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三话 香身
叶连翘有点坐不住,抱着那瓷瓶子舍不得放手,扭头见姜掌柜正看过来,便冲他笑了笑,刚张嘴,那瘦猴儿老先生就抢先摆手道:“晓得你看中那玩意儿了,你也不必多说,尽管拿去就是,若能助你制出另一种香身丸药,也算它没白来这世上走一遭。”
这并不奇特,樟草本来就自带着浓烈的香味,即便颠末冗长的光阴,那气味也不会等闲消逝。这类木头制成的箱子,用来保藏衣料、书画、册本天然是极好,但是也正因为香气太重,药铺里便不能等闲利用,以免被它坏了药气。
“曹大伯您瞧瞧。”
……
叶连翘含笑应了一声,公然不再与他扳话,埋下头,将那箱子里的瓶罐儿一样样拿出来细看,过了约莫半柱香时候,蓦地被一个精美的小瓷瓶吸引了目光。
他笑得见牙不见眼,一拍掌,对叶连翘道:“来来来,,连翘丫头,你大伯我说话向来是算话的。你帮着我们两个老骨头将那帐本归置好,我便让你看那箱子里的好东西,如何?”
曹徒弟半真半假地斜她一眼:“我瞧你对这樟木箱子仿佛很喜好,既然被你好运瞥见了,那便干脆开开眼,如有不熟谙的尽管问我,我说给你晓得。”
手内心的那小丸子大抵梧桐子大小,能看得出是用蜜攒成的,因为早已干得透了,叶连翘也不敢用力用手捻,只托在掌心送到鼻尖嗅了嗅,便闻到好几种药材的香气,非常沁民气脾。
将成药放在樟木箱里储存,这不是瞎混闹吗?
“透肌香身五香丸?”
叶连翘非常惊奇,把哪些瓶罐儿大略翻了翻,转头瞧见曹徒弟正百无聊赖趴在柜台上发楞,便冲他招了招手,惊诧道:“曹大伯,这箱子你见过未曾?成药怎能存放在这樟木箱中?”
叶连翘摆布没法,只得应了,耐住性子帮着他二人将那帐本一一拾掇齐备,少不得又去打水洗净手上的浮尘,然后眼巴巴地望向姜掌柜:“这回我能看了吧?”
“这些个成药,都是多年来,松年堂曾经卖过的。”
叶连翘这才算是明白了,点点头:“我还当是谁一个不谨慎,把成药放错箱子了呢。”
“这个……”
这是今儿非得使唤她一通不成呗!
那药方上,有一行小字,口气颇大:每日噙化五丸,当觉口香,五日身香,旬日衣香,二旬日别人皆香——若真有这么好的结果,这东西就此藏匿,岂不成惜?
那樟木箱子不过一尺见方,光面儿没雕花,瞧着厚墩墩的,朴拙又简朴,许是因为太长时候未经打理的原因,大要看上去并不非常亮光,色彩有些发沉,但即便是如此,还是叫人一望便知,这绝对是一样可贵的好玩意儿。
她原想着,既然这樟木箱不能用来存放药材,那么当中十有八九就是些与医理药理有关的书,保不齐还能找到两张现在市道上已失传的药房。可等她美滋滋地将箱子翻开,倒是不由得一愣——
他脸上又暴露那种记念的神情来,缓缓隧道:“在你之前,松年堂没做过美容养颜的买卖,这大略是我们铺子上出的统统成药中,独一一种与美容相干的物事,还是从四公子那边得来的古方制成,唤作透肌香身五香丸。只不过,那是四五年前的事了,这丸药推出以后,并未引发太大反应,也卖得不好,只在货架子上摆了仨月,便收了起来。”
她伸手将那瓷瓶拿了出来,拔开瓶塞儿轻嗅了两下,眉头便是微微一动,摸索着把瓶口对动手心一抖,咕噜噜滚出一样物事来,她的眼睛一下子瞪得溜圆。
“本来是如许。”
若只单凭嗅闻和察看,叶连翘大抵能辩白出,那丸药当中有藿香叶、香附子、桂心等五六种,但是等曹徒弟翻箱倒柜地将当初那药方找出来,她才晓得,就这小小一丸,当中竟然有十四种药材之多。
她把那丸子递给一旁的曹徒弟:“这东西看上去该当不是药吧?倒像是某种内服的香身丸——难不成松年堂很多年前,就已经做了这美容的买卖了?”
叶连翘到底是知分寸的,眼睛紧紧盯着箱子,却没贸冒然脱手,看了老半天,才忍不住昂首去问姜掌柜:“您别跟我卖关子了,这里头到底是甚么?”
他在叶连翘身边坐了下来,仿佛很记念似的,将那樟木箱子翻来覆去看了又看,非常感慨地长叹一口气:“这东西丰年初啦!里头的每一种成药,离现在起码有十来年,本日是谁这么本事,竟把它翻了出来?”
