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9章 飞狐外传(70)
没法可施之下,只要急步向前。这一来两边成了对峙之局,众卫士固不敢上前脱手,胡斐却也不能脱出险地,时候一长,卫士越集越多,处境便越伤害。一时苦无良策,只要豁出了性命不要,走一步算一步。听得叫唤传令之声四下照应,他一手抱着孩子,一手拖着老夫人,行走不快,只往暗中处闯去。
转眼之间,骡车驰到一个十字路口,只见街心又停着一辆粪车。胡斐所乘的车子驰着靠近,赶骡子的车夫伸臂向胡斐一招,喝道:“畴昔!”纵身一跃,坐上了另一辆粪车。胡斐抱着两个孩子跟着跃过。先前车上的另一个男人接过缰绳,竟毫不断留,向西边岔道上奔了下去。胡斐所乘的骡车却向东行。
程灵素嫣然一笑,道:“我们第一天见面,你便没听我叮咛。我叫你不成离我身边,叫你不成脱手,你听话了么?”胡斐道:“我今后定要多听你话。”程灵素幽幽的道:“另有今后吗?”胡斐一本端庄的道:“有,有!天然有!”程灵素一笑,笑容中颇含苦涩,心中却也欢乐。
程灵素瞧着这般景象,眼眶微湿,低声道:“大哥,我不怪你啦。我们原该把孩子夺返来,让他们母子团聚。你这么好本领,真叫人佩服!”胡斐歉然道:“我没听你的叮咛,真正对不住!”
马春花见到两个孩子,精力大振,紧紧搂住了,眼泪便如珍珠断线般流下。两个孩子也心花怒放,只叫:“妈妈!”
两人折而向左,穿过两道边门,到了花圃当中。园门口又是一小队卫士,那口令却变成了“威震――千秋”。胡斐心想:“倘若我不随任通武出去,便算过得了大门,也不能过二门。即便我密查到了‘威震四海’的口令,也想不到每一道门的口令各有窜改。”
便在此时,前面两名卫士巡了过来。右首一人低喝道:“报名!”任通武道:“左营任通武!”胡斐道:“右营张九!”那人“啊”的一声,手按刀柄,喝道:“甚么?你是谁?”
众卫士一拥而上,都去缉捕任通武。胡斐大呼:“莫惊吓了太夫人!”叫唤着冲进房去。只见太夫人双手各拉着一个孩子,惊问:“甚么事?”那两个孩子兀在哭泣,叫着:“要妈妈,要妈妈。”胡斐道:“有刺客!小人庇护太夫人出去。”太夫人多见变乱,一凛之下,心中起疑,喝道:“你是谁?刺客在那边?”胡斐不敢多耽,又愤恨她心肠暴虐,抢上一步,反手便是一掌。
胡斐一凛,晓得此人和张九熟谙,事已败露,凑到他耳边,低声道:“我是胡斐!”
胡斐伸掌托在任通武背上,掌力挥送,他那庞大的身躯飞了出去,砰的一声,撞上了窗格,顿时木屑纷飞。胡斐叫道:“拿住他,拿住他!快,快!”
胡斐听了那身材肥胖的男人那声呼喝,又见了这一跃的身法,已知是程灵素前来策应,喜道:“二妹,本来是你!”程灵素“哼”的一声,并不答话。胡斐又问:“马女人如何?病势没转吧?”程灵素道:“不晓得。”胡斐知她活力了,柔声道:“二妹,我没听你话,是我的不是,请你谅解这一次。”程灵素道:“我说过不治病,便不治。莫非我说的不是人话么?”
进了花圃,胡斐已识得途径,心想夜长梦多,早些动手,也好让马春花早一刻放心,又想:“二妹见我这么久不归去,必已推测我进了福府,定也忧心。”加快脚步,向福康安之母的居处走去。任通武非常惊奇,问道:“张大哥,你去那边?”胡斐道:“上头派我庇护太夫人,说道决计不成令太夫人遭到惊吓。你不晓得么?”任通武道:“本来如此!”
北都城中街道有如棋盘,一道道纵通南北,横贯东西,行不到数箭之地,便呈现一条岔道,每处十字路口,必有一辆粪车停着。程灵素见众卫士追得近了,便不换车,以免纵起跃落时给他们发觉,倘若相距甚远,便和胡斐带同两孩换一辆车,让骡子力新,奔驰更快。如许每到一处岔道,众卫士的人数便少了一半,到得厥后,稀稀落落的只五六人追在前面。这五六人也已奔得气喘吁吁,脚步慢了很多。
这时几名卫士已将任通武擒住,眼睁睁的见胡斐一手抱了两个孩子,一手拉着太夫人直往外奔。众卫士投鼠忌器,那敢上前脱手?连声唿哨,紧跟在他身后四五步之处,手中刀剑距他背心不过数尺,虽见他没法分离抵抗,毕竟不敢递上前去。胡斐心中也悄悄叫苦,目睹园中众卫士四周八方的堆积,本身带着一老二少,拖拖沓拉,那边能出府门?仇敌纵心存顾忌,但只要有人大胆上前,本身总不能当真便将太夫人打死,并且打死了又有何用?
