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风烟
姑射仙嘴角的笑容几近要滴下蜜来，她垂眸道：“等机会到了，周宗主自会明白。”
幸存者血书揭穿补天宗勾搭弱水宫暗害毒计，镇远镖局大蜜斯李鸣珂为证作保，动静传出，四方皆惊；
“罪在我坏了周宗主的功德。”姑射仙语气慎重，“当日周宗主下了绝杀令，要取那昭衍的人头雪耻，抓获海天帮大蜜斯为人质，眼看大功就要胜利，我却派人拦下陆长老，使得补天宗功成垂败，沦为众矢之的。”
五年前梦碎之时，周绛云不是没想过此中有诈，可他破钞了无数心力，终究获得的答案也只让他更加绝望。
现在，连他本身都将近放弃了，姑射仙俄然说出了如许一句话，哪怕他明知钓饵之下藏有铁钩，仍旧欣喜若狂地想要咬住。
他腰间束着一条掌宽描银织带，玄黑如墨的长鞭绕过三匝，像是一条盘树而生的毒蛇。
沉寂的走廊上，俄然呈现了一道女子倩影。
考虑半晌，周绛云终是承诺下来，却也没健忘提示道：“步寒英镇守天门十八年，寒山部族在关外根底安稳，他的弟子毫不是省油灯，你可不要暗沟里翻船。”
中年男人关上房门，朝他哈腰施礼，恭敬道：“浮云楼陈朔拜见周宗主！”
仿佛发觉到昭衍的目光，男人朝这边看了一眼，昭衍不闪不避，对他拱手一笑，那人愣了下，也朝他还以一笑，转头上楼去了。
陈朔道：“主上已经到了。”
向来稳如盘石的手臂猛地一晃，酒水倾泻出来，周绛云却浑然不顾，一双眼睛直直盯着姑射仙：“你说……找到了？不，不成能，傅渊渟死了，薛泓碧也死了，这天底下另有谁能把握阳册？！”
周绛云瞥了眼映在窗纸上的人影表面，忽地一挥手，无形气劲推开门闩，内里那道倩影飘忽而入，隔着一方小桌在他劈面坐下。
话是如许说，周绛云内心实在升起了几分猎奇。
“问罪？”他兀自不甘，嘲笑一声，“本座何罪之有？”
三月二十五，白道百名弟子聚会常安，临渊门少门主方咏雩、海天帮少帮主江平潮、望舒门大弟子穆清联名发告，宣称一百六十八名白道弟子路子梅县，猝不及防下被卷入阴狠圈套，逗留七日，死伤殆尽，幸得寒山小山主昭衍脱手相救，二十八人兵分两路逃出世天。
固然这些年有过很多合作，但是如许面劈面的相见，细究上一次还是当初在绛城的时候。
“听雨阁中，惊风楼主掌谍报运筹，玉前辈身为现任楼主，她不但是周宗主的师叔，也欠我一份情面。”姑射仙抿唇一笑，“萧阁主日理万机，有些事情虽不能避过他，却能够换一番说法。”
“那跟他们起抵触的人还在店里吗？”
“武林大会将启，黑道风云已变，周宗主何愁没有出气的机遇？若为这一时之气坏了大局，届时不但周宗主悔怨，萧阁主那边也不好交代。”顿了下，姑射仙的唇角悄悄弯起，“不过，我此次让周宗主吃了亏，天然也会弥补一二。”
先有补天宗与弱水宫反目复结好，后有灵蛟会破约血洗两派分舵，全部武林都为之轰动，任谁也想不到正在风头浪尖上的周绛云竟会分开娲皇峰，悄悄来到武林盟的地盘上！
姑射仙道：“梅县事败，谢青棠的丹田被骆冰雁击破，他平生再难习武有成，形同废人，而殷无济早已在江湖上销声匿迹，普天之下唯有我能为他修复丹田，乃至让他更胜畴前。”
掌柜的只登记了他一人，屋子里却已经有人自斟自饮。
“事关严峻，不敢欺瞒周宗主。”
酒杯停在唇边，他望着劈面笑容清浅的女子，有那么一刹时，他感觉本身在她眼里无所遁形。
姑射仙只是笑着，转而道：“至于这二请……我但愿在武林大会结束之前，周宗主能够与我合作。”