箱子里,整整齐齐码着各式百般的药瓶儿药罐儿药樽,随便拿起一个来晃晃,里头有闷闷的响声,明显存着很多成药。
“我来我来!”
叶连翘求之不得,顿时喜上眉梢,乐呵呵地连连点头,两人便将那樟木箱连同瓷瓶儿,一起搬到了柜台后。
“想晓得里头都有些啥东西?”曹徒弟等闲猜中了她心头所想,开朗道,“这有甚么题目,几年前的东西,若现下还能派上用处,那是多好的事啊!反副本日没别的事了,离打烊又另有一会儿,你大伯我虽不济事,对药材却另有些体味,这便陪你研讨研讨?”
曹徒弟公然将那丸子接去,仔细心细看了看,随即笑了起来。
盛装成药的容器大多比较朴拙简朴,而她手里的这个瓷瓶,却明显太精彩了一些。究竟证明,她的猜想是对的,这里头装的,并不是治病救人的药,而是一种与美容养颜密切相干的丸子。
叶连翘心下的猎奇又重了两分,也顾不上一旁的姜掌柜的,独自朝前凑了凑,一低头,鼻子里便嗅到一股芳香气。
秦氏便扶着腰,在门前的椅子里坐下了,冲她暖和一笑:“明儿你们松年堂便放假了,我还估摸着你能早些返来呢,谁想到还是担搁到这会子。咱家的年货还没筹措,你爹又不让我进城,眼瞧着要到除夕,家里呀,一点吃食都没购置,我内心发慌哩。”r1152
“咄,咱松年堂里,可没有那样草率人!”
曹徒弟正闲得发闷,闻声她发问,立时便来了精力,蹬蹬蹬地从柜台背面绕出来,站在她背后,探头往那樟木箱子一瞟,噗嗤笑出声来。
曹徒弟看她一眼,浅笑着道,顺手拿出一个药樽:“你瞧,不是这个丸,就是阿谁剂,畴前在我们这药铺里,也算是卖得很好,只是这市道上,永久都不缺更有效的成药,垂垂的,它们也便卖不出去了,弃之不消当然可惜,却也没别的体例,唯有每样留下一瓶来,当作是个记念,今后瞧见了,也是个念想,这一年年的,就存了这么一箱子。”
她忙将那瓷瓶子揣到腰间,赶上前去,帮着秦氏把压在腌菜缸口的大石头搬开,含笑道:“秦姨你要拿甚么,叫我哥帮手或是等我返来再弄都使得,何必本身脱手?如果伤着哪儿,我爹不饶我的。”
“那敢情儿好!”
“瞧见没有,我就说嚜,只要把这东西一搬出来,保准这丫头立马来兴趣!”
叶连翘没作声,尽管摆出一副诚心的求知面色,眼巴巴地瞅着他。
“得得,别跟我做那不幸相!”
“嚯,我当是啥,本来是这个!”
姜掌柜乐得打跌,赶着将那樟木箱子抱起来塞进她怀里:“喏,尽管拿去看个够本,反正这东西咱铺子也用不上了,若本日看不完,便由着你抱回家渐渐儿折腾,只要等咱过完年开门那**无缺无损地给带返来就行——哎,可别说我没提示你,这些东西现下虽说派不上用处了,却也是开不得打趣的,转头你若弄坏弄丢了,只怕想赔也赔不起哩!”
叶连翘将这几个字在口中几次咀嚼,委实被勾起了兴趣,昂首摸索着对曹徒弟道:“阿谁……我能不能细心……”
姜掌柜哈哈笑起来,洋洋对劲,伸手摸摸自个儿的下巴,回身冲那账房先生使了个眼色。
因而,这日剩下的时候,叶连翘与曹徒弟二人便将心机都放在了那透肌香身五香丸上头。
“还真是……你这丫头眼尖啊,箱子里这么多种瓶瓶罐罐,怎地这么快就被你瞧见了这个?前些日子我还闻声你和纪灵儿两个嘀咕呢,说是比及气候热了,要制一种能够去除人身上臭汗气的内服丸子,没成想今儿就被你发明了这个,这是甚么运道哇?合该着你就是要吃这碗饭的!”
叶连翘哪有耐烦听他干脆,撂下一句“我不带走,就在铺子上看”,抱着那箱子就跑。因见本日有丝儿薄日头,离了后院便也没往小书房去,就从药铺的大堂里搬了张椅子,在门口有太阳的处所坐了下来,谨慎翼翼地将那樟木箱子翻开来。
叶连翘喜不自胜,当天打烊以后,松年堂正式放了年假,她便乐颠颠地抱着那瓷瓶子往月霞村赶,才走到门口,便见得秦氏弓着腰,仿佛很吃力地将门前一口腌菜缸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