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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7章 飞狐外传(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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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兆文道:“不错!”胡斐用左手折去松枝上的桠叉细条,只剩下光秃秃的一根枝条,说道:“这松枝便算是一柄刀,三位请一齐上来。我们话说在先头,这松枝砍在那边,便算是钢刀砍中了。钟氏三雄名满武林,说话想必算数?”

钟兆文沉住了气,说道:“中间要比刀法,可惜我们也没携得单刀,不然倒也能够奉借。”胡斐道:“我们素不了解,自没梁子仇怨,比武只求点到为止,是也不是?”

胡斐感觉他的行动越来越不成思议,俯眼到窗缝上向内张望,见桌上三件兵器恰是那铁灵牌、哭丧棒、和招魂幡,兵刃上泥污斑斑,兀自未擦洁净。

他低头从斗笠下斜眼看去,见话声是从一家民居中收回,心想:“他佳耦怕仇敌跟踪,是以不敢住店。”又想:“瞧他们这等严加防备的模样,只怕除了钟氏兄弟,另有极短长的仇家。功德做到底,送佛送到西!我干脆暗中庇护,务必让他们将手札送到苗大侠手中。”转头不到七八家门面,恰是一家小客店,便要一间房住了,一向谛视刘鹤真借住的那家人家。

两人相顾惨淡,同时抛下兵刃。俄然间钟兆文“哇”的一声,喷出一大口鲜血。胡斐见他们信守约言,暗想这三兄弟固然凶暴,说话倒作得准,他自知并未动手打伤钟兆文,他口吐鲜血,定是急怒攻心而至,心下颇感抱歉,抱拳拱手,说道:“长辈获咎了!”钟兆能哼了一声,说道:“中间武功了得,佩服,佩服!只是年纪悄悄,不走正路。可惜了一副好技艺。”胡斐惊诧道:“我怎地不走正路了?”钟兆英怒道:“三弟,还跟他说些甚么?”扶起钟兆文骑上马背,牵着缰绳便走。

苗人凤哼了一声,向三件兵刃瞧了一眼,并不答话。刘鹤真从怀里摸出一封手札,双手递上,说道:“请苗大侠拆看,小人信已送到,这便告别。”说着双手一拱,就要退出。苗人凤接过信来,说道:“慢着。我瞧信以后,烦你带句回话。”扯开封皮,取出信来。

胡斐心想:“他二人饿了一晚,此时需求打尖,倘若他们只买些馒头点心,便穿镇而去,就不易追随了。”在镇口的山货店里买了一件蓑衣、一顶斗笠,穿戴起来,将大半张脸遮住了,走到镇上几家饭店和骡马行去探视。

钟氏三雄明知他出言相激,但因有要事在身,不肯跟他胶葛。钟兆能便道:“好罢,下次你获得趁手兵刃,我们再领教高招。”胡斐笑道:“我倒有个妙法,就只恐你们不敢跟我比试。”钟氏三雄再也忍耐不住,齐声道:“你划下道儿吧!”钟兆文道:“我两个兄弟在这里领教,鄙人却要少陪。”说着纵身跃起。

此时钟氏兄弟距大门更加近了,只听得噗噗两声,两小我从屋顶跃入了院子。胡斐关上大门,拖过桌子顶住,叫钟氏兄弟不能当即入屋,以免前后受攻,跟着左手挥出,烛火燃烧。跃出院子的两人见屋中没了火光,不敢立时闯进。

贰心中一动:“莫非是她?我和钟氏三雄相斗之时,她便躲在树上旁观?”想到这里,一颗心怦怦乱跳,当即纵身而起,攀住一根树干翻身上树,公然在一根横枝之上,又见到两个并列的女子湿泥足印,在横枝之旁,却有一根粗大树枝给踏断了,断痕甚新。他恶感迷惑:“倘如果袁女人,以她轻身工夫,决不会踏断这根树枝。”再攀上看时,只见另一根横枝上又有两只并列的男人足迹。贰心中疑窦立时尽去,却不由得一阵绝望,一阵怅惘:“本来是刘鹤真佳耦在这里偷看。”

