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一章 三策
“臣闻之,昔日周人屡伐徐方,不堪,穆王伐之,亦不堪。徐人僭而称王,行仁义,陆地而朝者三十六国。穆王患之,恰西极之国化人求见,言有破徐之策,遂西游,会王母而得八骏。返夏以后,穆王乘八骏之马,使造父御之,日驰千里,大破徐人,杀其王。”
燕丹的哭声让赵政一愣。是啊,雄师皆在大河之南,荆人舟师纵横河上,向北上伐赵救燕也是不能。海内再征召五十万雄师后,人力已然干枯——秦国官吏、隶臣、以苦役抵罪的百姓,这些人数量庞大。真要勉强征召,也只只增加赵军的军功。
“大王再不救燕,燕国亡矣!”眼泪涟涟的燕丹对着赵政大拜顿败。昨日燕都信使至洛阳,急告李牧带领赵军击破居庸塞,已杀入蓟城平原。求救的信使是绕过赵境北端,从草原、河套过来的。这条路快马也要二十多日,或许燕国已经亡了。
“将军之意……”寺人点了点头。
“第二策,乃伐赵、救燕、存韩、贿齐、间荆魏。”冯去疾再道。“燕国不成失,赵国不复强,故要伐赵;韩国顺服,灭与不灭皆与大局无碍,不灭,显我大秦有害。秦若有害,诸国自忘前仇而生妄念,以秦为友也;齐王夙来胆怯,贿其近臣便可阻其合纵;魏国乃昔日之霸主,毫不肯臣服于荆人,现在荆人拔下大梁,不平也,故当诽谤。
“将军……”一声带着怠倦的呼喊,诸将簇拥的不再是杨端和,而是李信。
“大王,魏王如何无关紧急,信陵君既然使魏将献城,魏国必定合纵。”老将逐步残落,私行离封入咸阳的文信侯被赶出咸阳后俱被赐死,本身服鸩先死。群臣中只要御史大夫冯去疾资格最老,也损他最熟战事。
“叨教冯卿第三策?”赵政再问,他此时想的不再是敖仓和大梁,而是天下诸国。
“哦?”攻拔敖仓在寺人看来就是为了禁止楚军运粮,他并不清楚敖仓不拿下,秦军就没法东行救济大梁。“当真如此?”
“敬告大王,”仓促出去的军吏先是顿首,以后才道:“荆人已拔大梁。”
打击敖仓伤亡惨痛,可各地赶来的救兵不竭,秦军士卒一向增加,现在已达五十万之众。因为大半的陆运,运粮的力夫、隶臣又有十几二十万。七十万人每日耗损粟米6、七万石,每日必须到达的双辕马车需达两千八百辆。秦军不是说没有这么粮秣,而是没有真么多马车。
“叨教冯卿第二策。”尊荆难以接管,可这确是可行之策。
“然也。”冯去疾晓得赵政能贯穿本身话中之意。“天下真有人生而知之?无有。荆国复强如同赵人骑射,皆因极西之国也。故臣请大王遣使西去,以得八骏。”
“确切如此。”李信侧避过身子,“王使请看方仓之炊火。”
“将军,或可趁夜于西面再勾击一次。”一样年青的王贲不甘心上一次的失利。
“禀王使,末将觉得荆人三日以内便会退兵,再攻敖仓,不过是徒增伤亡。”李信道。“现在当留十万雄师驻守长城,以作管束并保护我军粮道,余下雄师速速赶赴大梁。”提及粮道,李信不得不再主要求:“末将请王使转言大王,雄师箭矢已尽,军中粮秣亦不过五日,请治粟吏增运粮秣,不然,军必乱。”
五彩旗号耸峙在敖山山顶,山岳那边的北风无穷无尽,不但吹起楚军猎猎的旗号,还将方仓燃烧时升起的炊火尽数吹向长城之南。尸湮长城,这里终究被攻陷,但是楚军安闲退至运粮渠之北布阵,筹算让仇敌的尸身再一次湮满运粮渠。
“报——!”城下,骑马的不是逻骑,而是一辆辒辌车。李信仓猝清算甲胄,趋步下了城头。
“大王有讯,问将军何时方可拿下敖仓?”车里的寺人没有下车,他代表着赵政。
此前楚军用心在西侧不筑墙也不拉铁丝网,就是为了引秦军中计。秦军从西侧沿长城攻入这道五里宽的‘缺口’时,从大河登岸的楚军右翼俄然猛击秦军阵列之背,一日一夜的殛毙使得本来无墙的西侧也垒砌了一道尸墙,秦军血流漂橹。
先君惠文王重用张仪,张仪者,以连横破合纵者也。荆国虽复强,然荆国能战之军不过二十余万,天下之民不及五十万户,人少也;然若其合纵,人多也。故曰;胜负不在疆场,而在庙堂,庙堂之重不再尊卑,而在合纵成与不成。”
“啊!”赵政色变,他放开抽泣的燕丹猛盯着军吏:“确否?”
