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冷月

可我没有力量再下床走动了，伸直成一团，将头埋向着膝盖的那一刹时，我看到那一道道伤痕，渗着血，狰狞地伸展在本来光亮的肌肤上，黑夜里显得更触目惊心。

我在想，如果他并不爱我，我能够离他远一点，我不会凭着父辈定下的一纸婚约强嫁于他。我也不会借着正统大帅府四蜜斯的身份去害祁悦。

我驰念在云水村无忧无虑的光阴，那边有阿爹阿娘。

下雪了。

我记得，他摸着两撇胡子对我恭敬地说着，“蜜斯，您该回家了，大帅和夫人寻觅了您整整十四年。”

我是被阿爹阿娘收养的，他们视我如己出，连童养媳都舍不得我当，固然阿诺很喜好我，待我很好很好。

到底过了多久呢？五天？还是十天？我有点恍忽了。

“应当就是在这四周，你们给我搜细心了，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其别人，随我去东南边向。”

漫冗长夜，度日如年。

如果再让我挑选一次，我决然不会跟着阿谁将头发梳得服服帖帖，一身得体西装的肥胖管家来到十里洋场。

天渐亮，换上了薄薄一层蓝，飘飘荡扬洒下漫天晶莹。

大抵是三年前了，我还记得下车的一刹时，再也忍不住一起驰驱的晕眩，尽数吐在院落的汉白玉台阶上，我也记得我陈旧的草鞋，是如何净化宴厅那条宝贵的波斯地毯的。

“是，长官。”

云水村的人从未见过汽车，更何况是黑得发亮的初级汽车。在灰头土脸的矮房低舍烘托下，显得极其格格不入。我走得那天，村民熙熙攘攘地围在我家门口，阿诺冲了出来将我抱住，我也忍不住大哭起来，“阿诺，我舍不得你，也舍不得阿爹阿娘，我就去一会会，然后再返来好不好，或者把你们接畴昔。”管家不动声色地挡开了阿诺的身材，冲我浅笑“蜜斯，我们该走了。”我瞥见阿诺想要和我说些甚么，毕竟却压抑了下去，眼眸底下是无尽的哀痛。

可厥后的事我不肯再记起来了。

我强撑着身材躲在床板下，灰呛进我的口腔，我却忍着不能收回任何一句声音，绝望的时候，或许是感受不到眼泪的。

从残垣透过几缕月光，模糊能看到落寞的灰，绕着光，飘得很迟缓。

窗外悉悉索索传来脚步声，我警悟起来，我想，如果真是他，嘴角已经惨白，酷寒和痛苦一阵一阵袭来。如果真是他...

我又一次在疼痛中失眠。

听得乌鸦第四遍叫声，我实在按捺不住，有些吃力地从床榻上爬起来。

而我也再回不去了，云水村...阿爹阿娘去哪了呢。

两个小兵排闼而入，我屏住了呼吸。

他那么地爱祁悦，又是那么地讨厌我。

也是大雪纷飞的日子，当卖洋火的小女孩划亮最后一根洋火时，她见到了她的祖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