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恰是如此。李阁老才高八斗，更兼有治世之能，厥后更直入文渊阁，官拜兵部尚书，实是我朝一等一的名臣，也是我们平江府最杰出的人物之一。”严景安一边说一边比划着对岸那一片楼阁，“李阁老致仕后回到平江府闲居，就是住在这个园子里。”
“悫哥儿传闻过李阁老连中三元的故事？”严景安站到黄悫身边，眼望对岸问道。
严景安看本身在这里也是碍事，就去船尾找黄悫。刚出了舱门，就见到黄悫扶着严仁达的手，正看着岸边指导，他徐行走畴昔就听黄悫在问：“…那是甚么树，开的那么烂漫？”
严仁宽还在到处张望，嘴里漫不经心的答：“信上说就这一两日就到的，啊，那不就是！”说完也不待严仁举反应，本身就向前跑去，跑到水边直接跳上了正在卸货的船。因着船只都在列队泊岸，相距不远，他一起行去竟没甚么停滞，只是中间不免腾跃了几次，几乎落水。
黄悫点头：“听祖父讲过，说李阁老当年天纵奇才，十五岁插手乡试就摘了头名，第二年和其父一同进京会试，其父落榜，李阁老却高中会元，殿试时仁宗天子亲笔点了状元。连中三元，一时传为嘉话。”
严仁达也转头，见父亲已清算利落了出来，就对黄悫说：“让老先生来给你讲古吧，我去看他们清算东西。”
“不孝儿仁宽问父母大人安。”说着以头触地深深拜了下去。
严景安牵着黄悫返来，正闻声这番对答，不由也笑的畅怀，想到即将要见到的宗子长女，内心那点近乡情怯就都被高兴冲散了。他进门就跟刘氏打趣：“不愧是你□□出来的丫头，口齿硬是比旁人聪明。现在可好了，回了乡每日都能守着，免得你每日里总要念几个来回。”
“如何？是怕你矫饰的不对，我会拆穿你？”严景安笑着调侃儿子，走畴昔摸了摸黄悫的头。
严仁宽扶着父亲的手起家，眼圈微红，答道：“都好，自接了信，家中日夜都盼着父亲母亲和三弟呢。”答完父亲的话，又抬眼去看刘氏：“母亲瞧着倒一点没变，气色更加好了。”
身后的老妻刘氏见他越来越靠边，恐他不谨慎跌下去，就走了几步上前扶住他的胳膊，将他往船舱里拉：“到这会了才出这幅懊丧模样却又是做给谁看？从燕京出来一起浑若无事的说‘人事已尽，现在也只得听天命’的倒不知是哪个？”
“在船尾看热烈呢，总算是不晕船了，又将到平江城，两岸风景如画，这孩子眼睛都快不敷用了。”严仁达笑着答道。
这边父子俩正在辨认岸上的人，岸上等着的严仁举、严仁宽两个也在四周张望。他们等了一上午了，眼看着天将近午还没比及人，严仁举就说：“莫不是本日还没到？”
“我本是去官回籍养病，那里算得衣锦回籍了？”严景安苦笑道。
严景安顺着儿子指着的方向凝目望了半天，勉强辨认出宗子，又问严仁达：“中间的是你举大哥？”严仁达也不太肯定，有点游移的说：“看着像是。”
“还瞧甚么风景，眼看着就到了，出来换件衣裳，好歹也要做出几分衣锦回籍的模样来罢。”刘氏不放手，扶着他持续往船舱走。
“唔，那是白玉兰。那处天井就是已故李阁老的故居。”严仁达指着岸边那模糊可见的亭台楼阁说。
严景安发笑：“早知如此，就该叫老二也一同去官回籍，免了你的牵挂。”
平江城地处运河关键，来往客商云集，船埠边上大划子只无数，岸上也是人头攒动。因要列队泊岸，船速垂垂慢了下来。船上世人极目往岸上张望，还是严仁达眼尖，一眼就看到岸上一个熟谙的身影，高兴的叫了一声：“是大哥！”
还不待刘氏再说，另一边舱门口闪出去一小我，一面往这边走一边面说：“父亲，母亲，眼看着就要泊岸了，儿已叫下人们清算着……”说到这的时候已走到近前，瞥见严景安却俄然住嘴不说了。
严景安就低头看了看本身的装束，他这些日子在船上起卧，沿途称病也未见访客，是以都只穿戴半旧的青布直缀，脚上随便趿拉着一双草鞋。看完自嘲一笑：“归恰是病中么，又不是见外人，如许也没甚么不好。”
严景安有点讪讪，把手放下来捋了捋胡子：“这不是近乡情怯么！我在船头上瞧瞧风景，你出来歇着，不消理睬我。”
刘氏放了手，高低打量了一下丈夫，说：“你本身瞧瞧，你还真要如许下船去见来迎的子侄么？”