荆人有战舟之疾,有矛阵之坚,有宝刀之利,有钜甲之固,若再伐荆,赵国必趁此灭燕而复强,我得不酬失也。且我军连战连败,关东五国必定轻我,一旦轻我,便要合纵,一旦合纵,诸国尊荆王为纵长,联军皆使矛阵,秦军不东出也。”
“然也。”军吏脸上尽是尘色,“此小人亲眼所见,廉颇将旗悬于大梁北城,说是、说是……”
“敬告王使,荆人已焚方仓,敖仓粮秣尽矣。”李信重重叹了口气,他的运气比已经沦为百姓的杨端和好太多,接办的第二天楚军就运完了粮秣,现在他们正在拆卸船埠上的起重机。
“尊荆?”饶是赵政做好了纳谏的心机筹办,也还是受不了尊荆之策。
“臣觉得,若蒙将军依战前之策从荆国退至魏国大宋郡,我军应就此罢战。”冯去疾道,明堂里只要他一小我的声音,摆布丞相都是沉默。
“攻大梁可否?”赵政沉默后吐出这几个字,他仍不甘心失利。
“魏人说是信陵君使魏将献城。”军吏的动静也不切当,但起码探听到些外相。
“子朱何至于此。”燕国一向是秦国的盟友,也是停止赵国助手。秦国毫不答应落空如许一个盟友。赵政起家出案将燕丹抚起。“拿下敖仓、救济大梁后,寡人便命雄师救燕。”
“说是如何?”燕国还隔着赵国,大梁却在面前,赵政额头青筋已然绷起。
“冯卿觉得寡人当如何?”赵政禁止住心中的暴躁,他清楚,这是谦虚纳谏的时候。
“我军之败,乃败于荆人舟师。”冯去疾持续道,“荆人舟师一日可行四五百里,我军不及防也。故而荆人每战均以多胜少,攻我亲信之地。我军若到处设防,兵力薄也;我军聚兵于一处,其不与我战也。昔日齐人畏越如畏虎,皆是以故。
冯去疾说完,赵政内心的不甘和气愤消逝不见,代之的是一阵慌乱。他起家对冯去疾揖道,“请冯卿教寡人。”
粮秣题目杨端和每次都提,李信一见面也提,王使只能先做承诺,回洛阳禀告赵政才气得以处理。问话很快结束,北风中辒辌车很快调转船埠,仓促往洛阳驶去。只是在辒辌车到达之前,凶信已经传到了洛阳王宫正寝。
冯去疾乃昔日上党郡郡守冯亭之子。赵国得上党封冯亭为华阳君,但长平之战丧失四十五万赵军后,赵国君臣又皆怨冯亭,全然健忘当初冯亭献上党时本身的高兴。冯亭身后封地即被赵国收回,子孙不得不入秦为臣为将。如此背景的冯去疾赵政是信赖的,以是他的话赵政还能听得出来。
“不成。”冯去疾点头道。“西攻大梁有长城之护,又有池泽之阻,我军数次攻伐而不得,现在荆魏合纵,如何能下?大河未封,荆人舟师远可击函谷,中可击洛阳,近可击虎牢,我军粮道何存?而若待大河冰封,彼时燕国亡矣。”
“荆人舟师恶也!”赵政恨恨道。八十万雄师攻楚会落到这类局面,满是因为楚军舟师。依仗战舟,楚军想打击那里就打击那里,底子不与秦军做正面比武,并且每次都打在秦军这架战役机器的节点上。鸿沟之战如此、敖仓之战也是如此。
“大王……”赵政一安抚,凝噎的燕丹终究放声大哭,他哭喊道:“然大王之军皆在河南,荆人舟师、荆人舟师……,救之不及、救之不及啊!”
“将军,我军箭矢已尽,粮草几无,已有力再战。”年青的冯劫面色发暗,嘴唇干裂,他正向李信诉着苦,目光暗淡的像一块发毛的陆离。
站在高山上只能看到被尸堆埋没的十里长城,长城之北有甚么,底子看不见,可几百个方仓燃烧时升腾起的烟雾城南还是能看到的,寺人抬眼看去,长城上尽是烟柱。
“然也。”冯去疾道。“荆人之性,展而不信,爱而不仁,诈而不智,毅而不勇,直而不忠,周而不淑,似山中之猴。猴非人,虽着衣冠人亦不平也。大秦乃天下之霸,若对荆人卑言而尊之,可长荆人之骄横。荆人骄横,合纵必定不成,合纵不从,大秦方可分而灭之。”
“信陵君?!魏王如何?王城如何?”赵政再问,他最担忧的就是魏王降楚。
“小人不知也。”军吏答复不了赵政的题目,只得退下,接着退下的是止不住眼泪的燕丹。
冯去疾之语好像神话,可君王自知此中的奇妙,想起一些事情的赵政瞳孔收缩,遐想道:“极西之国?”
“荆人舟师凌厉,西侧不成再击。”王剪叹了一句。“末将还请将军防备荆人击我虎牢。”
“臣不敢。”冯去疾并没有因为赵政的客气而自大,他避而不受赵政之揖,再道:“臣觉得当行三策,首要之策,乃尊荆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