这几句话说得极是诚心。苗人凤虽未见到他脸孔,本身又刚中了奸人暗害,双目痛如刀剜,但一听此言,自但是然感觉这少年绝非好人,真所谓豪杰识豪杰,片言之间,已然意气相投,说道:“你给我挡住门外奸人。”他不答胡斐“信也不信?”之问,但叫他挡住内奸,那便是当他至好老友普通。

跟着二人走了五六里路,来到孤另另的一所小屋之前,只见刘鹤真打个手势,命老婆藏身树后,走上几步,朗声道:“金面佛苗大侠在家么?有朋友远道来访。”

变故起于俄顷,但便在这一霎之间,胡斐心中已然雪亮:“本来这刘鹤真在信中埋没毒药,毒害苗大侠的双目。”他大呼:“狗贼休走!”飞身向刘鹤真扑去。

胡斐胸口一热,但觉这话豪气干云,若非胸怀宽博的大豪杰大豪杰,决不能说得出口,当真是有白头如新,有倾盖仍旧,苗人凤只一句话,胡斐便甘心为他赴汤蹈火,见钟氏三兄弟相距屋门尚远,拿起烛台,奔至掉队厨房中,拿水瓢在水缸中舀了一瓢水,递给苗人凤,道:“快洗眼睛。”

直到傍晚,刘鹤真佳耦始终没再露面。胡斐心想:“前辈做事当真细心,他们定要待入夜透了才出发。”一面监督,心中又自焦心:“不知袁女人会不会归去湘妃庙找我?”待到二更天时,瞥见刘鹤真佳耦从那民居中出来,疾奔出镇,脚步迅捷,明显身上并未受伤。

稍过半晌,只听屋中一人说道:“是那一名朋友?”话声并不非常清脆,胡斐听在耳中只觉又苦楚,又醇厚。

胡斐听得苗人凤说“别的两位”,心中一惊:“这苗人凤公然短长之极,我脚步声虽轻,他却早知共有三人同来。”心想在此偷看,他也必然知觉,正想退开,忽听刘鹤真道:“钟氏兄弟八年前领教了苗大侠的高招,佩服得五体投地,现下另行练了三件兵刃,特命小人先送给苗大侠瞧瞧,以免脱手之际,苗大侠说他们兵刃奇特,占了便宜。”翻开包裹,呛啷啷几声响,将三件兵器抖在桌上。

胡斐乘苗人凤看信,细心打量他形貌,见他比之数年前在商家堡相见之时,似已老了很多,脸上神采也非常蕉萃。苗人凤看著手札,双眉登竖,眼中收回气愤之极的光芒。胡斐瞧得惊骇,正想退开,突见他双手抓停止札,嗤的一下,撕成两半。

苗人凤眼睛虽痛,心智仍极腐败,听得正面通衢上有三人奔来,另有四人从屋后窜上屋顶。他接过水瓢,走进内房,先在床上抱起了小女儿,这才低头到水瓢中洗眼。这毒药猛恶之极,经水一洗,更加剧痛彻骨钻心。

钟兆文、钟兆能兄弟心中寒了,牌幡舞得更紧,各施杀着,只盼能将胡斐打中,扯个平局。但过不数招,钟兆文颈中给松枝一拖而过,钟兆能却右腿上让松枝划了一下。

兆英、兆能齐吃一惊,分自摆布攻到,互助兄长。胡斐一声长笑,向后跃开丈许,顺势在道旁一株松树上折了根树枝,说道:“三位前辈敢不敢尝尝我刀法?”钟兆文这一下虽没给他夺去铁牌,但手腕已给扭得模糊生疼,更增了三分疑惧,暗想:“这少年实非平常,我若孤身去追刘鹤真,留下二弟三弟在此,可放心不下,须得合兄弟三人之力,先摒挡了他。纵有担搁,也说不得了。”钟兆英见胡斐手中拿了一根四尺来长的松枝,不知捣甚么鬼,眼望大哥,听他的主张。

