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孙楚楼上一席酒(下)
以是他在本子上画了两个三角,意义是“困难”。
这个关隘,掌控着南都城靠近六成的漕运及商货出入,作为三庙门的城门吏,俞东来只需从这些商货当中各抽千分之一的“例分”,那便有源源不竭的进项,每年以此积累的家资稀有千两白银。
他一只手拉住梁叛,一只手在面宿世硬地挥了挥,最后伸出一根食指。
俞东来舌头吐了半天,才说出临别前的最后一句话来:“听为兄的……忠告,听忠告!这个案子,案子……不查了!另有,你要……要谨慎,一小我……”
“哦?”梁叛略感惊奇,“丁吉原这么有钱?”
正应了那句“一场春雨一场暖”,今昨两日,接连两场大雨,恐怕本年的暖春要早早来了。
当然了,对“有坐位”的赌客下注也要高于站客,如果“没坐位”的站客们已是最低二百了,那么这四门赌客起码也要千两银子以上!
这大明朝一眼乱世,多看两眼,倒是满目疮痍……
“秦淮河是条销金河,花魁的罗帐里是销金窟!”俞东来有些唏嘘地说,“也就半个月的工夫,哥哥上万银子填在那花船上,那婊子转眼就看上一个更有钱的老头。”
俞东来舌头有些打结,但是一双眼睛还亮着。
梁叛点点头,明天是仲春初九,道录司每三日点卯一次,这两位师徒羽士应当是去朝天宫道录司应卯的。
要晓得这仅仅是南京一城的冰山一角,何况南京应天府的吏治在天下来讲已算不错的了。
“俞二哥好阔的手笔……”梁叛摇着头道。
他俄然想到吕致远的诗集子中仿佛有这么一句:放干斑斓秦淮水,尽是血泪污泥沙。
梁叛在“陆玑”这个名字的前面画了一个圈,意义是“备用”。
南城墙根下六角井,此处有很多的南京故事。
两人都是酒中豪客,量大如海,不想本日棋逢敌手、将遇良才,俞东来喝得极其纵情,一向到月上柳梢,三斤老酒见底,这才依依道别。
马车停在六角井巷子中,梁叛下了车,俞东来还拉着他的手,双眼已经发直了。
这么算来,那花魁该是多么样的身价?
“丁吉原,西城兵马批示司批示,带领部属西城兵马批示司弓兵一十六人。酉时二刻出三庙门。”
他接着说:“第三批是白鹭洲玉浮观的方丈陆玑,另有他的小弟子元圆,是一大早进城的,酉时二刻出城。不过这小我你恐怕查不了。陆玑是南京道录司左演法,从六品。”
这三庙门能够说是收支南都城最首要的水陆关隘,因为三山街与秦淮河水陆并行的原因,三庙门也分红水陆两门。
俞东来点点头,固然他不懂“和尚世家”是个甚么意义,但是他也没筹算向这个新朋友“不耻下问”。
梁叛摇点头,南都城的“老头”那么多,有钱的也很多,他如何晓得是哪个?
关于昨日收支三庙门和西水关的各路人等,俞东来已说完了。
盖因梁叛宿世当代都是此中妙手,只要把后代一些风月场中的趣事改头换面地一说,那便是一桩极其新奇风趣的“风骚佳话”。
梁叛没作推让,一猫腰便钻进了车里。
梁叛晓得他说的“没坐位”是甚么意义,四门推牌九,不管小牌九大牌九,首要的玩家还是农户和三门闲家,这些是“有坐位”的,能够打骰子、发牌、开牌,真正玩儿牌的兴趣也就在这四家。
梁叛听了悄悄心惊,倒不是心惊于那花魁的无情,也不是叹服那老头的“钞才气”,而是俞东来竟然顺手就在欢场中一掷万金,并且并没有给那花魁赎身,只是在花船上度过了半个月的清闲光阴。
“丁吉原坐镇全部西城,何止是有钱?就拿富庄赌场来讲罢,本日你瞧见的,不过是此中最外的一个场子,筹马小,胜负都不大,赌场的‘抽头’也未几。
这两拨人不消俞东来提点,梁叛也晓得本身惹不起。
他很有家资,本是豪阔后辈,一提及这类事,便有种“五陵幼年金市东,银鞍白马度东风”的萧洒气势。
何况陆玑另有个御赐的“真人”名号,道门中名誉极高。
俞东来用筷子在一盘菜当中和四周各点了一下,代表中东西南北五个兵马司,然后又重重点了一下左边:“富庄在西城,这份抽头天然交给西城兵马批示司,也就是丁吉原。西城各家铺户、赌档的分子加起来,丁吉原能够说是日进斗金了!”
