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你还年轻,好生活着
可我没想到,当晚聂宿便气势汹汹地上门找上我,捏住我的肩膀,面上大怒问我为何要去找天帝、为何说了那样的话。
最后情魄被生生扯破,术法败坏,我已精疲力竭,朝无欲海深处坠去。冥冥当中,有缕金饰绳索缠住我的腰,带我穿过无欲海,明丽又张扬的气泽漫上心头,若四万年前,曾救我出无欲海的那一缕灵魂。
我说为了六界百姓,他不信。
想来竟更加痛快。我也算报仇雪耻过了罢。
海水绝顶,那缕灵魂终究松开我,重归虚妄,海水如长舌猛兽,吸食灵魂入肺腑。我伸手想要拉他一把,身后俄然传来深沉一声——
湛蓝阴诡的无欲海水漫过甚顶,我挣扎难逃,被他带入深海。
他要走,我仓猝当中口不择言,“聂宿大人,你如果喜好过我,就亲一亲我。”
我抢先抡起胳膊扇了他一巴掌,肝火翻涌而上:“你如果顾恤我,一万年前就不会剐我鱼鳞、抽我鱼骨;你如果看得清楚我对你的情义,现下就乖乖承情,好生活着。”
我看不到日光,分不清时候。脑海中走马观花一样闪过无数场景,每一个场景,都有聂宿。
他蓦地昂首,神采非常。仿佛在顾忌甚么,眼眸深沉望了我一眼,随后解下腰间水蓝的玉玦系在我的手腕上,又取出离骨折扇挂在我的腰带上,最后扶稳我头上的玉冠,叮嘱道:“你还年青,好生活着。”
我说为了当豪杰,他也不信。
我奉告天帝,三今后,就去银河挽救陨落的星斗。天帝大喜,奖饰我有勇有谋、后生可畏、巾帼不让须眉。
“素书,我来接你归去。”
他咬牙切齿要祭出离骨折扇本筹算抽我一扇子,“本神尊要给你个经验,看你今后还敢不敢去找天帝胡言乱语瞎逞能!”
他从未曾喜好过我,连我现在对他的情义要被无欲海水溶解了,他也不肯意骗我一次。
说完这一句,仿佛终究抛弃了一个累坠,再不断留,拂袖而去。
深海当中,他终究端住我的脸,面色也终究和缓温朗起来:“且来把你对本神尊那些情义消一消。你才四万岁,做不得这类丢性命的大事。出来以后,好生活着。莫再想我。”
海水幡然涌上。生生咬住我的情魄狠狠往外扯。
一万年了,连最委曲的时候,我也未曾如许哭过。
我看着他眼角落下一行水泽,于这幽蓝海水当中愈发透明。
海水成镜,映着一个水色绸衫墨发飞扬的尊神越来越远,映出一个素衣玉冠转动不得的我泪雨滂湃。
他闻言额上青筋暴起,揪住我就朝外飞去,御风一起而下,将我带进了九天澎湃的无欲海。
拜别天帝,出了翰霄宫,北风一吹,令我脑筋垂垂复苏,这几日真真假假、醉生梦死之事也俄然有了个了悟。
无欲海水于四周八方悄悄切近,勾出我的情丝细细啃噬,海水当中映出一个被仙术困住、恍然无措的我。
我微怔,那缕灵魂便离开我的指尖,被海水吸弭。我转头,还来不及看清来人,只见身后银河星光大盛,灿烂光芒闪过我的眼睛,我便再无知觉。
百姓还需求他护佑。他当好生活着。
所谓殊途同归,我杀死聂宿也好,我去殉劫捐躯也罢。自此循环干枯,两不相见,这恩仇情仇、悲悯爱宠都成了虚妄。我一死了之,再不顾身后事。何况,我已做了一万年的梦,梦中杀死了聂宿千百次。
我这一辈子也没听过旁人如许夸我。入耳的都是神仙们茶余饭后的谈资嘲笑,诸如素书一介女流却日日酗酒,一身男人打扮,每天去尘寰骗女人、喝花酒之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