那胡家刀法真有鬼神莫测之变,胡斐又练得熟了,一将那松枝当作刀使,立时着着抢攻,在三人之间交叉来去,砍削斩劈,一根小小松枝,竟显出了无穷能力。钟氏三雄越斗越奇,见他这松枝决不与三般兵刃碰撞,但乘瑕抵隙,招招都砍向本身关键。给松枝击中固然无碍,但有约在先,决不能让它碰到身材。钟兆英烦躁起来,挥棒横扫,猛砸胡斐胫骨。他三兄弟每一招都相互照应,只待胡斐跃起相避,钟兆能的招魂幡便从他头顶盖落,兆文的铁牌则猛击他右腰。那知胡斐并不跃起,反抢步上前,直欺入怀,手起枝落,松枝已击中钟兆英左肩。

整夜大雨以后各处泥泞,这一男一女足印清楚,跟从毫不吃力,见两对足印始终避开门路,在草丛间曲盘曲折穿行。跟了一个多时候,到了一个小市镇,镇外萍踪杂沓,再也分不清楚了。

瞧了几家都不见影踪,这市镇不大,转眼便到镇头,正要回身去买饭吃,忽听一个女子的声音说道:“大嫂,有针线请相借一使。”恰是刘鹤真之妻的声音。

那小女孩睡得迷含混糊,说道:“爹爹,你同兰儿玩么?”苗人凤道:“嗯,乖兰儿,爹抱着你,别展开眼睛,好好的睡着。”那女孩道:“那老狼真的没吃了小白羊吗?”苗人凤道:“天然没有,猎人来了,老狼就逃脱啦!”那女孩放心肠叹了口气,将面庞儿靠在父亲胸口,又睡着了。

胡斐见三人掉头不顾而去,地下剩了一匹死马,三件兵刃,心中很有感到,瞧了好一阵子,这才回向古庙。

走进庙中,前殿后殿都不见刘鹤真佳耦,知他二人已乘机远去,想起刚才做了一件功德,不由自感对劲,又想:“那苗人凤不知住在那边?此人号称‘打遍天下无敌手’,武功不知如何了得?”此人与本身过世了的父亲有莫大干系,当日商家堡一见,本身拳经刀谱的头上两页,也是凭着他的威风才得从阎基手中取回,而后不时念及,现在很想跟着刘鹤真佳耦去瞧瞧,但说不定袁紫衣去而复回,又说不定她返来是找寻本身,竟舍不得就此阔别这湘妃神庙。

他低头深思,又从故道而回,走到刚才与钟氏三雄脱手处,见地下的三件奇门兵刃已然不见,那匹死马却兀自横卧在地。他大是奇特:“我这一来一去,只半晌间的事,这时天气尚早,不会有过路之人顺手捡了去,莫非钟氏兄弟去而复回么?”

想到这里,便即豁然,见两排带泥足印在草丛间向东北而去,他起了猎奇之心,顺足印向前追踪,心中又生妄念:“我这般跟踪,说不定运气好,又竟能碰到袁女人。”

手札一破,俄然间他面前呈现一团黄色浓烟,苗人凤叫声:“啊哟!”双手揉眼,脸现痛苦之色。刘鹤真急纵向后,跃出丈余。

胡斐跟着跃起,双手在空中一拦。钟兆文没想到他身法竟如此迅捷,颤栗铁牌,劈面打去。胡斐拳脚工夫却胜他甚多,不闪不避,身未落地,右手已跟着回转,抓住了他右腕,轻抖急扭,钟兆文手中铁牌竟几乎给他夺去。

只听苗人凤道:“请进吧!”屋中点起灯火,呀的一声,木门翻开。胡斐伏在一株栗树以后,但见一个极高极瘦的人影站在门框之间,头顶几要碰到门框,右手固执一只烛台。

钟兆文见他如此托大,更是有气,大声道:“钟氏三雄信义之名早着江湖,当时你这位小兄弟可还没出世吧?”

