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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6章 流觞曲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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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郭临伸手挡住她,低头闻了下衣领,“我还没沐浴呢,等会儿……”她说着瞟了眼阿秋,俄然觉着本日见着仿佛有些不一样。定睛细心看去,阿秋一身藕粉的蜀绣纹凤裙,双丫发髻两侧各是一朵新奇的“银红巧对”牡丹,簇簇粉红的花瓣拥着鹅黄花蕊,香气袭人。

身边走来一人,拍了拍他的肩。他转头望去,见是秦正卿。二人目光相对,所想均为一事。

后背宽广健壮,袍衫轻质,靠着半晌,便模糊感到他的温度。郭临本欲辩上几句,可闻着园子里平淡的梅花香,拂着三月温和的冷风,枕着刻薄暖和的肩,仿佛连毛孔都跟着安静下来。

硬黄纸上秀逸天然的笔迹,透着淡淡的墨香。苏逸低头凝睇了请柬很久,总算悄悄舒了口气:“看来陈兄并未因逐族一事而心神得志,这字丰筋多力,笔法清刚纵意。若不是知情,我几乎要觉得他克日获了甚么大喜呢!”

陈聿修重视到动静,搁笔抬头。瞥见书童手中无盖的茶盏,目光一转,便已了然。垂首瞥了眼身边空了的茶杯,轻声道:“端过来吧。”

“睡觉就睡觉,再不诚恳,罚你给我研磨。”

陈聿修笑了笑,抬手拖住她的胳膊,正欲说话,俄然低低地“呀”了一声。随后松开她,往外走去。

“吱呀”一声,倒是阿秋闻声屋内响动,端着新衣出去。她瞥见郭临方才睡醒的懵懂模样,脸上笑意满满,尽显促狭。

“是。”书童徐行上前,低头斟满茶水。偷眼瞟见陈聿修下笔写字,运力一如往昔的均匀,但是不管落笔还是扫尾,肩部力道老是凝而不发。这般写字,那得能写出心秘闻意。书童不解皱眉,轻手收好茶盏。不经意间昂首,郭临安然熟睡的容颜尽收眼底。顿时彻悟。

郭临脱力般长叹一口气,望着那二人的背影,模糊还闻声世子谩骂了一句甚么“吵嘴双煞”。她本日着玄,陈聿修着素,可不就是一黑一白么,的确气得有力。

陈聿修唇角噙着笑,低头持续提笔滚墨誊写。郭临眸子一转,机上心头。冷静地卷了卷袖子,悄无声气地蜷在廊上挪动。半晌后,就坐到了陈聿修的身后。

谈笑过后,酒保将苏、秦二人引入府内流觞曲水园。陈聿修和郭临,持续在门口待候来宾。未几时,陈府门前便已华盖云集,来往如织。

快速一声低叹响起,横地伸来一只手握住她的手腕。郭临尚未能惊呼起,整小我已被拉着靠在了面前之人的背上。

郭临措置完京兆府一日的公事,就吃紧忙忙地牵马奔出。一起惊驰飞掠,墨色披风飘荡风中。

杨争单身一人,单骑扬尘而来。郭临上前帮手牵住他的马,他翻身而下,脚下不稳,扶着郭临直喘粗气。整小我重新到脚都风尘仆仆,肮脏得快不成样,那里是昔日阿谁令媛风骚的贵公子。

若只是阮云细腰等也就罢了,连男人的头发都把她比下去,实在是气不平啊。她滑头地眨眨眼,抬头靠在身后木墙上,眯眼假寐,还决计混了点凹凸不平鼾声。两只手却笔挺朝前伸出,捻起陈聿修的两股发丝,仿着麻绳将其卷辫成麻花状。

*

“就是!”秦正卿大笑道,伸手一拍苏逸的肩,“苏兄这般客气,还道是陌生了,你的那些陈年糗事,本日我可要好好做成诗句,今后可传播千古不断啊!”

一人素青月华锦衫,墨发飘垂,长眉入鬓,仙才卓姿。另一人玄色银纹窄袖长袍,青丝尽束,玉冠高悬,目浩眉清。

“……”

“哦?”陈聿修瞟了她眼,却见她的目光已被园中赶工修好的流觞沟渠吸引。正扶着廊柱踮脚了望,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他不由唇角一弯,似笑非笑,“既然是来帮手,便也行了主家之职,嗯……细想一下,我乃其间仆人,而你也想做这个仆人,那可就只要一个别例……”

郭临不解地回身,只见门口又来了一辆青莲色马车。盖缘一溜绯红流苏,镶着玉石珍珠,端地美艳华贵,一眼即知是女子的车驾。正奇特流觞曲水宴怎会有女流之辈,就见那烟云胡蝶帘帐被一只好像柔荑的手重缓抬起,施施然走下一个容若琼苞静雪的紫衣女子。

“笑……笑甚!”郭临撇撇嘴,明知理亏,却还要辩上一辩。

世子脚一落地,便不慌不忙地掰开她的手。细心机了理一身清疏高雅的云鹤长衫,右手一扬,一把山川折扇“唰”地展开。他斜乜了郭临一眼,哼声道:“本日来访的乃是文客君意非君公子,不是楚世子,郭兄可记好了?”

