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7.29独发
陶菁目光炯炯地望着毓秀，半晌才又坐回石凳上拉琴。
“只是夙起时有些不适，现在已经好多了，晚膳前还同伯良下了两盘棋，汤药也按太医的叮咛用了，想来也没甚么大碍。”
畴前教毓秀西琴的师父不是别人，恰是灵犀之父，已故的皇后舒辛。
毓秀淡淡笑着不说话。
跪下就跪下。
姜汜面色犹疑，半晌才说了一句，“依臣之见，公主年纪尚轻，封王之事不必操之过急。”
毓秀信觉得真，不久以后，她就把舒辛说的话当作奥妙分享给了客居东宫的欧阳苏，还拉着他跟她一起到桃花树下许愿。
姜汜转头看了一眼陶菁，轻声叹道，“臣在院外就听得一阵恍忽，竟想起了当年的廉皇后。”
“既然你这么有掌控，那就尝尝，可如果试不成如何办？”
毓秀猜到姜汜会有贰言，她却没有窜改主张的筹算，“太妃是感觉朕安排白鸿住在宫中不当，还是住在东宫不当？”
本来他也落到了臣子的职位上。
“皇上保重龙体。”
“的确有这个筹算，灵犀是嫡长女，笄礼时理应封王，现在她已入朝当差，封王也顺理成章。”
毓秀见陶菁胸有成竹，就对他笑道，“先皇后送了我一把西琴，现在还摆在东宫，你如果有本领调的好就取来奏吧。”
康宁与陶菁跟在毓秀身后, 忍不住小声抱怨，“平白无端你非要横生枝节, 如果皇上吹了风，病情减轻，你我便难辞其咎。”
二人相携落座，姜汜亲手为毓秀斟酒，“这个新来的侍子，不但学问了得，西琴也奏的奇妙。”
毕竟还是毓秀沉不住气，“你为何进宫？”
灵犀白日里才来求了差事，礼部午后又递了奏折，毓秀看着姜汜温声笑道，“公主府的名号只是临时的，迟早会改成郡王府。”
她坐着他站着，一矮一高，她在气势上就落了下风。
旧事不堪回顾。
毓秀皱着眉头推开陶菁，漱了口洗了脸，叮咛一干侍从都出去。
一曲完了，陶菁起家对毓秀拜道，“下士传闻在桃花树下许愿，欲望必然能实现，不知皇上畴前可曾许下甚么欲望没有？”
“这天下间有才有貌的人多的是，脑筋清楚，行事慎重的却寥寥无几，君子开阔荡，胸怀光亮磊落，企图走傍门左道的捷径，难保不会一脚踏空，万劫不复。”
梁岱与陈赓备好漱口水和脸盆等在宫中，两个嬷嬷也捧着换穿的衣物等在床边。
陶菁不紧不慢地灭了几盏灯，一步步走到床前。
毓秀早晓得姜汜对华砚有顾忌，就顺势反将一军，“依太妃之见，朕是否该等北琼与南瑜的皇子返国以后再行选妃？”
琴声流利，毓秀听着听着，就想起了很多旧事。
他是吃了大志豹子胆，还是看准她心慈面善，才一再得寸进尺。
陶菁笑道，“皇上想听实话还是谎话？”
陶菁在毓秀劈面的石凳落座，望着毓秀一笑，拉动琴弦。
梁岱陈赓康宁个个目眦欲裂，恨不得一起上前撕了陶菁；陶菁故作无恙，笑着预备帮毓秀换寝衣。
毓清秀陶菁气势放肆，怒道，“你给我跪下。”
姜汜内心一凉，脸上的笑容不减，“皇上要将欧阳苏安排到东宫居住？这想必不铛铛吧？”
两人一来一往地酬酢，说了几句无关紧急的话，姜汜才笑着入正题，“臣听闻华砚本日进宫看望皇上了。”
两人还是一上一下地对望，陶菁矮了半截，望向毓秀的目光却没有半点畏缩。
毓秀笑而不语，姜汜就摸索着又说一句，“华公子与皇上一贯亲厚，想必也很想早些进宫伴随皇上。”
姜汜心中骇怪，扭头望毓秀，毓秀面上没有半分非常，那一个“朕”字天然就是脱口而出了。
“你如何晓得？”
毓秀内心多少有些非常，她来东宫赏花固然不是奥妙，姜汜却在这么短的时候里就晓得了，可见他留意她的一举一动。
“他们一天都在一起, 不会才分离就又见面。”
曲子奏了一半，东宫院门传来一声通报，“太妃驾到。”
毓秀看着陶菁，越看就越感觉看不懂。
好大的口气。
毓秀也帮姜汜斟了一杯酒，“朕也想起了畴前的很多事……”
姜汜的神采终究有了一丝颠簸，“皇上成心将公主封王？”