胡斐心下烦恼:“倘若我便这么归去,岂不是自行泄漏了住处?马女人未出险境,怎能引鬼上门?但如不回住处,却又躲到那边去?”便这么深思之际,众卫士又迫得近了些,只惊骇粪桶,不敢非常逼近,大家均想:“我们便是这么远远跟着,莫非在这北都城中,你还能插翅飞去?”
说话之间,又到了一处岔道,但见街中间仍停着一辆粪车。这一次程灵素却不换车,只唿哨一声,做个手势,两辆粪车分向南北,同时奔行。众卫士追到时面面相觑,大喊:“邪门!邪门!”只得又分一半人北赶,一半人南追。
只见福府门前站着二十来名卫士,果是防备分歧昔日。胡斐跟着任通武走到门口,一名千总低声喝道:“威震――”任通武接口道:“――四海!”那千总点了点头,说道:“今儿大伙很多留点儿神。”任通武道:“喳!服从!”胡斐问道:“老总,你说今晚会不会有刺客再进府来?”那千总笑道:“除非他吃了豹子胆,老虎心。”胡斐哈哈一笑,进了大门。
程灵素在黑暗中微微一笑,道:“你求我救治马女人,甚么好听的话都会说。待得不求人家了,便又把我的说话当作耳边风。”胡斐道:“倘若我说的是谎话,教我不得好死。”程灵素道:“真便真,假便假,谁要你矢语发誓了?”她这句话口气松动很多,显是胸中的气恼已消了大半。
胡斐疾趋花圃后门,翻墙而出,却只叫得一声苦,但见东面西面,都是黑压压的一片,站满了卫士。他抱了两个孩子,超出一大片空位,抢进了一条胡同。众卫士大喊:“拿刺客,拿刺客!”自后追来。
再过一个十字路口,跟在车后的卫士只剩下两人。胡斐笑道:“二妹,你拉一拉缰,我变个戏法你瞧。”程灵素左手一勒,骡子快速留步。在后追逐的两名卫士奔得几步,与骡车已相距不远。胡斐提起一只空粪桶,猛地掷出,噗的一响,恰好套在一名卫士头上。另一名卫士吃了一惊,“啊”的一声大呼,回身便逃。
胡斐奔完胡同,转到一条横街,见前面一辆骡车停在街心。胡斐急跃上车,叫道:“快赶,快赶!重重赏你银子!”车夫位上并肩坐着两人。右边一个身材肥胖的男人一提缰绳,鞭子啪的一响,骡子拉着车子便跑。
第十七回
胡斐心想,若不借势太夫人,实难脱身,伸右手抓住太夫人衣领,喝道:“太夫人在我把握当中,你们上来,大师一齐都死!”说着抢步便往外闯。
天下掌门人大会
达到中门时,又是一小队卫士守着。一名千总低喝口令:“威震――”任通武答道:“――绝域!”那千总道:“任通武,此人面熟得很,是谁啊?”任通武道:“是右营的张大哥,你没见过么?”那千总“嗯”了一声,道:“这部胡子长得倒挺威风。”
马春花见到孩子后,心下一宽,痊可得便快了,再加程灵素细心施针下药,体内毒气渐除。只是她问起如何到了这里,福康安何故不见?胡斐和程灵素却不明言。两个孩子年纪尚小,自也说不出一个以是然来。
任通武吸一口气,唰的一声,拔出了腰刀。胡斐笑道:“大家都瞧见了,是你引我进府来的。你叫唤起来,有甚么好处?还不如乖乖的别出声。”任通武又惊又怕,那边还说得出话来。
胡斐喘气稍定,只觉奇臭冲鼻,定睛看时,见车上装满了粪桶,本来是挨门沿户为人家倒粪桶的一辆粪车,心想:“怪不得半夜半夜的,竟有一辆骡车在这儿?”转头望时,见众卫士大声号令,随后赶来。
胡斐道:“你要命,便跟着我来。”任通武六神无主,只得跟在他身后,目睹他一伸手一回肘,便打倒了两名武功比本身高很多的卫士,倘若与他脱手,徒然送了性命,只盼他别闹出甚么事来,扳连了本身。但胡斐既然进得府来,岂有不肇事之理?
