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
今夏还未作答，便见岑寿仓促赶了过来。
“女人言重了，言重了。”她这般知书达理，倒让今夏无端地生出些许惭愧来，也不好立时抛下她就走，便闲谈道，“淳于女人故乡在那边？”
岑寿听了她这话，重重哼了一声，幸亏也晓得今夏是在替他得救，未再多说甚么。
淳于敏未推测他一个看上去五大三粗的捕快竟会精于此道，不由多看了他几眼。
院中有一亭，小而精美，今夏领着淳于敏坐到亭中，又去端了热茶来，给她压压惊。
淳于敏笑道：“那恰好，让店家送些过来，我们俩一块尝尝。”说罢，她便转头叮咛丫环，丫环却不甚欢乐，斜瞥了今夏一眼，方才去了。
“他、他、他……他是谁？”淳于敏惊魂不决，“他究竟是人是鬼？”
他愣神这会儿工夫，木瓜头巾已率着一世人等退得干清干净，只留下一地的物件和两顶小轿。
“你们都是些甚么人？！”岑寿一开口便是喝斥。
“我明白了。”她轻声道。
“奴家思思……我们是来奉侍陆大人的起居平常。”
丫环寻声找了过来：“本来女人在这里，叫我好找。女人饿不饿，苏杭点心最是驰名，我让店小二送些来给女人尝尝？”
木瓜头巾将方才对今夏所说之话，又朝岑寿说了一遍，也不待岑寿答复，便回身命世人将物件都送出来。
“你们从速归去，我家至公子用不上你们。”岑寿平素就不耐烦与女子胶葛，何况又是这等娇弱女子，打不得骂不得，愈发叫他头疼。
今夏赶紧将淳于敏扶了起来，顺道替她拍拍衣裳上的灰尘。
两人异口同声，可贵连声音都若黄莺出谷，甚是好听。
今夏这才接着道：“其实在都城里，六扇门和锦衣卫向来是井水不犯河水，我此番与陆大人同业，也是因为恰好缺人手，被借调过来，要不然锦衣卫的事，即便是六扇门也是向来不会过问的。女人，可明白我的意义？”
两人还在相让，今夏在旁早已嚼得苦涩，点头道：“好吃，糖放得也未几，一点都不腻。”
“到底甚么事？”他问今夏。
“大伯家还在城里住着。”
木瓜头巾笑道：“陆大人现在正和胡都督在一起谈公事，我恰是从那边过来的，你们放心收下便是。”
“当然是功德，杭州的桂花糕和龙井酥，你不是一向想尝尝么？”
怜怜和思思转头望向她，因弄不清她究竟是何身份，皆怔了怔。
“我晓得，以是岑寿不会让她们出来。”
为首之人，带着顶木瓜心攒顶头巾，似个主管的模样，转头瞧见杨岳今夏等人，赶紧笑着拱手道：“两位官爷，路上辛苦了。”
岑寿也不看她模样，面无神采道：“总之就是不能进。”
别的不提，单单说桂花糕，便是杨岳在都城没见过的，每块都切做五瓣花朵形状，由上至下分为两层，上层晶莹透明，基层乌黑如凝脂，只是看着，便叫人赏心好看。
“你……”
“哦，我等乃奉胡都督调派，恐怕陆大人与诸位官爷原道而来，糊口起居多有不便，以是特地前来送些平常用品。”木瓜头巾呵呵笑着，面皮上尽是和蔼，叫人都舍不得说一句重话。
今夏捕快本能，与人闲谈也风俗性一句一句地问。幸亏淳于敏脾气好，敬她是公门世人，也就一句一句地照实答复。两人聊的时候不长，今夏就把淳于家五服内的亲戚都弄明白了。
淳于敏抿了几口茶水，便忍不住问道：“他，究竟是何人？怎得那般模样？”
“我家大杨精通美食，我去把他也唤来。”
杨岳方才拿了一块，咬一口，细心在口中咀嚼：“……美意义，我原觉得上面是酥酪，没想到是用椰浆，椰子清爽，桂花苦涩，难怪吃在口中一点都不腻味。”
正巧，丫环端着托盘进小院来，一碟桂花糕、一碟子龙井酥，另有一碟子定胜糕。
“新河……”今夏在脑筋里把舆图搜了一遍，“那还要行些光阴呢。故乡可另有人在？”
“等等，等等……”岑寿赶快制止，“我家至公子眼下不在，这东西我们不能收，你们都拿归去吧。”
院门口，店小二领进一大队人来，有担着箱子的、有拿着提盒的、另有抬着肩舆的……两顶小肩舆在步队最末端，堪堪挤进院子里。本来就不大的一个小院，顿时被他们填得满满铛铛。
今夏实在猎奇得很，绕过地上的箱子提盒，上前想翻开轿帘，手指触到轿帘的那瞬，轿帘被自里撩开，一名穿戴妃色衣衫的女子婷婷袅袅地走出轿来，朝世人微微一笑，有着闭月羞花之娇态；而另一顶肩舆，下来一名丁香衫子的女子，一样的朱唇玉面，袅袅娜娜。
“我是浙江新河人。”
