着她将碗重又推回苏妍面前似是当真割舍的下，可做这行动的同时她的目光却一眨不眨的盯着苏妍的碗。
若非还愿，平凡人不会在寺中多留。
见此，月芝嬷嬷松了一口气，又道：“娘娘，池子里的莲蓬已采完了，今儿是最后一篮，不知是否跟吴青说一声让他命人下山采买些？”
太后看着月芝拜别的背影，轻声道：“怪她何为，当年哀家把康乐当远亲女儿看，她又何尝不是。”
商定的时候还未到，苏妍便带着流萤到了藏经阁前等待，足足等了一刻钟月芝嬷嬷方才姗姗来迟。
月芝嬷嬷倒是未走，她踌躇一二，道：“那女人也是个喜食莲子的，不知这莲子粥……”
***
主仆三十余年，月芝一个眼神太后便可洞悉她的设法。
她将手上红漆嵌螺钿的食盒递出，“这是我亲身熬的莲子粥，女人尝尝。”
苏妍带着流萤将近转过藏经阁的侧门的时候，身后妇人叫住了她，“女人。”
“总归有哀家护着。”
萍水相逢，最多不过话尽于此，苏妍说完便朝妇人略一点头，“既是如此，我便不打搅夫人了。”
这一个月来她对流萤的饭量有了完整的体味――
她这一番话礼数殷勤又带着小女人家的娇俏敬爱，等闲便让人轻声好感。
苏妍看着面前几欲把整张脸埋进碗里的人，眉心不竭跳动。
苏妍回身，那妇人站在池中木桥上朝她遥遥道：“这些莲蓬还能熬上两碗粥，女人如果不嫌弃，一个时候后在来藏经阁前等上一等，我把粥给女人送来。”
“罢了。”太后点头，“喝了几月的莲子粥也该喝够了，今儿就多熬些，你和雪芝都用些，别只想着服侍我。”
月芝嬷嬷面上透暴露些许欣然，“娘娘在此清修不与外人来往，婢子本不该多事，可……”
如此随便不起眼的打扮却因着这妇人周身的繁华气势而叫人涓滴不敢轻视。
回到寮房流萤迫不及待翻开食盒，只见红漆嵌螺钿的食盒中安设着一半大青瓷并蒂莲缠枝盖碗，碗中满铛铛的盛满了软糯的莲子粥。
佛光寺西南角一处伶仃辟开的院落里，表面毫不起眼的院落内里却别有一番六合，一入门便见倚墙靠着的黑漆方桌上摆放着一盆琦寿长春白石盆景，两旁顺次放着黑漆云龙捧寿坐褥的禅椅，靠近门的墙边安排着一红漆嵌螺钿高几，几上安设着一炉钧青金蓝八楞弦纹瓶，黑漆牙雕走百病的屏风挡着厥后的黄花梨云母石事事快意的架子床。
流萤将本身碗里的粥喝完，连碗底都舔过一遍方才罢休，下颌搁在桌沿上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苏妍，那眼神几欲要发绿光。
月芝嬷嬷趋步退出屋子，屋里，雪芝嬷嬷躬身在太后耳边道：“月芝此番善作主张，娘娘莫要怪她才是。”
好一会儿，太后总算勉强安静下来，她拿起帕子点去眼角的泪珠，长舒一口气，对身前早已跪下请罪的月芝嬷嬷道：“起来吧。”
月芝嬷嬷话语里多了丝几不成察的哽咽，“婢子到现在还记得康乐郡主的模样，撒娇耍泼，娇羞喜怒……那女人当真与郡主像极了！”
***
月芝嬷嬷此话一出，不止是太后身边的雪芝嬷嬷，便是一向波澜不惊的太前面上都蓦地出现波澜，她抬首，腔调颤抖道：“你说她像谁？康乐？！”
太后悄悄点头。
直棱门被悄悄推开，一人轻手重脚的走出去，只见她身着湖蓝素面妆花褙子，蜜合色缎子马面裙，可不就是方才藏经阁后的妇人！
流萤这才踌躇着捧过碗，临下口之前又连连看了苏妍好几眼，待见她当真不想吃的时她方才捧着碗又是一番狼吞虎咽。
这寺中常有未出阁的女人来此求姻缘，见着一年青女人实在不是甚么别致事，现下月芝如此说定是那女人有何与众分歧之处，太后抬眼看了看月芝，极清极淡的“嗯”了一声，表示她持续往下说。
她双手抬起，似是虚虚拢着甚么，“特别是低头害臊的时候，眉眼与郡主就跟、就跟一个模型刻出来的似的！婢子看着她就仿佛看到了当年的郡主……”
临窗安排的黑漆万字不竭头三围罗汉床上，一妇人斜靠在妆花迎枕上看动手中的经卷，她着一素白棉袍外罩一层纱衣，如云青丝绾成一个髻松疏松散坠在脑后，只斜插着一只白玉簪。