但是这等担忧酸楚的情感还未在胸间过上一瞬,院中就传来一阵低语含笑,树荫小径上倏忽弯出两个欣长身影。

他出族一事都城固然风声颇大,但是本人却完整闭门谢客。只在前些日郭临大张旗鼓帮他购置新的下人时,出面点头接管了秦正卿特地送来的江南良庖。

郭临伸手解下披风,顺手往阁房一丢。接着蹬掉皮靴,手脚并用蹭蹭地爬过来,跪坐到一旁。行动行云流水得过分,可陈聿修却底子没法回绝如许的随便纯熟,只低声一句责怪道:“日日上我这里,但是筹算蹭饭到底么?”

书童一怔,难堪万分地连连点头,可看了眼陈聿修,还是支支吾吾道,“郭少爷他……仿佛流口水了。”

“哦。”郭临点点头,低眉想了想,不知想起了甚么,抿唇一笑,大步朝内走去。

书童再不敢担搁,念叨一句听多想多,干脆脚下抹油飞速逃离了现场。

陈聿修一鼓作气写完一面,虽不甚对劲,但略一思虑,也勉强可矣。此时才见书童呆而未去,不由奇道:“另有事?”

“聿修!”隔着丛丛草木,她径直大喊。陈聿修跪坐于廊下,正挽袖手书札记,闻声轻笑收笔。郭临伸手拂叶而来,端地笑靥凌花胜月。他眸光微阖,心间说不出的悠然舒和。

若说当时还只是无稽的测度,可面前……郭少爷密切地环着少爷的腰,趴在少爷的背上睡着了,这,这又该如何解释?!

这番情意,郭临和陈聿修心底暗记,自未几说,闲话几句,便安排小厮送他入内沐浴换衣。

三月初二,凌晨,一封封繁复的请柬从陈府收回。

行了不久,便到了安仁坊。郭临过府不入,径直奔至隔壁的陈府。下了马,将缰绳交给门口新招来的管家,问道:“聿修呢?”

“一别经年,不知公子可好?”她搀着侍女的手,面上带着和顺含笑,莲步向前朝陈聿修下拜施礼。

这么一面镇静一面遐想,困意来袭,竟不知不觉趴在案上睡着了。睡梦中仿佛听闻耳边一声无法地笑叹,待到一觉梦醒,睁眼已是天亮。

了望而去,直如风拂玉树,英姿灵秀。苏逸和秦正卿不由一叹,待见二人走近,陈聿修丰神脱俗,郭临容颜莹澈,却哪有半分颓废之姿!

陈聿修着人在上巳节前一日才全数收回的请柬,出乎料想,几近是十成的回帖。郭临伏在书案上,就着烛火将一封一封回帖分姓别类清算。每读过一封,心中的欢乐便添上一层。

他收起请柬,劈面前待命的小厮笑道:“备墨,我要亲书回函。”

郭临回身过来听清这话,顿时惊得脚下一滑。赶紧抓稳了廊柱坐下,转头瞪着他,做了个狰狞的咬人鬼脸。

紫君缓缓站直身,正了正被风拂扰的云鬓。抬首瞥见门口目光板滞的郭临,冲她盈盈一笑。

厨子确切非常会做江南菜,道道都是她儿时的影象,可这如何会是她日日拜访的来由?郭临撇撇嘴,正色道:“明日就是流觞曲水宴了,我这不过来看看能不能帮上忙嘛。”

“是是是……”郭临没好气地连推直推,把他撵进府门。白子毓望着这场景愣瞪了好一会儿,转头触到陈聿修似笑非笑的眼神,咽了咽口水:“我,我本身走……”

雕华云纹袍衫裹住欣瘦有力的身躯,狐裘毛皮脖颈环抱,端倪清楚如画。道旁百姓隔了半年多再见到她,顿觉曾经稚气未脱的京兆尹在经历过这一年过后,身量渐开,昭华更甚,已近乎成年韶秀之容。

