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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话 回心转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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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权的心被揪紧了,又在深深凝睇周瑜面庞的时候,悄悄系在他身上。或者说,向来未曾分开?孙权苦笑,仿佛俄然寻回了久失的珍宝——捧在掌心怕化了,放在风中怕破裂了。又好似一叶孤舟,从港湾里泛动开去,终有一天要回到当初的起点。

如果做君臣还要对你到处设防的话,倒不如,下辈子我们就别再了解。

“大叔,这有一阵子不见公绩了。”甘宁百无聊赖道。

孙权欣然若失,面前的人已经不晓得多少次呈现在他的梦里,可惜梦醒今后,缭绕在他脑海里的满是他如何一意孤行,如何不听规劝,如何私行用兵,如何当着东吴文武的面,恃权傲上。

“公瑾……”好久孙权才敢正视那双清澈幽深的眸子,却欲言又止。

孙权仓猝向医官摆了摆手,表示他不必受本身的影响,也好趁着周瑜昏倒的时候尽快为他措置结束,免得他醒来再遭罪了。

“不但是吊丧,”周瑜嘴角微微一扬,清澈幽深的眸子里蓦地闪射出一丝非常的目光,“前番子敬去过荆州一趟,刘备承诺我们,一旦刘琦病死,荆州就与刘氏再无牵系,我们便能够顺理成章地向他们讨还荆州了。”

江山能够重新打下,但这世上我只要独一一个,周公瑾。

被攥紧的那只手,冰冷而惨白,让人完整不敢信赖它的仆人曾是交战四方、兵马为伴的将军。许是这段时候来劳累过分,那只手已是肥胖不堪,青色的筋络凸显出来,在一片惨白里格外显眼。

“如何了,大惊小怪的?”吕蒙打了个哈欠奇特道。

他闻声孙策用几近听不清的声音,语重心长地奉告他——本身如果不在了,周公瑾就是他独一的哥哥,也是天底下最好的哥哥。

公瑾,或许上天让你到我东吴来本就是一个弊端。我不敢想像,当你得知你为江东南征北战的基石,那君臣之间亲如骨肉的信赖,实在从一开端就未曾存在的时侯,你是不是像我现在一样,心如刀绞。

“荆州城里扬起布幡,城外别建新坟,士卒披麻带孝,荆州城公子刘琦和刘备的甘夫人都死了。”

他风俗性地朝天空张望——明天的云彩未几很多,大一团小一团地抹在天空中,仿佛在一块湛蓝色翡翠里氤氲上了几点纯白的飘花,白衣苍狗,时远时近,蓦地远得遥不成及,倏尔又低得触手可及。陆逊牵动嘴角尽力挤出一抹笑容,从衣衿里取出一个锦囊,朝它瞥了几眼,旋即顺手丢退路边富强的草丛。

想罢陆逊一只手不自发地攥紧,指骨末端崛起的枢纽触碰到了冷冰冰的黄铜护腕,筋络被硌得有些疼痛。

俄然模糊听到了一阵狼籍的喧闹声,模糊地还异化着鼓号铜锣。那声音远潮似的,一开端朦昏黄胧,又垂垂近了。甘宁踮起脚尖,用手遮住阳光了望。

……

到底是他在变,还是我在变?抑或是我们俩都没有变,是这个天下在变?

周瑜俄然蹙了蹙眉,怕是伤处还在模糊作痛,额头上的汗水固结成黄豆大小,顺着贴在他额头上发丝的曲线,滚落而下。

孙权眼看着一旁的木桌上沾满鲜血的布帛越积越多,内心一阵一阵发酸。

也就在这个时候,一丝微乎其微的波澜蓦地在孙权心湖里漾开。

如果再给我一个机遇,我愿好都雅待你,对待你像我的亲哥哥一样。

“公瑾,照你看来,荆州城能靠口舌讨回吗?”孙权咋舌道。

他想说,不管此后你如何做,我都决定了,要尽力支撑你。

“主公不必担忧,我无大事,”仿佛看破了孙权的心机,周瑜朝他微微一笑,声音很衰弱,但也很清楚,“我在回南徐的路上,偶听细作探得一个动静。”

孙权心中一惊,赶紧握紧他的手,掌心的温度一寸一寸地侵染进他的肌肤。仿佛有千言万语,涌到嘴边,又被孙权生生咽了归去。

当时他点头默许了,泪水在脸上纵横,已经哽咽住了他的喉咙,让他面对人生中第二次与嫡亲的生离死别时,万千情素难以用言辞表达。

“主公。”孙权正入迷间,俄然闻声周瑜幽幽唤他一声,双唇微启,长长的睫毛一瞬。

孙权辞了车夫,一小我揽衣疾行。看管的兵卒见了,想要出来向周瑜禀报,都被他决然回绝。方至阁房,模糊地听到一阵断断续续的轻声嗟叹。隔着窗,烛光中见周瑜浑身有力地躺在床榻上,赤裸着上身,嘴角模糊带着血迹,文雅纤细的颈项上挂着汗痕,苗条如玉笋的手紧紧攥住被褥一角,一旁的医官正谨慎翼翼地为他措置着伤口。

听闻讯息的一顷刻,他的心有些疼痛,当年大哥的话又一次在耳际反响。

南徐不如吴郡面积大,主城街道天然也不如吴郡那般热烈繁华。此时固然已经到了浓夏时分,但街道两旁的树木并不富强,这天的日光恰好又敞亮得灼目,哗啦啦倾泻而下,涂在身上,热得烫人的。