骡子足不断步的向前直跑,过未几时,前面人声模糊,众卫士又赶了上来。福康安是当朝兵部尚书,执掌天下兵马大权,府中卫士个个均非庸手,给胡斐接连两晚闹了个天翻地覆,众卫士怎敢不舍命狂追?目睹粪车跑远,粪桶已投掷不到,大家踏过满地粪水,锲而不舍的持续追逐。
那和嘉公主是当明天子的亲生爱女。如有失闪,福康安府中合府卫士都有重罪。周铁鹪在福康安部下素有威望,众卫士又在错愕失措之下,听他啼声望严,自有一股慑人之势,因而一窝蜂的向公主的住处奔去。
胡斐已知这是他调虎离山之计,好让本身脱困,心下好生感激。只见周铁鹪疾奔而至,挥刀虚张阵容的搂头砍到。胡斐向旁让开,喝道:“好短长!”将太夫人向他一推。周铁鹪扶住太夫人,负在背上。胡斐一手抱了一个孩子,脚下顿时快了,只听周铁鹪又提气叫道:“刺客来得很多,大家紧守原地,庇护大帅和两位公主,千万不成中了刺客的调虎离山之计。”众卫士听到“调虎离山”四字,均各凛然,不敢再追。
那人惊得呆了,一时手足无措。胡斐伸指一戳,点中了他穴道,左手手肘顺势一撞,又打中了另一名卫士穴道。任通武错愕失措,道:“你……你……干甚么?”胡斐冷冷的道:“任大哥,我是胡斐!”一面说,一面将两名穴道受点的卫士掷入了花丛。
转眼过了数天,已是中秋。这日午后,胡斐带同程灵素、蔡威、姬晓峰三人,迳去福康安府中,参与天下武林掌门人大会。
便在此时,忽见右首火光一闪,有人大声叫道:“刺客行刺公主!要烧死公主啦,要烧死公主啦!”胡斐一怔,听叫唤之声恰是周铁鹪。但见浓炊火焰,从左边的一排屋中冲天而起。只听周铁鹪又叫:“大师快去救火,莫伤了公主,我来救太夫人!”
程灵素见了这风趣情状,忍不住噗哧一声,笑了出来。便在这一笑当中,满腔肝火终究化为乌有。
胡斐道:“她只要不竭跟我难堪,几时帮过我?天下只一名女人,才知我会这般蛮干胡来,也只要她,才气在告急关头救我性命。”这几句话说得程灵素心中舒畅慰贴非常,哼了一声,道:“当年救你性命的是马女人,是以你这般念念不忘,要报她大恩。”胡斐道:“在我心中,马女人又怎能跟我的二妹比拟?”
胡斐和她并肩坐在车上,接过缰绳,这时距昨晚居住之处已经不远,前面也再无卫士追来。两人再驰一程,便即下车,将车子交给本来的车夫,又加赏了他一两银子,命他归去。两人各抱一个小孩,步行而归,越墙回进居处,当真神不知,鬼不觉,却有谁晓得这两人刚才恰是从福大帅府中大闹而回?
这太夫人贵为相国夫人,当明天子是她情郎,三个儿子都做尚书,两个媳妇是金枝玉叶的公主,出世以来,那边受过这般殴辱?胡斐虽知她心肠之毒,不下于大奸巨恶,但毕竟念她是大哥妇人,不欲便此伤她性命,这一掌只使了一分力量。饶是如此,她右颊已高高肿起,满口鲜血,跌落了两枚牙齿,惊怒之下,几近晕去。
待得众卫士追到,只见两辆一模一样的粪车,一辆向东,一辆向西,却不知刺客是在那一辆车中。世人略一商讨,兵分两路,分头追逐。
胡斐又道:“二妹,你这条战略真再妙不过,倘若不是雇用深夜倒粪的粪车,平常大车一辆辆停在街心,给巡夜官兵瞧见了,定会起疑。”程灵素嘲笑道:“起疑又如何样?归正你不珍惜本身,便死在官兵手中,也是该死。”胡斐笑道:“我死是该死,只是累得女人悲伤,那便过意不去。”程灵素嘲笑道:“你不听我话,本身爱送命,才没报酬你悲伤呢。除非是你阿谁多情多义的袁女人……她又如何不来助你一臂之力?”
胡斐俯身对两个孩子道:“我带你们去见妈妈。”两个孩儿顿时笑逐颜开,伸出四条小手臂,要胡斐抱了去见母亲。胡斐左臂伸出,一臂抱起两个孩子,便在此时,已有两名卫士奔进屋来。
他提起一只粪桶,向后掷了畴昔。这一掷力道极猛,两名奔在最早的卫士顿时给粪桶撞倒,淋漓浑身,一时竟爬不起来。其他众卫士见状,一齐住足。这些人都是精选的悍勇军人,刀山枪林吓他们不到,但大粪桶当头掷来,却谁也不敢尝一尝这股滋味。
胡斐这一次的扮装,与日前虬髯满腮又自分歧。他修短了胡子,又用药染成黄色,脸皮也涂成了淡黄,倒似生了黄胆病普通,浑身锦衣光辉,翡翠鼻烟壶、碧玉斑指、泥金大花摺扇,打扮得又豪阔又俗气。程灵素却扮成其中年妇人,弓背哈腰,满脸皱纹,手里拿枝短杆烟袋,抽一口烟,咳嗽几声,谁又瞧得出她是个十七八岁的大女人?胡斐对蔡威说是奉了师父之命,不得在掌门人大会中露了真脸孔。蔡威唯唯而应,也未几问。
胡斐快步来到相国夫人屋外,只见七八名卫士站在门口,若向前硬闯,一定能敏捷过得这一关,心念一动,绕着走到屋侧,提声喝道:“任通武,你干甚么?闯到太夫人屋里来,想造反么?”任通武更加摸不着半点脑筋,结结巴巴的道:“我……我……”胡斐喝道:“快留步,你图谋不轨么?”众卫士听他呼喊,吃了一惊,纷繁奔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