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三十未嫁
那李小娘子竟然顶撞道：“乔老太君德高望重，乔中丞又是朝廷栋梁，这些下九流天然不敢编排老太君和中丞。但我陇西李氏迁入临安不过两月，就连卖艺的都敢拿我们作乐子，明天如果不做惩戒，来日还不知这些贱民如何编排我家。”那李小娘子越说越怒，本来只是要将几人撵出去，这时竟手腕一抖，从腰间解下一条软鞭来。
但现在也是骑虎难下，草儿只好持续往下编。
这话对于这些世家女眷而言，已经是极重了。那李小娘子脸涨红得似能滴出血来，倒是半句回嘴的话都没有。
“话说有位东方娘子，听到这动静，就起了心机。”草儿干脆给女主起了个罕见的姓，这下再不会有个东方娘子跳出来打人了吧？
草儿手内心已经攥得满是盗汗，正想着要不要干脆豁出去，救本身一救。就在这时，却听到一个女声，冷冷僻清，却严肃实足，让这之前还喧华不已的席间，顷刻温馨下来。
席间的夫人娘子们静悄悄地垂着眼，陪着笑。在坐的大部分都是王谢望族，常日里不知多心高气傲，现在被那女子牵带着一箩筐一起骂了，竟然一个个连不忿的神采都不敢露。
“成何体统！现在五姓七望真是越来越不像样了。”那女子在两名丫环的搀扶下，自廊下款款走来，一件月红色的大袖衫，下配茶青色罗裙，清平淡淡。浑身高低既无配饰，也无披帛，唯有朝天髻上簪着一支金镶玉的喜鹊登枝，算是应了本日的喜庆。
“东方？那李小娘子的故事不是还没讲完吗？”贾娘子看也不看台上，只拿起席间备用的花牌打量，“接着讲李小娘子。”那声音虽不大，但这满席谁不是竖着耳朵在留意这位娘子。在坐的夫人娘子哪还不晓得这贾娘子的意义，纷繁凑趣隧道：“对啊，快讲，快讲，那李小娘子起甚么心机了？”
那位贾娘子从一旁的丫环手里接过公用的茶盏，漫不经心肠吹了吹：“老弊端了，倒让老太君惦记，是书瑶的罪恶。”说罢朝台上淡淡瞥了一眼，俄然微微一怔。
乔老太君淡着神采劝了两句：“这先平生话讲古，全名撞上的都有，何况只是姓氏，罢了罢了。”
草儿满脸陪笑，内心却犯嘀咕。她那段奉旨还情，本就是为这位娘子筹办的。但现在正主来了，草儿反而先有些怯了。那奉旨还情的情节哄哄普通的女眷大抵还行，但面前这位，草儿感觉真要在这位娘子面前说这段儿，的确就是轻渎了。
看那贾娘子说话神采冷酷，似是感觉万般无趣，只是不知为何，手中茶盏的盖子与茶碗却微颤地连磕几下，收回叮当的轻响。这让一旁心细的丫环惊奇地向台上瞥了一眼，仓猝将茶盏接了过来。
另一侧，杨广也低声嘲笑道：“姓李的公然没有一个好东西。甚么陇西李氏，当年武氏就已经将姓李的屠了一遍，到了唐末又被屠了一回，早就式微了，神情甚么。小兄弟别怕，这李小娘子不过是个武将之女，她不能把你如何样。”
草儿心说，再式微的氏族，经验她一个平话的，也是妥妥的新手任务，毫无难度啊。明天也是背运，本来临时编了个奉旨还情的段子，就是为了讨那位年过三十，还未出嫁的小娘子的欢心。谁知富婆没见到，倒是引出这么个煞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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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旁的丫环微微迷惑，轻声道：“娘子？”那贾娘子醒神，移开了目光，撩了撩茶叶，淡声道：“我之前在屋里歇着时，就听着这边热烈，如何不说了？之前讲到哪儿了？接着讲吧。”
现在，见李小娘子竟然要亲身脱手，朱由检微微皱眉，低声道：“乔中丞斯须便至，你只需设法再拖个半晌就好。”
朱由检自那李小娘子发飙起，就冷眼看着，台上看得比台下更清楚。半盏茶前，老太君就遣人飞奔着往前院去了，想来必是去请乔中丞来处理此事。
草儿明白这就是杨广口中，那位年过三十，还未出阁的娘子了。只是看这娘子的样貌身材，就算进宫当娘娘都绰绰不足，不知为何竟会蹉跎至今。草儿一时内心有些唏嘘，不觉就多看了那娘子一会儿。
本来这平话唱戏，台下观众里有姓氏撞上，本是常事。普通人笑笑就畴昔了，如果那着名的望族，台上的告个罪，也就揭过。
像李小娘子如许，一言分歧就满口贱民，还要亲身脱手惩戒，草儿是真没见过。一时只急得满头大汗，却没个主张。
草儿见那位贾娘子打量本身，不由得挺起了小身板，笑得愈发机警敬爱。虽发觉身边的杨广仿佛今后躲了躲，但也没放在心上。
那位陇西李氏的李小娘子难堪之极，却也不敢发作，更不敢暴露怨色。现在坐在那边，真真是如坐针毡。
那李小娘子怒着脸就要上来打人，天然一圈丫环婆子拦着哄着。那些夫人娘子，嘴上劝人，也就是做做模样，各个都一副看好戏的神情。
“贾娘子身子可感觉好些了？”乔老太君殷殷隧道，“之前那些戏文太吵，我叫他们都撤了。现在台上的平话先生，讲的是赶考举子的故事。”
那女子在丫环的搀扶下一向到了席间的主席，才停了下来。本来乔老太君的桌子上就有几个空席位。草儿现在才晓得，本来竟是因为无人有资格坐在那女子中间，这些坐位才空下来的。
也不怪草儿事前没想到避讳，这临安城就没传闻过有哪个大官姓李的。这陇西李氏两月前才迁入，恐怕这姓李的武将自个儿挨府拜见的拜帖都还没送完。
草儿额上的汗也冒了出来，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宋时的世家讲个“为六合立心，为生民立命”，崇礼尊儒，雅意修身。暗里里如何不提，场面上还是要讲究世家风采，礼义狷介的。
草儿心中一凛，晓得这是姓氏撞上了，赶紧告罪。
但是恰好明天草儿赶上的这个李小娘子，不晓得是甚么来头，竟然不依不饶，非要将草儿几人撵出去。
“王谢望族，世家大姓，就教出如许的娘子来？”女子冷冷地自李小娘子中间而过，连多余的眼神都没有分她半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