出乎料想，姑射仙此次没再语焉不详，她只是低头给本身倒了一杯酒，目光落在酒水上，仿佛在透过它看向某小我。
时节才到四月暮春，天下已是风雨多事。
既然是两州交界地，此地的首要性自当非比平常，武林盟坐镇中州多年，不但在栖凰山四周广布眼线，周边更是设下了重重明岗暗哨，以此未来往人马的身份踪迹把握在手，免叫人打得措手不及。
这一番话下来，周绛云面色阴鸷，心中倒是一阵阵发沉。
“江烟萝虽是江天养的爱女，可在海天帮世民气里，江平潮才是将来的掌舵人，若不能抓到江平潮，拿下江烟萝便如同鸡肋，得不偿失。”
五年畴昔，当初阿谁娇小小巧的女孩已经长成杨柳般纤细婀娜的女子，她穿戴一身普浅显通的连帽大氅，大半张脸都被覆盖在兜帽暗影下，只暴露小半个精美白净的下巴，或许周绛云撩起一股风就能吹落她的兜帽，看清姑射仙的真脸孔，可他的手始终握着酒杯，看不出半点窥测之意。
他本就与方咏雩站得近，江烟萝刚才那句话当然轻如蚊呐，可方咏雩武功不弱，天然能尽收耳底。
方咏雩眼也不眨隧道：“光这一块地盘，就花了八千六百四十两白银。”
周绛云会心，笑道：“你想要甚么？”
不等方咏雩解释，江烟萝已经“扑哧”笑出声来：“哥哥，刚一进城时表哥就想说了，是你性子太急又跑得快，压根儿没听他说呢。”
他们这一伙人来自分歧门派，本来是外热内冷，彼其间不但互留意眼，还隐有些争锋之意，直到共同经历了一番存亡，劫后余生的二十多人无不是相互搀扶才存活下来，都是年青意气的侠客后代，早已亲如手足，令见到这一幕的路人无不悄悄吃惊。
今上观之，掷杯涕零，万寿大典戛然停止，而后罢朝三日，太后垂帘听政。
顿时，昭衍只感觉心中五味杂陈，本来那点尚未消弭的猜忌也烟消云散，快步跟上了世人。
今儿个是四月二十八，芳菲将谢，大好春光也要改换夏色，来此赏景之人较昔日更多，醉仙楼里越是临窗靠湖的房间越是价高难求。
江平潮老脸一红，世人都笑了起来，连日赶路的倦怠也好似消逝了很多。
“阿衍哥哥，你在看甚么呢？”江烟萝的声音俄然响起，她顺着昭衍视野猎奇地看畴昔，只看到了那名男人的背影。
姑射仙道：“周宗主既然利落，我自不会对付，比及事情告终，一订婚自将他送到周宗主面前！”
周绛云似笑非笑隧道：“如何弥补？”
此时恰是晌午，醉仙楼里人声鼎沸，吵得昭衍耳朵都疼，可惜他下山以来带的银钱本就未几，自打跟白道世人汇合就一起蹭吃蹭喝，现在也不好置喙，只能转头打量酒楼装潢。
话音落，周绛云微微倾身，双眼逼视姑射仙：“那么，本座要的东西呢？”
江烟萝倒是道：“不管他怎般短长，总归是不如你的。”
“实不相瞒，我有两个要求，一请周宗主撤去暗桩，放这些白道弟子一条活路，让他们安然到达栖凰山，特别……”姑射仙放下酒壶，唇角轻扬，仿佛一个天真烂漫的小女孩，“昭衍是我看中的人，请周宗主束缚部下，莫碰他半根汗毛。”
前车之鉴多不堪数，凡是被姑射仙盯上的人，向来没有好了局。
四月初九，弱水宫主骆冰雁破关而出，立天狼弓水木为少宫主，五日以内清除泗水州，蛟龙舞爪，江湖哗然；
直到白道世人的身影完整消逝， 中年男人才重新迈开法度，推开了二楼最里间客房的门。
神采变了几变，杀意欲吐不露，就在陈朔将近按捺不住的时候，周绛云吐出一口浊气，规复了先前的安静安闲，重新坐了归去。
世人都在谈笑，唯独昭衍留了个心眼儿，对掌柜的问道：“其他客房当真满了？”