胡斐回过甚来,见苗人凤双手按住眼睛,脸上神情痛苦,待要上前救济,又怕他俄然发掌,朗声说道:“苗大侠,我虽不是你朋友,可也决不会侵犯,你信也不信?”

胡斐大是诧异:“如何那信是钟氏兄弟的?他们却何故又要劝止?”

这一招敏捷非常,凌厉之极,那松枝如换成了钢刀,钟兆英的一条左臂不免便给卸下。这松枝的一击天然伤他不着甚么,但钟兆英面色大变,叫道:“罢了,罢了!”将哭丧棒往地下一抛,垂手退开。

胡斐听他父女俩对答,微微一怔,随即明白,女孩在睡觉之前,曾听父亲说过老狼想吃小白羊的故事,在睡梦当中兀自记取。

刘鹤真拱手施礼,走进屋中。胡斐待两人进屋,悄悄绕到左边窗户下偷瞧。苗人凤问道:“别的两位不出去么?”刘鹤至心道:“那边另有两位?”口中含混承诺。

三件奇门兵刃抛在水坑当中,谁都没再去拾。

胡斐道:“如此最好,看刀吧!”举起松枝,唰的一招横砍。钟兆英自后抢上,提棒便打。胡斐斜跃避开,松枝已斩向钟兆能颈中。钟兆能倒转幡杆,往他松枝上砸去,同时钟兆文的铁牌也已打到。

他在四周巡查,不见有异,一起察看,终究在离相斗处十余丈的一株大树干上,看到一个污泥的足印。这足印离地一丈不足,印在树干不向门路的一面,若非细心检视,决不会看到。足印的污泥甚湿,当是留下不久,而足印的鞋底纤小,又显是女子鞋印。

他知苗人凤急怒之下,掌力定然非同小可,不敢硬接硬架,使出赵半山所授的太极拳妙术“阴阳诀”,想卸开对方掌力,岂知双手与对方手掌甫接,顿时面前一黑,胸口气塞,连退三步,苗人凤的掌力只卸去了一半,余一半还是硬接了。胡斐叫道:“苗大侠,我帮你拿贼……”两人这一交掌,刘鹤真已乘空溜走。

刘鹤真道:“小人姓钟,奉鄂北鬼见愁钟氏兄弟之命,有要函一通送交苗大侠。”

胡斐心道:“本来他们先前的受伤满是假装,不但瞒过了钟氏兄弟,连我也给瞒过了。”他跃出窗户,跟从在后,见刘鹤真腋下挟着个长长包裹,不知包着甚么东西。他轻身工夫比刘鹤真高超很多,悄悄跟从,刘氏佳耦毫不知觉。

苗人凤只觉双目剧痛,宛似数十枚金针同时攒刺,他与胡斐交了一招,感觉此人武功甚强,实是劲敌,不由得暗自心惊,胡斐那句“我帮你拿贼”的话竟没听真。他先前双目陡遭毒害,剧痛之际,也没留意胡斐那句“狗贼休走!”的怒喝,不然也不致向胡斐背心猛击一掌。

刘鹤真挫膝沉肘,从腰间拔出链子枪,回击便戳。胡斐愧怒交攻,侧身闪避,伸手去夺他链子枪,猛觉背后风声劲急,一股刚猛非常的掌力直扑本身背心,只得双掌反击,运力相卸。

胡斐见刘鹤真佳耦往西逃去,正要拔步追逐,忽见通衢上三人快步奔来。听了脚步之声,不消瞧脸孔,便知是钟氏三雄了。

但是心中刚明白了一个疑窦,第二个、第三个疑窦跟着而来:“他二人身负重伤,怎能窜高躲在此处,我竟涓滴没发觉?钟氏三雄既去,他们怎又不出声跟我号召?”转念一想:“啊,是了。他们本来只道我不会技艺,但忽见我打败钟氏三雄,心中起疑,只怕我于他们倒霉,是以不敢露面。江湖间风波险恶,到处谨慎在乎,原是前辈风采。又何况他们有要事在身,怎能粗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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