苏逸提早了小半时候达到,陈府门口,小厮们还在铺就毯道。乍一见了他,又是恭请,又是通报,好一阵慌乱。苏逸负手而立,望着他们,又是好笑又是心伤。心想着,聿修如若还是阿谁身份贵重的学士府嫡宗子,又何必用这些经历不敷的下人。

道旁百姓立足张望,见那些华贵马车高低来的,偶然是青年文人,偶然是白发耆宿。乃至另有国子监学子,乘着一辆长马车,结队而来。身上深色学服尚未换下,脸上却满是一派激昂彭湃,好似比插手元日嘉会还要镇静。

郭临忍不住点头直笑。扬争瞥她一眼,责怪道:“还笑,若不是你们前一日才发帖子,我何必这么急!”他近几月都在外游学,本来陈聿修不知他去处,没有筹办请柬。苏逸得了帖后,便给扬争飞鸽传书,试一试运气。偏巧他行到了都城南边不远,一算路程,二话不说,坐上马车就奔了一晚。凌晨换了马匹,半晌不断,总算是在日中不久赶到。

直过了很久,陈聿修才勉强收回愣怔神采,目光微撇,捏拳清咳一声:“嗯,我晓得了,你下去吧。”

郭临“扑哧”一笑,仿佛突然溶解了难堪,四人你望望我,我望望你,俱大笑起来。

一辆古朴的马车遥遥驶来,郭临听到熟谙的声响,迷惑间转头一望,瞬息化为无语。她大步上前蹬车,一把把世子和白子毓揪了下来,气道:“这就在隔壁……坐你个头的马车啊!”

阿秋气急,伸出粉拳提着裙子就要来揍她。郭临工致躲开,间隙抱起新衣跳出门,往澡房奔去。一起留下长串畅快大笑。

时克日中,绵绵清风下,艳阳广照,虽不见得一蹴就暖,但也叫这暮春三月的城中,须已见惯的气象被团金和光覆盖,纷繁然衬着出上巳节的不凡之色。

郭临第一次应接这般多的客人,直看得目炫,但还是摆着得体的笑容,涓滴不懒惰。总算是人影渐少,斯须见着了一个熟谙的身影。

陈聿修声音清越浅然:“数年未见,紫君统统如昔。”

“陈兄……”苏逸忍不住踏前一步,正欲见礼一拜,腕上已被人悄悄托住。陈聿修眸光清澈,安然笑容:“苏兄莫要见外,我等好久未聚,其间恰是好时候。”

面前浓云般的长垂墨发,根根发丝尽现,既黑且亮。郭临靠近瞅了半晌,直看得心生妒忌。因为母亲有一半的外族血缘,她打小就是个黄毛女人,被细腰耻笑了无数回。厥后换做男装,也就再也没留太长发。

那日郭临俄然突入,他受命避离。然园中久久未有动静,他担忧二位爷少了茶水,备好后走回廊下。却看不到人影,张望了好久才发觉门扉靠在一处的两双脚,观那方位,二人竟似在屋内缠绵着躺在一处。

书童端着茶盏走入园中时,见着的恰是如许一幅场景。顷刻惊得周身一震,手中茶盏一颤,盏盖滑落,“扑”地掉陷在脚边的泥土上。他呆呆地盯着火线二人,脑筋浑沌一片,乃至还想起了前些日子的气象。

书童躬身退下,刚走出园外几丈,就闻声一声尖叫传来:“啊!陈聿修,你何为,不是你让我睡觉的吗?”

“嗯哼,只准桃花自个朵朵开,还不准旁人瞅上一眼啊!”阿秋嘻嘻一笑,放下托盘走过来,伸手就要帮郭临清算。

这……这的确,太匪夷所思。书童哆颤抖嗦端着茶水,好不轻易才未轰动二人出了园子。脑中还在浆糊般地想着,难不成少爷还在逐族的打击之下,年事又长,加上克妻传闻,不得不选了断袖这条路……

郭临恍忽摸了摸被褥,手感熟谙,这才发觉不知何时已回到了本身府邸的房间。她怔怔地趴下床,铜镜前一照,发髻未散,身着昨日旧中衣,甚是奇特。

“哟,”郭临叉着腰,戏谑地朝她高低打量,“我们阿秋本日这是要容光冷傲全场啊!”

“少爷在园子里。”

她没想到陈聿修在文人间的影响如此庞大,哪怕是在完整和学士府离开,乃至有能够是犯事出族的景况下,接帖之人都毫不踌躇地挑选站在他这边。看来文人风骨,涓滴不亚于江湖义气。她几近能够设想到明日的盛况,那就是拍在学士府脸上一个清脆的巴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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