“富庄每天的这个时候,才算真正开张,我普通也是早晨去,在内院,四门推牌九,最低二百两银子一注,没坐位的。”
“对了,你知不晓得阿谁花魁,厥后看上了哪个老头?”俞东来奥秘地笑道。
俞东来在车上俯下身,贴着梁叛的耳朵,抬高嗓音说,“谨慎张侉子!”
“便是我方才提过的,明天酉时二刻出三庙门的丁吉原。”
当他说到“残烛半灭帐未掩,似娇还嗔罗带解”的那番场景时,脸上顿时暴露几分追思和迷醉的神情。
不但本身,张守分也惹不起。
当时读到此句并不如何,此时却深有感到,想来不由得一阵心伤。
俞东来公然言出必践,一上酒便自罚了三杯,转而聊一些风花雪月、赌档青楼的轶事。
“你也晓得,我们大明朝是禁赌的。”俞东来接着说道,“赌场要想保持得住,必然要给本区管事的巡检司交纳“抽头”,在两京(即北京、南京)本城则交给五城兵马批示司。”
向来秦淮风骚甲天下,秦淮河上的花魁,天然也就是大明万花中的俊彦。
梁叛听了悄悄咋舌,他只晓得处所衙门里很多官吏都有捞钱的渠道,但是没想到一个城门吏,一个西城管治安的兵马批示司批示,竟然捞钱捞到这类境地!
他本身不过想赎一个身价三百两银子的花娘,却至今不能如愿,真真叫人泄气。
“另有,丁家一族在应天府各地田产、资业数不堪数,进项没法设想的。”俞东来喝了口酒,弥补道。
正要转成分开,却被俞东来抓住胳膊。
刚好孙楚楼的伴计排闼上酒菜,两人便不在这话题上持续深谈。
管水陆的,就是西水关,也叫云台闸。
“兄弟,你,你上车,我叫车送你……送送你,认认门!”
梁叛也在他胳膊上面虚扶着一把,一向将他送到车上。
但是他没想到,劈面这个小小的江宁县捕快,对此竟然也非常熟稔,乃至在打赌和逛青楼这两件事上,都有他闻所未闻的“独到观点”。
“南京都察院照磨所照磨李裕,南京户科右给事中冉佐,南京户部照磨赵元夔,酉时三刻出三庙门。”
大雨已经停了,三庙门外大街上湿漉漉的,却有一种晚风如绵的暖意。
不过他倒是不眼红俞东来的豪奢,毕竟人家手里捏着南都城最有油水的一道门。
梁叛不由感到有一股浊气郁结在胸,让他说不出的压抑和担忧。
能够想见,其他处所更烂到甚么程度!
富庄来的那辆马车公然还停在孙楚楼的门外,车夫是个有眼色的,见到俞东来立即趋上前来扶住。
二人说到兴处,俞东来便神奥秘秘地谈及本身前几年,和某位秦淮花魁的一段旧事。
一腔愁绪在胸,梁叛只得借酒浇愁,与俞东来几次推杯换盏。
看上去行动很公道。
正因为占着这么大一块肥肉,俞东来才肯在三庙门的门洞里一坐就是十几年,也没有想体例晋个官身。
用俞东来本身的话说:当官有甚么好?官做小了没意义,做大了太伤害——我们大明朝的官,要么籍籍知名,要么不得好死!
并且从六品的官职,与应天府推官官位划一,乃至高过江宁知县张守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