姜汜一起将毓秀送回金麟殿，内心已惊涛骇浪。
毓秀扶着桌站起家，陶菁也收了琴退到一边。
毓秀还记得，那一曲罢，舒辛蹲到她面前笑着说了句，“秀儿，在这颗桃花树下许愿，欲望必然能实现。”
康宁瞠目结舌地看着毓秀与陶菁，白日里他见陶菁大胆搂抱皇上时就感觉违和，莫非皇上真对陶菁动心了。
陶菁笑道，“花瓶里的花同花树上的花是两回事，彻夜圆月当空，万里无云，皇上出去逛逛也好。”
陶菁却不苟同, “皇上不会请皇后。”
“多谢太妃挂怀。”
毓秀哭笑不得，“你再奏一曲吧。”
“谎话是甚么，实话又是甚么？”
此时现在, 毓秀的确是但愿姜郁陪在身边, 可她也只能把谨慎思都藏了, 本身端着酒杯对影成三人。
陶菁笑道，“下士晓得个水栽的体例，将败枝放入瓶中养三日，必然落花重开。”
姜汜的笑容就有点僵，“臣传闻皇上偶感风寒，可好些了？”
毓秀被问的一怔，摇着头笑而不语。
毓秀才感觉别扭，他的一双手已经伸到她腰后解腰带，看上去清楚就是拦腰抱她的姿式。
一句说完，就起家叮咛康宁摆驾回宫。
康宁见毓秀孤傲落寞，反倒心软，就悄声改了口风，“皇上一人赏花形单影只，我们还是将皇后请来，两人说谈笑笑也热烈一点。”
“臣不好替皇上做主。”
姜汜见毓秀态度果断，也不好再劝，转而说道，“公主府已筹办伏贴，灵犀不日就要搬离储秀宫。”
毓秀看着姜汜，她嘴角虽还带着笑容，眉眼间却难掩讽刺，也许是被落花所感，她心中已垂垂生出颓意，“晚间风大，朕身子又有些不适，时候不早，太妃也该回宫安息。”
陶菁不像普通的侍从站在毓秀身后为她宽衣，他就一向保持与她面劈面的姿式，目光中尽是和顺旖旎。
永寿宫的动静还真是通达。
毓秀笑道，“朕安排白鸿入住东宫，并非只为了话旧情，更是未雨绸缪，别离亲疏。”
“任凭皇上措置。”
欺君之罪？
当年舒皇后也曾坐在桃花树下，婉转奏上一曲。
姜汜迎上毓秀，“皇上好兴趣，臣传闻皇上来东宫赏花，心念一动，也过来看看。”
姜汜一时语塞，细细考虑后才答了一句，“欧阳苏虽是皇上嫡亲，你们二人毕竟男女有别，皇上留他住在宫中实在不当，还是送人京师馆驿下榻吧。”
康宁为毓秀脱了外袍，陶菁为毓秀脱中衣。
“试不成皇上可论我欺君之罪。”
幸亏陶菁对着毓秀这么和顺驯良的帝王，若换作献帝，他敢这么三番两次冲犯龙颜，早被重重罚了。
陶菁忍俊不由，“谁说皇上形单影只，不是另有你我吗？”一语毕，就上前对毓秀拜道，“下士自幼学琴，不知可否为皇上奏上一曲？”
一旁的康宁呆若木鸡，他们这些在宫里当差的，固然离皇上只要一步，却从不敢等闲僭越，这些年，没人敢主动找皇上扳话，陶菁进宫以后的所作所为，是他们畴前想也不敢想的。
毓秀被陶菁说动了心机。
陶菁见毓秀不睬人，不但没打退堂鼓，笑容反倒更加光辉，“皇上的欲望必然能实现。”
他到底抱着甚么样的心机，又想达到甚么目标？
康宁一声轻哼, “良辰美景, 皇上鼓起时又要请皇后同游，情到浓处, 如何分离, 太医叮咛二人不成同房……”
康宁却有些踌躇, “皇上抱病, 怎好出去吹风，还是早些安寝。如果皇上想赏花, 下士们去东宫折来一支放在花瓶里可好？”
毓秀叫嬷嬷进殿帮她披了一件帽袍, 叮咛摆驾东宫。
“皇上谎话也想听，实话也想听，不是太贪婪了吗？”
毓秀内心嘲笑，面上却一派淡然，“既然如此，太妃就遵循之前的旨意安排选妃吧。”
世人都走了，只要陶菁还留在寝宫，把一枝开败的桃花插进玉瓶。
毓秀收敛笑意，正色道，“欺君之罪可不是随便说说的罪名，若这支桃花开不了，朕不会再留你在宫中，你且到国子监做你的学问，趁便改一改信口开河的弊端。”
陶菁笑道，“皇上自有神明庇佑。”
毓秀迷惑他又要耍甚么花腔，“这一枝花已七零八落，你还折它返来做甚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