“主上让部属带一句话，请周宗主比及月上中天，她备好了一份厚礼，定会让周宗主对劲。”
昭衍听他如此一说，看方咏雩的眼神顿时不一样了，诚心道：“方少主，不如我们正儿八经交个朋友吧？”
短短一句话，竟使周绛云感到背后一阵恶寒，他宁肯面对豺狼豺狼，也不想看到如许的笑容，即便那不是对着本身。
醉仙湖这块地盘可谓是寸土寸金，这座醉仙楼也就跟金子堆砌成的差不离，即便是一楼大堂也装修讲究，桌椅板凳都是上等红漆木料，令他这山里出来的小子大开眼界，忍不住曲肘捅了捅方咏雩，轻声问道：“方少主，你说这醉仙楼的老板究竟砸了多少钱在这儿？”
“刚才有获咎之处，还请周宗主怜我小辈，大人大量。”
“本座坐拥武林半壁江山，想要甚么都是易如反掌，她能以何物让本座对劲？”
“你看中的人？”周绛云嗤笑，“你晓得他是甚么人吗？”
他饮下那杯冷酒，抬眼看向姑射仙：“事到现在，仙子意欲何为？”
是以，方咏雩一本端庄隧道：“不错，你们这么多张嘴，我身上的银子可不敷，诸位快些见风倒头才是。”
风华幼年，同生共死，何况她乃柔而不弱的灵慧女子，何况她一字一句皆出自肺腑，点点滴滴会聚而成，是一颗炽烈纯粹的女儿心。
昭衍转头看去，只见一个身形削瘦的中年男人走进大堂，他的脚步不疾不徐，气味也绵长有力，一看就是个很有本领的习武之人，身上有着挥之不去的煞气，却无多少血腥杀意，想来也不是大凶大恶之徒。
他正要开口，方咏雩已经收回目光，没有说一句话，转成分开。
江烟萝这一句未加思虑便冲口而出，她旋即反应过来，趁着其别人没重视，提起裙摆跑回了穆清身边，徒留昭衍愣在原地。
朝堂上的明争暗斗尚未涉及江湖，然武林中亦有腥风血雨囊括满盈，不管黑道白道，俱是暗潮疾涌。
非论江烟萝如何斑斓动听，婚约一日尚在，她就一日是方咏雩的未婚妻，莫说昭衍对她尚无绮念，即便是有，他也不会做那好人姻缘的败类。
闻言，掌柜的赶紧抬开端来，接过方咏雩递来的一块玉佩，有些不耐烦的神采顿时一变，赔着笑道：“本来是公子，怪小的有眼不识……老陈！快些过来，带高朋们到杏花苑去！”
“方家掌控武林盟至今已有两代，与朝廷貌合神离，即便有了五年前那次合作，而后仍然对听雨阁阳奉阴违，恐有异心，当肃除也。”姑射仙翘起唇角，“武林大会的风声去岁便已传出，萧阁主早成心属人选，将要倾力搀扶其登上盟主之位，如此一来，补天宗不再是听雨阁在江湖上的独一盟友，你惊骇被过河拆桥，因而才会借机算计弱水宫，将那些白道弟子卷入诡计，想要将威胁扼杀于抽芽当中，倘若没有杀出变数，恐怕周宗主已然如愿……可惜了，现在事情败露，萧阁主夙来贤明睿智，不知周宗主可想好了如何应对？”
周绛云眼眸微眯：“我们不是一向在合作吗？”
……
周绛云目光森然，手指落在桌面上，上等黄花梨木桌面被他摁出了指坑。
周绛云掀了掀眼皮：“你我久别相逢，欢畅还来不及，此话何从提及？”
“那她为何不来？”周绛云冷冷道，“本座事件繁忙，可没有闲工夫在这儿空等。”
行至此处，世人已是浑身风尘，江平潮有生以来从未差过钱，进城以后大手一挥，要带大师来最好的酒楼吃喝留宿，一解长路疲惫，却不料他前脚夸下了海口，后脚就被人打了脸面，顿时有些挂不住。
“别过分火。”
不等周绛云开口，姑射仙已经识相地弥补道：“周宗主放心，我要做的事情与萧阁主的号令并无抵触，于补天宗也无弊处，一旦事情做成绩是皆大欢乐，只要周宗主肯行个便利，如此合作共赢之事，何乐而不为呢？”