医官紧皱眉头,怕是环境不妙。俄然抬眼瞥见了窗外的孙权,一愣神的工夫,手中的刀尖触碰到周瑜伤口的把柄,他有气有力地浅浅嗟叹一声,便昏迷畴昔。

我不再做主公,不要再内心揣着黄袍加身的梦;而你,也不要再为帝王出运营策了。

为周瑜措置好伤处以后,医官欠身辞职。周瑜还没有醒来,孙权在他床边坐下,本想将他暴露在被褥内里的手臂放出来,但指尖触碰到他冰冷的皮肤的一刹时,孙权还是情不自禁地攥紧了那只手,就像当年,攥紧孙策的手一模一样。只是当年的孙策已然病入膏肓,而周瑜起码另有哪怕一丝病愈的但愿。

许是耐久驰驱劳累,小小的箭伤竟变成大病。碗口大的伤处红肿起来,一团一团的玄色。医官用煮过的刀子谨慎地在他伤处游走,将那玄色一点一点剔除。常常下刀,都有殷红的血蜿蜒滴下来,周瑜紧攥被角的手也就多上几分力度。

大哥,你说,这十年来,我这个弟弟,做的合格吗?

“甚么动静?”孙权微微吃惊。

大不了,我们重新再来。

哪怕你真敢把东吴之兵折损洁净,我也认了。

是不是有那么一刹时,本身又将周瑜当作哥哥了?他已经做了将近十年的吴侯,早已看惯了那些志士勇将在疆场上冒死厮杀的场面,而不知从甚么时候开端,周瑜在他眼里,竟也成了一名浅显的将军,成了东吴开疆拓土的挡箭牌,成了能够随时弃之不睬的一条江上驳船,是生是死,无关风月。

孙权怔住了。封印于心底的影象再次突破束缚的桎梏,海潮普通囊括而来。他曾有多少次,在内心被震惊的时候,与他擦肩而过?这仙子普通的身躯,稀释着多少从总角韶华斯须至今的影象,近在天涯,又仿佛远在天涯。

“固然不能,但刘备会欠我们一桩情,”周瑜强撑身材坐起来,胸前缠绕数圈的红色纱布细看还滲着如有若无的赤色,“既然如此,乘着他夫人新死的机遇,等着三月的丧期结束,再以孙刘两家联亲为由,让他来我东吴一趟就不成题目。”

……

“南徐城里,仿佛来了一名远客,”甘宁内心摸准了十之八九,方才的没大没小转眼间消逝不见,嘴角不惹人谛视地勾起一丝嘲笑,“子明,还记得前些日子我对你讲过甚么?此番‘兵不血刃’四个字,怕是要付诸实际了。”

孙权微微一怔:“以是我们需求派人前去吊丧?”

他是有多久未曾与周瑜走得如许近了?或许是方才因疼痛而挣扎,额发有些乱,打着卷儿被充满额头的汗水黏住。乌黑的发丝大半压在身子底下,剩下几绺从床榻边沿垂下来,一阵风过,扬起丝丝缕缕。那张绝世无双的脸庞在烛光中更显惨白,双唇几近褪尽赤色。

孙权也没想到,才得知周瑜星夜赶回南徐,竟然就接到了他旧伤复发的动静。

孙权清楚地记得,那一年他年方十八,跪在孙策的卧榻前,看着他大半被绷带包裹的、毫无赤色的脸,泪如泉涌。当时候的孙策,身中剧毒,面庞暗淡,哪另有半点克定六郡时意气风发的模样?他紧握住那只尽力从被褥中抽出的肤色暗淡、干枯肥胖的手,死力想把本身身上统统的温度,都通过手心,通报给他。

而后又有兵卒禀报,先前驻扎在柴桑的统统人马,已经悉数返回南徐。

末端孙权仓猝赶到周瑜府上。他穿了便装,只在街上拦了一辆夜行的马车。南徐的都督府新建成不久,院落里隐没着卵石小径,分花拂柳之处,偶尔见着几座凉亭,碧瓦飞甍,轩窗掩映。

末端他转头回望那一片人声喧闹——走得远了,顾家大门已经淹没在苍翠的白杨树中,消逝不见。他也不明白,为甚么自从那天第一眼瞥见顾劭的时候,贰内心就有一种感受,这个面庞白净的墨客,哪怕他才是冬儿真正一腔热忱固执寻求的人,他也不管如何,都恨不起来。

孙权微微侧目,不忍再看周瑜那般痛苦的神情。好笑他做了将近十年的吴侯,见惯了疆场也杀人无数,现在面对一个熟谙得不能再熟谙的身影,竟然如此慌了神。

如果不是闲来无事,吕蒙是绝对不会跟着这么个没大没小的家伙随随便便上街游逛的。自从二人回到南徐城,甘宁就一向坐不住,一天不摸一摸枪杆子浑身不舒畅。

但是孙权已然听不进、也不肯听如许的讯息了。双唇开合之间,他只神情呆滞着喃喃,好生安设这些兵士,另有,不要将周瑜的环境,向他们泄漏了风声。

“他不是留守汉阳郡了么——这才过了多长时候,你就这么想见他?”吕蒙把眸子转到眼角上眄了甘宁一眼,“他能跟你有好神采?皮痒痒了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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