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1章 如意
院子的西北角，几株牡丹矗立直立于石栏里，模糊有绽放之姿。
鸢时闻言，心中稀有，领命退下。
宫芷的轻唤声打断了云初的思路，正屋锦帘翻开，众管事婆子次第出来，敛声屏息，见到云初，也只是冷静见礼，半晌退得洁净。
悠然吃完茶，云初起家告别。
“初儿来了，快让伯母瞧瞧。”周氏放下茶盏，面带亲热浅笑，起家将云初拉到榻上坐下。
云初看着牡丹，神思有些恍忽。
鸢时冷静朝丫环们摆手表示，待丫环们将碎片打扫结束，鱼贯而出，只剩她们二人时，方才劝道：“夫人，七娘子春秋小，许是心中有气……”
周氏最喜热烈，台阶上，丫环红红绿绿站了十几个，正屋模糊传出婆子们的议事声。在如许平常的凌晨，倒显得比松澜院更繁忙几分。
“七娘子，都是奴婢们笨拙，几乎害了张妈妈的性命，奴婢一家内心实在惭愧，无颜面对七娘子，请七娘子重罚。”周大媳妇跪行至云初脚下，趴伏在地上，沙哑的声音带着哭腔，颤抖的肩膀，更显出惶惑不安。
……
“……昨日大夫人返来，就把周大媳妇喊出去，狠狠怒斥了一顿。周大媳妇是伯府的世仆，之前在伯府，也是有几分面子的人物，被大夫人怒斥的头都抬不起来呢！”
“她若欢畅，我就该不欢畅了。”云初意味深长地说。
“娘子且在这儿赏赏花，我去看看大夫人得闲没。”说罢鸢时甩着帕子，向正屋走去。
周氏皱皱眉头，深思半晌，对鸢时叮咛道：“莫要藐视她。你让周大媳妇回趟伯府，跟母亲说一说，本来打算的事，要筹办了。”
云初内心冷冷一笑，原主自幼受周氏照顾，对周氏及其身边人一贯恭敬，周氏安排这一出，不过是想演一场苦肉计。
如果原主，定然没想到，一贯慈爱的伯母，能对侄女儿的奶妈动手，见周妈妈如此姿势，念着以往相处的情分，或许会笃定是个不测，揭过不提。当真是好算计。
“周大犯了错，与妈妈有何干系？虽说煎药的丫环……是妈妈派的，糊里胡涂地煎了几副毒药……想来妈妈定然不知情，毕竟，妈妈帮手伯母管家多年，从未出过不对……”
闹完这一出，周氏没了谈笑的兴趣，恹恹地端起茶盏，隐有送客的意义。
“大夫人还说，本日必然要让周大媳妇，给您叩首认错……”
一时候屋内一片死寂，丫环们不由打个暗斗，只觉背上寒毛倒立。
屋中的丫环们，不着陈迹移开了眼，周大媳妇是建国伯府的家生子，作为陪嫁随大夫人来到云家，本是大夫人的亲信管事。
快意院邻近许氏的松澜院，是云府最大的院落之一，院中花木郁郁葱葱，整齐摆列，按季相次第搭配莳植，一年四时皆有花景可赏。
话音刚落，氛围顿时静了一静。
“娘子，大夫人似有些不太欢畅。”
锦帘掀起，郁郁香气劈面而来，一水儿紫檀家具，软装铺设多用大红金丝的缎面制成，周氏悠闲坐在榻上吃茶，正中跪着一个四十多岁的仆妇，几个丫环屏息立于玫瑰椅两侧，见云初出去，丫环们齐齐见礼。
说到这里，她捂嘴一笑，侧身避开，“您可别跪我，您是伯母身边的红人儿，我可罚不了您！”
思及此，周大媳妇刚才还只是假哭，这会儿倒真哭起来，趴在地上，鼻涕一把泪一把，好不悔怨！好不成怜！
她越想越心惊，本来，太夫人并未穷究，现在七娘子当众这么一说，本身百口莫辩，竟真的脱不了干系了……
也曾有那么一个“夫君”，到了牡丹花季，老是会去摘下最鲜艳的，送来给她簪花、插瓶……
云初面露羞色，并不言语，猎奇地望着屋中跪着的妇人。
鸢时从正屋轻巧走来，亲热中带着几分不觉得然，将云初引向正屋。
悠然走出快意苑，宫芷冷静松了口气，摸摸胸口，心还在怦怦直跳，望着云初闲庭信步的背影，内心实在佩服。
周大媳妇浑身颤抖，这七娘子，先是把药说成毒药……又说管家这么多年，从未出过不对……话里话外的意义，都在暗射她是虎伥呐……
现在蒲伏在七娘子脚下……丫环们不敢多看。
云初见状，内心有些遗憾，周氏的戏收的太快，真想好好地撕一场逼啊！
自从多年前，大夫人帮手太夫人管家今后，便是内院里除主子以外，说一不二的人物。
周氏不由心火乍起，面色微沉，坐直身子喝道：“行了，别在这儿碍眼，赶明儿去庄子呆上半年，好好学学如何做事！”
大夫人的威压，可不是普通人能接受住的，周大媳妇看似罚的轻，在这类内宅权力瓜代的时候，被远远打发走，对于那些极有脸面的管事妈妈，影响当真不小。
第二日凌晨，在太夫人处用过早餐，云初来到周氏所居的快意院存候。
鸢时喋喋不休地说了半晌，见云初只是怔怔地看着牡丹，也不接腔，有些难堪。她瞄瞄劈面的宫芷，见宫芷眼观鼻、鼻观口，垂手站着，也不帮着劝和……鸢时狠狠剜了她一眼。
周大媳妇闻言，赶快收声，眼泪鼻涕也不敢擦一下，重重朝二人磕个头，仓猝退下了。
事情不但没按料想的生长，反而又将周大媳妇折了出来……
云初站在牡丹前，漫不经心肠，听着周氏大丫环鸢时，在耳旁低语。
见云初出了苑门，周氏将茶盏狠掷于地上，瓷片的脆响声，将廊上挂着的鹦鹉惊得乱窜。屋内碎片四溅，丫环们个个噤若寒蝉。
“周大媳妇，你本身和七娘子说吧。”周氏轻飘飘地对着妇人说道，面上虽是笑着，不怒而威的气势倒是实足。
这几株牡丹是周氏心头最爱，由专门的花匠侍弄。再过一个月，牡丹盛放，院中更显繁华之相。
宿世周氏常在此宴客，以木料撘起架子，上面铺着碧色帷幔，夜晚吊挂灯烛照明，配上丝竹之乐，高雅至极，尽显娘家建国伯府权贵之态。
云初视而不见，也端起茶盏吃了起来。
周氏冷不丁碰个软钉子，话说到这份上，周大媳妇一个失策之罪是跑不掉的，本来只是想给云月朔个台阶下，哪想到，一贯不谙世事的七娘子，竟如此得理不饶人！
云初睁大眼睛，惊奇地看看周氏，又瞧瞧周妈妈。
这主仆两个都是白痴！都说七娘子病愈今后，像换小我一样，既亲热可儿，又滴水不漏，这会儿看着真是不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