方咏雩：“……”
“他？”昭衍摸了摸下巴，“是个如何的人？”
“即便是一条狗，在周宗长官下养了很多年又忠心顺意，那也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找到替代的，何况……周宗主当年收养他，莫非只是为了养条咬人的狗吗？”
姑射仙晓得本身戳中了他的逆鳞，角落里的陈朔已经忍不住凝力在掌，而她只是笑了一声，取过一只新杯为周绛云满上。
周绛云心下一动：“你想做甚么？”
“这……小的就不晓得了，只晓得那是一伙刀客，看起来是无门无派的野门路，五天前来此住店，昨儿个还跟人起了抵触，我们觉得要出事，没想到这些刀客看着剽悍实则怯懦如鼠，明天夜里就退房而去，想来是躲祸去了。”
月上中天，夜深人静。
周绛云不肯罢休，咄咄逼问道：“他是谁？”
烛火无风摇摆，气机沉凝如水。
热烈鼓噪如醉仙楼，现在也跟无数房屋客舍一样，在黑夜里寂静鹄立，只余下几盏灯火燃烧灿烂，恍若陨星。
“不错，但是本座心气难平，总要找人放点血。”
他未曾经历，却没傻到无知无觉。
房中喝酒之人，鲜明是掀起江湖风雨的血衣人屠周绛云！
“如何说？”
掌柜的正绞尽脑汁地回想，俄然眼睛一亮，悄悄朝门口使了个眼色，小声道：“侠士快看，就是进门那人。”
“甚么？一间空房也没有了？”
因而乎，大师又嬉笑着簇拥到江平潮身边，直把他逗得转怒为喜，各自笑声不竭。
“谢青棠不过是本座的一条狗，他的死活无足轻重。”
可在昭衍回神以后，他第一反应倒是转头看向方咏雩。
“武林盟主方怀远之子，方咏雩！”
如许的设法使周绛云心中升起一股暴戾杀意，他垂下眼，掩蔽了眸中寒光，复又笑道：“仙子何出此言？”
“因为阿衍哥哥在我内心最短长。”
她行步悄悄，连呼吸也微不成闻，像是怪诞画本里的勾魂女鬼，无声无息地飘太长廊，在二楼最深处的房间外停下，没有拍门，只是笑了一下，声音很轻，除了屋里两人，即便是住在隔壁的佃农也无半点发觉。
两人一坐一站，就如许从后晌比及了半夜。
酒杯七分满，抬头一饮尽，这个男人约莫三十高低，发如鸦羽，衣如泼墨，仿佛古墨画卷里走出来的人，本该是一副漂亮儒雅好边幅，恰好双瞳暗红如凝血，不但废弛了一身斯文气，还透出了几分残暴凉薄的杀意。
“来了？”
四月十四，灵蛟会偷袭南海境内补天、弱水两派分舵，上千门众无一幸免，蛟首左轻鸿裁皮为纸、蘸血为墨，书成七杀帖，别离送往两派庙门，正式破脸为敌；
说到此处，姑射仙话锋一转：“赔罪事了，我们就来讲说问罪吧。”
“隔墙无耳，我们就开门见山吧。”姑射仙的语气冷了三分，“早在傅渊渟逃出娲皇峰时，你就晓得本身难以从他手里获得《截天功》阳册，只能做下两手筹办，一面穷追不舍，一面网罗其他阳刚武学寻觅前程，一样走至阳之道的《宝相诀》是以被你看中，你才会冒险收留谢青棠，可惜啊……《宝相诀》虽是天下罕见的阳刚秘笈，仍不能弥补《截天功》的半册缺失，你已经在阴极顶峰停滞三年，倘若不能均衡阴阳，好一些是止步不前，再坏一点就是走火入魔。”
周绛云笑了一下，道：“仙子言重了，凭你我两边的友情，莫说是一次让步，就算十次八次也无不成，但是……话既然说到了这里，本座也想听一听此中启事，不知便利与否？”
是以，哪怕他看到陆无归的飞鸽传书后升起满腔肝火，仍然承诺了姑射仙的邀约。
陈朔安静隧道：“承蒙楼主不弃。”
“好，本座应你!”