船舱里的刘氏看着婢女们交叉来往、忙着清算器具，却半点不显混乱，个个脸上都带着轻松的笑容。就笑着说：“眼看着泊岸了，我瞧着大伙的神采都比先时好很多了。可见是要回家了，一个个都欢乐起来。”
正在收茶具的阿环闻谈笑着答话：“要说奴婢们再欢乐也没有太太欢乐的，这几日哪一日不听太太念叨一遍大爷大奶奶并谦哥儿诚哥儿丰姐儿的，啊哟，几乎还忘了我们大姑奶奶呢！”
刘氏九年没见宗子，此时突然得见眼中已有泪花，听他如许说倒又想笑：“如何学了你三弟油嘴滑舌那一套。”又拉过身边的孩子，“这是你黄家伯父的小孙子，大名叫黄悫。悫哥儿，这是我大儿，你叫一声父执就是了。”
两人立在雕栏边上，年长的一个身量苗条，穿戴广袖襕衫戴着方巾，指导岸边风景时宽袖飘零。年幼的一个肤白发黑，大大圆圆的眼睛里闪着猎奇，小脸上也终究有了一点孩童该有的无忧笑意。
来人恰是严景安和刘氏的季子严仁达，他脸上一股要笑不笑的神情看着严景安，严景安有点奇特：“怎地话说一半却不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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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上的严景安佳耦不免有些担忧，严景安就皱眉：“将而立的人了，怎地还这么沉不住气？”
刘氏不答他的话，招手叫黄悫过来，给他擦了擦额头上的薄汗，又叫人倒了杯水给他喝。刚坐下没一会严仁达出去讲顿时泊岸了，两老就一同往船头船面上去，严仁达则牵着黄悫在前面跟着，上了船面一看，公然船埠已清楚可望。
“少小离家老迈回，乡音无改鬓毛衰。1”严景安立在船头，以手遮眼眺望岸边垂柳，轻声感慨：“当年我意气风发、满腔大志壮志的挥袖告别故乡父老，满拟做出一番功业来，方不负了恩师多年教诲。唉，料不到本日竟会如许悲观沮丧的返乡。”
“大哥经年不见父亲母亲大人，定是情难自禁，等不得船泊岸了。”严仁达笑嘻嘻的替兄长解释。这边说着话，严仁宽已经跳到了前面一条船上，严仁达走到船头去策应，拉了严仁宽过来。严仁宽拉着严仁达的手，拍了拍他的肩，却没说话，直接几步跨到严景安佳耦面前，双膝跪地。
严景安就叮嘱他：“你可叫人好都雅着点，那孩子不识水性，别一个没留意掉下水去可不得了。”严仁达应了出去。刘氏带着婢女奉侍严景安换了衣衫，重新挽了发髻，戴了四方巾。给他清算好了，刘氏又看着婢女们清算行装，一起坐船这很多日子，很多家什都拿出来用了，这时却要细心的收起来。
他颔下一缕长须随风飘起，头上发髻挽的略松，有几缕披发飘落下来，模糊可见两鬓斑白。从后望去，立在船头的老叟，身上长袍被风鼓起，倒真有点飘飘然若随风而去的意味。
黄悫规端方矩的上前施礼问好，严仁宽想起黄家的事心中感喟，摸了摸黄悫的头说：“悫哥儿几岁了？倒比诚哥儿高。”黄悫一板一眼的答：“本年九岁。”
她腔调活泼，这一溜话儿说得又干脆利落，又是哥儿又是姐儿的，竟没说错也未曾落下，听得一屋子人都笑了。中间的阿佩就推了她一把：“瞧瞧你这嘴快的，太太不过说了一句，你倒啰里啰嗦说了这一长串，还不细心点，回府今后如果看着少了甚么唯你是问！”
严景安伸手扶他起来：“我和你母亲都安好，家中统统可好？”
刘氏却点头：“守得着这个就守不着阿谁，老是免不了要念叨，你不耐烦听，我自和丫头们念叨去。”
严仁达转头看他娘，刘氏就笑着对严景安说：“你先去照照你那一头乱发吧！”说完就没再理他，而是回身叮咛儿子一些重视事项。严景安就去照了一下，这才发明因本身早上顺手挽的发髻不紧，有几缕狼藉了，他只得叫人奉侍重新梳头换衣，还不忘问严仁达：“悫哥儿呢？”
严仁达也笑嘻嘻的：“父亲大人在此，孩儿怎敢班门弄斧？”说完拍了拍黄悫的小肩膀，回身去看基层船舱的下人们收东西。
“李阁老？就是阿谁连中三元的李阁老吗？”黄悫转头仰起脸问严仁达，这么一转脸眼角余光就瞟到了严景安，他赶快回身施礼：“严叔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