淳于敏点点头。
都城的花街柳巷中，常常也是线索最多的处所，今夏身为捕快，在烟花之地来交常常是常事，与这些女子们打交道更是轻车熟路。当下她笑眯眯地走畴昔，挽了怜怜的胳膊：“姐姐还看不出来么，他本身做不得主，又担忧陆大人返来惩罚。你们呀，就放他一马，在亭子里歇歇脚，等陆大人返来了，还怕进不去么？”
“小哥哥好硬的心肠，不让我们出来，是要我们在这里罚站么？”思思半嗔半怪道。
如果平素天然无妨，只是淳于敏如何说也是位大师闺秀，杨岳觉很多有不便，回绝道：“今后再说吧。”
他们三人径直纠葛不清，亭子里今夏看着直想发笑；淳于敏长这么大何尝见过这般媚态百生的女子，说不猎奇是假的，只顾睁大眼睛瞧她们；唯独杨岳皱了皱眉头，附到今夏耳边低声道：“阿锐在这里，这两人若当真住出去，可费事得很。”
岑寿在旁翻了个白眼。
被她绕得有点晕，不过大抵意义淳于敏还是听懂了，就是让她不要问不要说，权当没产生过此事。
“我晓得。”淳于敏抿了口茶，柔声细语道，“你们都是做大事的人，我虽帮不上忙，总不会用心去好事。”
“对对对，我在都城就传闻杭州的桂花糕、龙井酥做得极好，别处再做不出那般味道，只可惜一向没尝过。”今夏眼睛一亮。
“你……你们又是甚么人？”岑寿皱眉问道。
这般阵仗，今夏还真没见地过，拱手回礼，考虑答道：“……还好，也不算太辛苦。你们这是？”
“奴家怜怜。”
“淳于女人，您如何在这里？”岑寿本欲上前扶起她，但想到她毕竟是大师闺秀，而男女有别，恐怕多有不便，只得扎动手干站着。
杨岳打量着，心中也不由悄悄赞叹，正欲伸手去拿，想起淳于敏还未动，忙相让道：“女人先请。”
今夏吃力地把龙井酥咽下去，猎奇地打量着他们。
杨岳将阿锐复扶回床上，伎俩虽重了些，但总算是公事公办的做派。
“你从速学会了，回都城我们也有的吃。”今夏三口两口吃完桂花糕，紧接着又拿了块龙井酥。
今夏欢乐，接着又叮咛一句：“您的嬷嬷、丫环，也莫要对她们提起才好。”
“不愧是大师闺秀，公然是冰雪聪明。实在女人不晓得，反而对女人您更好。锦衣卫的事情终归是晓得的越多就越伤害。”今夏小小恐吓了下她，然后往回找补，“您看，您是陆大人的妹子，身份高贵，我们也得把您庇护好是不是？今后那间房您就别出来了，那小我您就当没见过，跟旁人也别提起这事，如许我们才放心，陆大人也放心，是不是？”
“这个嘛，此事说来话长，这里也不是说话的处所，女人若不介怀，我们到院中喝杯热茶，渐渐聊。”今夏把筷子抛给岑寿，“灶间的药煎成一碗水便可，你可细心别糊了。”
说着，今夏便去把杨岳拖了来。初时，杨岳不知何事，懵懵懂懂跟着她走，待见到淳于敏也在，赶紧停了步。
“淳于女人都不跟我们见外，你一个大男人扭捏甚么。”今夏把杨岳拉入亭中，摁着他坐下，喜滋滋地看向糕点，禁不住赞叹道，“大杨，你看！南边的东西就是清秀，桂花糕都切得这么精美。”
“这肩舆里头有人吧？”
“是人，当然是人。”今夏拿着竹筷子朝床上点，阐发给她听，“你看他的脚，脚指头都是全乎的。鬼没有脚，以是他是人。”
听他话中意义，陆绎是晓得此事的，岑寿楞了楞：如果至公子已首肯，又该如何是好？何况对方是两浙总督，不管如何也不能获咎……
闻言，淳于敏心神稍定：“那……那他究竟是谁？”
淳于敏含笑让道：“杨大哥不必客气。”
眼看怜怜的手就快攀到岑寿肩上去，岑寿这辈子还没对女人动过手，不好动武，只得将身子遁藏开，今夏看得直点头，清了清嗓门，大声唤道：“两位姐姐，何必与他计算，过来坐坐，吃杯茶如何？”
碍于淳于敏在场，岑寿敢怒不敢言，没好气地拿着筷子去了灶间。
淳于敏微怔：“你是让我别问吧？”
“我二人既被送了来，便已是陆大人的人，小哥哥你叫我们回那里去？莫不是要我们露宿街头？”怜怜作娇怯状道。
说话间，两人已自发自发地朝熟行去，岑寿赶紧拦在前头。
“女人，您晓得我是六扇门的捕快，对吧？”今夏不答，反倒笑眯眯地问起她来。
“哦，你大伯是何为么谋生的？”
第八十九章
“至公子没点头，你们俩不准踏出去。”他硬梆梆道。
杨岳点头道：“你道这椰浆是轻易得的么，便是学会了也没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