月芝嬷嬷笑道：“这么些年了，婢子内心想甚么，娘娘总能一眼就看出来。”
“夫人。”苏妍迎上前。
许是月芝嬷嬷早已算好，这粥竟是恰好够苏妍和流萤一人一碗，未几很多，也不知她用了何体例，熬出的莲子粥竟比苏妍熬制的还要苦涩几分，香味勾得流萤连用餐的礼节都忘了去，端着碗呼噜呼噜大口大口吞咽，没一会儿一碗粥便见了底，而苏妍这边才刚动下去浅浅一层。
她顿了顿，踌躇道：“婢子前几日去池边采莲蓬之事碰到了一名年青女人。”
苏妍此番来便是为了这莲子粥，天然不会推让，从善如流的接过食盒交给身后的流萤，而后对着月芝嬷嬷福身道：“有劳夫人，不知夫人住在寺中那边，到时我好偿还食盒。”
妇人看着她垂首时脸部的线条和带着羞意的笑，眼里滑过一丝记念和欣然，不由便多说了两句，“女人是来寺中还愿的？”
雪芝并着月芝一伸谢恩。
雪芝轻叹一声，“在宫里这么些年了，月芝她还是如此，也不知是功德还是好事……”
那素袍妇人恰是三年前便来此为先帝祈福清修的太后，而方才与苏妍说话的妇人恰是太后身边的月芝嬷嬷！
第四十五章
苏妍忍俊不由，清咳一声，收敛面上的神采，“我本就不饿，吃了反会不适，你便帮我处理了吧。”
流萤孔殷的拿来两只甜白瓷小碗，为本身和苏妍各盛了一碗粥。
静养是真，兄长倒是假，如此真假参半倒不易叫人起疑，更何况苏妍现在的身形实在是有些过于薄弱，此番话由她说来便多了几分可托度。
苏妍偶然不由思疑，这么一个小小的身子是如何装得下那么多吃食，难不成流萤的身子满是胃不成？
月芝嬷嬷无声点头，好久，见太后神采稍稍安静她才道：“因着这一点，婢子便不免……是以本日再度见到那女人便多说了两句话。”
月芝嬷嬷本欲回绝她偿还食盒之意，话临到嘴边却忏悔，改口道：“女人如果不嫌费事可去文殊殿后的寮房里寻一名唤吴青之人，将食盒交予他便可。”
雪芝面上一喜，未再多言。
思及她第一目睹到倚靠在池边的年青女子时的景象，月芝嬷嬷叹道：“可那女人眉眼间像极了……”
罗汉床上，太后阖眸倚着迎枕，好久，就在雪芝觉得她已经睡着的时候，一道声音幽幽传来――
“凡事本就该讲个先来后到，更何况夫人年长，我等小辈让上一让也是该当的。”说着苏妍垂首略显羞怯的一笑，又道：“我只是在寺中的日子长了些，腹中寡淡，馋嘴罢了，却也不是非吃不成。”
只要她想，就能吃得下。
苏妍天然应是，又是连番伸谢方才带着流萤拜别。
“康乐郡主乃是太后亲身扶养长大，那番才貌心性岂是普通平凡人家的女人可比的，便是面貌类似，只怕性子也要差上很多，只怕是月芝恍忽之下夸大了。”
她连番的话语下，太后早已合上双眸，双手用力扣着罗汉床的边沿，神采冲动，眼角隐有水光。
“再者，康乐郡主最是孝敬，定不肯见到太后为她劳心伤神，太后可要保重身子。”
苏妍点头，抿唇一笑道：“不是，我前些日子身子不太好，家中兄长见寺中清幽，便挪我来此处静养。”
见状雪芝嬷嬷赶紧制止犹要持续说下去的月芝嬷嬷，俯身悄悄为太后顺气。
苏妍点头。
看着她垂涎三尺的模样，苏妍暗自感觉好笑，将本身的碗往她面前推了推，笑道：“吃吧！”
流萤一个激灵，连连摆手，“这如何行呢！女人你快吃！”
“当真？”流萤半信半疑。
太后抬了抬眼皮，放动手中经籍看向月芝，保养得宜使已年逾四十的她现在看起来不过三十出头，她神采淡淡道：“月芝，你内心有事？”
她顿了顿，看了一眼太后的神情才道：“像极了当年的康乐郡主。”
苏妍本欲推让，余光瞥到身后流萤一瞬变了的神采，推让的话到口边转了一圈又咽了归去，遥遥朝妇人福身，“如此我便先谢过夫人了。”
雪芝轻声在太后耳边欣喜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