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了无遗憾
“月神感激姨娘教养护持之恩。”
月神走到亭中，将坐在炉上的陶壶拎起来，热茶汤倒进茶杯中。
许闲月此时坐在亭中安息，她倚靠木柱，身上盖着厚厚的毯子，面前的石桌上煮了茶，此时咕噜咕噜地冒着响，怕是已经煮了好久。
此时，月神再次浅笑，那笑容太夺目，几近灼伤许闲月的眼：“红颜，天然是人间最好的女子。”
月神踌躇了好久，踏上去往无良水轩的路。
雪舞翩翩，湖心岛上转眼已是银装素裹。许闲月看着漫天飘零的雪花，赞叹：“真美啊！”
乘月楼，月神想在临走之前与许闲月告别，却从奉养许闲月的仆人口中得知，她一早就去了无良水轩。
这一句，不测埠让许闲月面上泛出浅笑：“月神，我只当你向来你恨我的。却不想，你竟然还会来找我。”
许闲月问着关乎存亡的话，语气却平平平淡，真不像嫡亲长辈。
山川如画，雪飘人间。月神庄依山傍水而建，无良水轩坐落于留影湖的湖心小岛上。踏着浮桥，月神赏山赏水赏飘雪。
阿谁少女明眸皓齿、巧笑嫣然，称得上绝色美人，月神跟在她身边，脸上竟然带着笑。
凉亭八面来风，不时有雪花飘落在许闲月身上，她仿佛不觉。
“至此已是了无遗憾。”
“我第一次见那女人，就想，如果她能成为月神的妻，该有多好。”
余下的字，消逝于风中，只留一声轻叹。
“姨娘可曾悔怨，遇见母亲？”
月神幼时固然常哭，却也常笑，可十岁以后，他竟然再没了神采。见了月神的笑，许闲月恍然惊觉，他已六年未曾展露笑容。
便将月神的存亡，也看淡。
俄然，许闲月就掉下眼泪，捂着脸走开。
合该再念余生……
月神十六岁生辰那天，许闲月特地夙起，替月神做了长命面。在昙华国，孩子十六岁时，母亲要亲手做一碗长命面给孩子，祈求上天保佑孩子长命百岁。而孩子吃完长命面，也就代表他成年了。这个风俗上至一国之母，下至村落农妇都在遵守。
“我这平生，必定求不得美满，但回想起来，却也出色无双。”
“此人间孤苦，我早已看厌倦。”
她接过再无一丝暖意的茶汤，一饮而尽。
此时天气又变，竟然飘飘洒洒下起了大雪。仿佛之前的风云变色，恰是为它的到来而铺垫。
许闲月耳边，闻声月神最后的话：“只盼月神此去，仍有返来之期。姨娘前尘尽葬，合该再念余生。”
觉得他只是出庄去逛逛，早晨就会返来，那一碗面，早晨再重做也无妨。
石桌上共有两个茶杯，月神便倒了两杯。
月神看着飘飘洒洒的白雪：“若不顺利，也要红颜自在安闲，今后不受束缚。许就，逃不过这一劫，偏要我死亡昙华。”
却不想，直到两个月后，月神才返来，还带着一个少女。
“当日得知mm死亡，我恨不得马上死去，陪她碧落鬼域，恰好，另有个你。”许闲月望着月神，眼中一片腐败，“恰好，另有个你。”
终究，路的绝顶是花海。
许闲月将杯中茶汤饮尽，本身给本身添茶，又反手替月神倒了一杯：“我晓得，我是没有来由禁止你的。月神，这一年你过的太艰巨，却终究要到头了。我在庄里等你，如果你另有返来之期，今后你陪着澹台君言，天涯天涯，我皆不管。我也分开其间，寻一地终老。如果你死亡昙华，我便替你收敛骸骨，带你去找mm。”
许闲月盯着月神的手，并不去接茶杯。月神面色稳定，双手稳稳铛铛放在那儿，杯中茶水涓滴不动。
“若不顺利呢？”
娇灵花实则娇弱难养，却不知为何，恰好适应这湖心小岛的环境，就连夏季，都在傲然开放。
月神悄悄地点头：“天然要走，再担搁下去，只怕红颜等不得了。如果此去顺利，等来年春暖花开，我便返来。”
月神站起家，最后替许闲月添了一杯茶，就如许在雪平分开。
月神放松身材，坐在冰冷的石凳上，将桌上另一杯冷茶送入腹中。
雪愈下愈大，仿佛要将六合掩映，许闲月问：“天时倒霉，你还要走么？”
“天年子死前，对我说，我二十四岁有一大劫，存亡大劫，当初心智懵懂，万事万物无需挂记，现在，十年已过，邪念丛生，我却眷恋这陌陌尘凡。”
“姨娘倒是与世人普通，皆错。我与红颜，绝非男女之情。她有她的归宿，我有我的……”
一坐一立，两人都未曾开口，等茶水垂垂转冷，月神端起一杯，奉到许闲月面前：“姨娘向来，是最机灵的。”
“如果不能遇见mm，我来这人间走一遭，又是何必？”
许闲月的答案，仿佛出乎月神料想，又仿佛，只在他料想当中。
“月神此生只恨本身，毫不敢恨姨娘。”将陶壶再次拎起，月神替许闲月添了杯热茶。
但是直到面凉透了，月神也没有呈现，许闲月寻不见月神，也寻不见沐清。但她记得，前两年代神的生辰，他都不在庄里，便豁然了。
好久以后，许闲月感喟：“我竟然连你，也留不住了……”
或许是有的，或许，再没有了。
许闲月嗤笑：“混账东西，竟会如许夸奖本身。”这一句话方才落地，她又变了神情，面色暗淡下来：“倘若换一人护持你长大，倘若你早点遇见那些人，或许你这平生，该更欢心对劲才是。”
看着月神的背影在雪中愈走愈远，许闲月盯着杯中的茶冒出缕缕白烟，自言自语：“可另有，那样的一天？”
月神俄然迷惑：“如果当初，姨娘在冷宫中长大，到了出嫁之期，凭着长公主的身份，必定也能有一段完竣良缘。”
闭上眼，前尘旧事纷繁而过，恍忽之间，她仿佛瞥见了月神，熟谙的、难忘的或者未曾见过的画面，交叉在一处，就如许构成了，他荒唐的半生。
阿谁少女，便是钟离雪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