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五章 林间起雾
李落打量了四周一眼，雾虽是退开了，但却也未曾飘远，山林草石仍旧隐没在雾霭当中，难辨真容，同业而来的世人还是不见踪迹，竟连马嘶之声也未曾听到。
走了近一个时候，天气不见透亮，反是暗了几分，这般大雾，卓城西府倒是少有能见。
雾气越积越多，垂垂笼在李落身侧，只是未曾近得一尺以内，仿若一个浑沌玉穹，将李落罩在此中，烟云流转，煞是冷傲。
就在这时，不知从那边传来一阵乐声，似风非风，似叶非叶，悠婉转扬，云起雾飞，不像是大家间乐器所奏，仿若六合初开之时，便已保存于此，间关莺语，幽咽流泉，缓缓渗入几人耳中，好似山林当中的鬼怪留音，极是好听。
和尚一怔，纵声大笑，仪态不羁，声音雄浑宏亮，鼓掌赞道：“了得，了得，施主年事不大，眼界当是不凡，竟能破开和尚和雍大先生布下的气阵，阿弥陀佛，雍大先生，此次看走眼了吧。”
“九殿下，如何了？”
就在这时，林中景色突变，一刻之前尚还安稳和柔的雾气似如风卷云涌普通，纵横吼怒，偌大的山林当中，只剩下李落几人孤傲而立。
一个年长儒生，年近古稀，一头白发，随便束在身后，双目颀长，清澈见底，缓缓白髯，落拓安闲，最惹人谛视标是老者年事虽高，脸上却满含浅笑，似是总角孩童普通，朴拙至纯，身着粗布白袍，雍容雅步，颇似得道飞升的神仙。
胸前挂着一串佛珠，黑中透亮，不知是甚么质地，看似不输于精钢玉石，只是身材胖了些，高虽是不及儒生肩头，腰腹倒是能罩得下两个儒生来。
过了很久，李落缓缓吐了一口气，探手悄悄搭在腰间长刀刀柄之上，似是费了好大的力量才将头抬了起来，神采如常，只是神采又再惨白了些，悄悄的看着面前两人。
不见如何提步，眨眼之间两人便来到马车之前，行云流水，李落悄悄咳了一声，心中微微一惊，面前两人不露锋芒，看似平常，却给人无可御敌之感，似是山间木石，流于天然，如此返璞归真之境，李落尚是初次得见。
一缕轻风，扬起了李落鬓间几根长发，丝丝凉意拂过耳旁，李落这才淡然一笑，轻声说道：“大师过奖了，却不知拦住我有何事？”
另一人倒是个和尚，瞧不出年关幼年，面含红光，一副笑嘻嘻的模样，身上的灰布五衣已是补缀百结，不过火是洁净。
李落扫了周遭风景一眼，云妃凤辇尚在身后数步外，只是雾气更重了几分，前军将士和后军兵将都已隐在雾霭当中，不见踪迹。
禁军将士神采大变，转头瞧了一眼云妃凤辇旁相侍的几个宫人，骇然呼道：“九殿下，别人怎都不见了？”
盏茶工夫，乐声消隐不见，李落神采惨白，背心尽数被汗水侵湿，身子愈显薄弱，附近的禁军将士和宫中侍从早已不省人事，醉倒在迷雾妙音当中。
此番前去宜州，禁军军中妙手浩繁，却不知为何宫中九卫都未曾相随，最多也不过是宫中近卫妙手，出城之时非常仓促，李落也不及细查，如果有本日之局，看来此中怕是别有玄机。
李落神采凝重，禁军将士不明以是，愣愣的看着李落。
李落眉头一皱，喝道：“停。”
雾气袭身，世人似是卷入了一个深不见底的妖境，白雾聚散，如浮光掠影般，或成飞鸟，或成走兽，又似是亭台楼阁中的歌舞清闲，傲视神飞的仙家女子，尽都一闪即逝。
六合之间，云飞雾染，倒是寂然无声，就连虫鸣鸟叫声也没了踪迹，这两辆马车竟似被隔在了三界五行以外。
很久，李落悄悄说道：“如何没有声响？”
李落一动未动，四周雾气氤氲，将来人衣衫下摆遮了起来，几疑仙家来客。
面前两人摸索以后再未脱手，便是方才也是留不足地，未曾尽力施为，不过李落却涓滴不敢粗心，聚雾成盾，这等精纯内功，几近骇人听闻。
儒生面露震惊之意，却也不吝赞誉之颜，点头道：“确是轻看少侠了，原觉得少侠最多不过是能迫开雾气，不料我二人布下的气阵竟也拦不住你。”
“声响？”禁军将士一怔，仔谛听了听，恍然大悟，一行世人逾千之数，却不闻战马车辙之音，颇是诡异。
两人和颜悦色，言语当中涓滴未曾造作，率性天然，虽是来者不善，只是一时之间却难叫人生出敌意来。
两人来到李落身前三步以外站定，皆是含笑望着李落，并未出言。
突地，李落心中一动，长身而起，出了马车，许是焦急了些许，赶车的禁军将士吃了一惊，仓猝一礼，唤道：“九殿下。”
突地，林中传出一声人音，似是轻咦了一声，跟着一声佛号，树后步出两人。
和尚微微吃了一惊，喧了一声佛号，双掌合十，讶声说道：“施主好深厚的内力。”
和尚点头晃脑道：“料想以外，料想以外，施主武功不凡，和尚却要大伤脑筋了，大甘禁军当中几时有这等妙手，难不成是萧百死易容不成？”
和尚儒生见雾气难进李落周身一尺以内，相视一眼，皆可瞧见对方眼中的惊意，不过不见多少敌意，倒似赞叹之情多些。
声音直如林籁泉韵，甚是动听，若只是闻声，决然也想不到出言之人已是年近古稀之龄。
李落仿佛未曾听到，没有回声，只是有些猜疑，又有些萧瑟的看着儒生和和尚，俄然长身一动，从马车上踏了下来，人如出鞘长刀，将身前浓雾破了开来，本来呆滞的雾气恰如找到出口普通，再不被拘束此中，四散逃窜了出去。
李落心中一凉，岔言说道：“好精美的阵法，称之鬼斧神工也不为过，或许只要书中所载的九宫阵才可一较高低。”
便道是心中所想，竟会悉数映在白雾当中，只瞧得一眼，就被引去了心神，李落身侧的禁军将士已是痴痴迷迷，坐倒在马车上，喃喃自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