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雨夜听琴
两人相携走到楼下,夜已深,烛火俱灭,大厅内里冷冷僻清。
“春花如何不好了?你如果不平气也能够和她一样,端阳节快到了,你也能够去尝尝,说不定还能上花榜。”李婶嘲笑道。
两人依言望去,只见蓝黑绒布天幕中,霁月当空,月华皎皎,映照着一地清辉。
转弯推开后院大门,屋外雨已停,屋檐上雨水滴线,打在青石板上,绽放一朵朵雨花。
采雪取来了琴弦,凤雏续上断弦,眺望着夜空,信手弹奏一曲夜静銮铃。
万花楼里觥筹交叉,笑闹不断与耳,屋外的风雨与此无关,永久有素净明丽的女子,谁去理睬那些渐老的容颜。
春花含笑道:“我固然不比姐姐聪明,却也不是傻子。那夜杜公子在我房里问了一夜关于姐姐的事情,问姐姐爱好讨厌,我曾说过姐姐喜好绿玉耳环。我一向想着早些还给姐姐,却不得空见。”
夏月推了一把刘恪理,放下酒壶,对春花道,“走吧,看来是不会醒了,我们去你房里睡。”
“别提春花,她现在倒纳福了,嬷嬷把她当金子了。”冬梅狠狠捶着衣服,像是那件衣服是春花。
刘恪理不接酒盏,对夏月道,“你烧的酒,我如何能不喝?不过,这酒如何喝?前次春花说陪我酒,倒泼了我一身。”他瞥了眼坐在旁侧的春花,接着道,“夏月,你如何喝呢?”
雨幕里,河边的垂柳如银柳烟幕,家家户户门口挂的红灯笼在风雨中摇摆,艳色渐褪,像人老珠黄的烟花女子。
夏月笑道,“这里比屋里清爽了很多,我传闻后院门外就是秦淮河,倒还未得空去瞧,不若借此良宵去瞧瞧。”
“是我该多谢姐姐照拂,若非那些珍珠粉,只怕我的伤至今也未好。”春花低眉笑道。
乌云翻滚,天气阴沉沉的,没有一丝风,憋闷得让人堵塞。
她弹的是春花江月夜,杜安那夜弹奏的那首,只是琴音滞涩,几次弹奏数遍,始终不对劲。
她手执酒壶,一脚踏在绣凳上,眼波似火,烧得民气肝脾肺俱是火,目光流转处,烫得人如坐针毡。
春花见状,便拾级而上,踏上高台,凤雏略为惊奇,刚要问她,只见她自囊中取出那对绿玉耳环,递给凤雏,“凤雏姐姐,这是杜公子给你的。”
采雪奉上一盏茶,“喝盏茶歇会吧。老是弹这支曲子,弹了这些天,换一首吧。”
秦淮河分外清澈,夜风里,远处的山寺遥遥传来钟声。
凤雏接过那对绿玉耳环,出水莲花状,翠绿碧透,似一泓碧水,流光莹莹,一见便知索价不菲。
凤雏惊诧,“这是他送你的。”
刚走了两步,自阴暗处传来婉转的琴声,在雨夜里格外清楚。两人循声而去,只见临水的“闻音台”上,凤雏正焚香操琴。
在一旁打水洗菜的李婶闻声,对冬梅道:“冬梅,你洗了三天衣服骂了三天,你还是省些力量捶衣服吧。畴前春花洗一个月衣服也没你如许骂。”
春花仓猝接过茶盏,“姐姐言重了。”
“蜜斯,你心烦倒拿我出气,”采雪也不恼,“不过,那天杜公子真活力了……”
她给刘恪理倒了杯酒,笑道:“刘公子,这是我亲手烧得青梅酒,你可喝?”
采雪见她真怒了,便不再言声,“我去取弦来。”
“春花,多谢。”凤雏抚着那对耳环,心境狼籍。
夏月穿戴牡丹团花软罗裙,浓抹胭脂,三寸指甲染满丹蔻,双蛾颦翠眉,绾着高高的灵蛇髻,鬓边一支金镶玉孔雀牡丹簪闪烁。
春花捶了捶酸胀的胳膊,对夏月笑道:“多亏姐姐,我一小我实在对付不来,陪刘公子喝酒倒比洗一天衣服还累。”
琴声悠越,清灵入耳,只将那无尽的心机付之琴曲。
酒杯一空,夏月持续给他满上,盈盈笑道,“喝酒要成双,刘公子,这杯我陪你喝。”说罢,另取酒盏满上,浅酌一口。
冬梅已经洗了三天衣服,甚是烦恼。她一边用捣衣槌捶打衣服,一边碎碎谩骂。
两人又哄着刘恪理连着饮了十几杯酒,刘恪理已然酩酊酣醉,倒在桌上甜睡不醒。
凤雏不耐烦道,“你如果困了就归去睡。”
“蜜斯,要不我们请杜公子再来弹一次。”采雪道。
栀子花幽然绽放,夹着雨水的味道,更加清甜。
夏月看不过眼,嗤笑一声,倚坐在栏柱旁,缓缓摇脱手中的团扇,指着天涯曼声道:“瞧,玉轮出来了。”
刘恪理不肯喝,夏月使了个眼色给春花,春花夹了筷桂花鸭送到刘公子嘴里,“公子,奴家陪你饮一杯。”她低眉含笑,红烛流光,她的眼神迷蒙,面庞娇羞,别有风情。刘恪理表情甚悦,又饮了个满盏。
“多嘴。”凤雏打断她的话,心下烦躁,琴弦回声而断,凤雏怒道,“这下遂你的心愿了。”
夏月执起酒杯,递到他嘴边,软声道:“刘公子,你尝尝我这酒,只怕全部秦淮河也不会有更好的了。”
她穿戴素色芙蓉锦曳地长裙,长发刚洗,墨缎似披垂,焚着一炉苏合香。
“杜公子!杜公子!”凤雏愤怒道,“整天杜公子挂在嘴边,你如果想他,就去见他。”
夏月和春花沿着花径逶迤前行,听得琴音断,夏月便对春花笑道,“琴断情未了,又是悲伤人。”
风凉的河风吹过檐角的铜铃,叮咚作响。
烛明香暗画楼深,四个如花女子倚坐在夜幕下,聆听着乐声,凝睇着月色,想着各自的心机。
“不值一提,更何况大氅之事原是采雪之过,她不该逞强肇事,累你挨了这些打。”凤雏端起茶盏递给春花,“我代她向你道歉。”
不一会豆大的雨珠从天而降,青石板路下水花四溅,只一会石板上的水窝里积满了水。
刘恪理只感觉甜香扑怀,熏暖如醉,顿时心痒难耐,忙抓住她的手,她的手光滑酥软如绸,酒未饮人已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