“你怎会如此清楚？”
醉仙楼占地极广，后院又分别了了，建起四个独立客院留作朱紫下榻处，此中杏花苑从不对外开放，唯有方家人能够利用，外人连传闻也难。
“我在看……此次武林大会，当真藏龙卧虎。”昭衍收回目光，“刚才那位客人每一步都脚结壮地，倒是微尘不惊，连半点脚步声也听不见，其人轻功不弱于我，何况他双手广大丰富，指节根根细弱，明显是个掌法妙手。”
大靖永安二十四年三月二十三，越州官府出兵剿匪，围山三日，荡平双子峰周遭五十里内大小匪寨，群寇伏法，歹人伏法；
哪怕心性沉着如昭衍，也被江烟萝这一句话扰乱了心湖，荡起一圈圈波纹。
一起走来，方咏雩的道行也促进很多，当下连个眼神也欠奉，转去柜台前对掌柜的说道：“杏花苑还空着吗？”
昭衍看了眼楼上，持续问道：“既然是为了武林大会而来，想必都是长住客吧？”
江平潮目瞪口呆，回过神来不免有些羞恼：“你既然有门道，为何不早说？”
“寒山的小山主，步寒英的传人。”姑射仙说到这里，笑容愈发和顺甜美，“他很成心机，我喜好。”
四月二十一，各路藩王使者离京，路遇大族结婚，鞭炮惊马激发混乱，平南王府长史陆羽不幸坠车而亡，横尸街头。
他走得太快，没再昂首多看几眼，天然也望不见那名中年男人正站在二楼转角廊柱后寂静凝睇。
当初在越州常安县苦等动静时，方咏雩每天都要向天祷告昭衍跟江烟萝安然无事，可等他们当真返来，方咏雩又看昭衍各种不扎眼，不怪他翻脸无常，实在是这混球好似天发展了二皮脸，你若给他三分色彩，他就敢开个大染坊。
仙留城，位于越州与中州交界处，常住人丁逾三十万，交通便当，繁华昌隆，传闻有神仙客居于此，与百岁老叟痛饮扳谈，酒过三巡，倾杯为湖，故成“仙留”之名。
陈朔的话很少，说完这些就退到角落里，沉默如同一具会呼吸的尸身，连中间花架上的盆栽都要比他有生机。
“是也，凡是在这里住下的，停止目前还没有一个退房走人……”说到此处，掌柜的俄然游移了下，“不对，还是有的。”
“因为这酒楼是我家的财产。”
周绛云没有说话。
四月初三，武林盟主方怀远闻讯大怒，白道各大门派掌门人出发奔赴栖凰山，风云骤变；
他跟两代姑射仙都打过交道，比拟季繁霜，现在这位姑射仙年纪太轻，武功却已不逊先代，单看她以豆蔻之龄力挽浮云楼颓势，只用六年时候就成为四天王之首，足可见其城府手腕，若非万不得已，周绛云毫不肯与其反目。
无声无息间，那只酒杯在他手里伸展开蛛网裂纹，碎如齑粉。
“嗯？”昭衍挑起眉，“大会未开就要走人，莫非不是为此而来？”
四月初七，补天宗宗主周绛云拔除谢青棠长老之位，立啸魂刀尹湄为暗长老，宣布与弱水宫缔盟，突破黑道六魔门“五星托月”之格式；
姑射仙亲手为他添满了酒杯，笑道：“这一杯，是我向周宗主赔罪。”
那传说中由神仙一杯酒化成的湖泊叫做“醉仙湖”，湖畔建了一座醉仙楼，在仙留城本地最为驰名，来往商旅凡是不差银钱的，即便不在醉仙楼下榻过夜，也要尝一尝他们的招牌菜和醉仙酒。
“小的不敢欺瞒各位侠士。”掌柜的看了看四周，抬高了嗓门儿，“武林大会将至，这些日子以来每天客满，几近都是从四周八方赶来的江湖人，还好他们都晓得端方，即便生出些龃龉，也没有在这里大打脱手。”
周绛云脸上的笑容消逝了。
一顷刻，仿佛雷霆惊梦，炸得周绛云脑海中一片空缺。
“畴昔五年，我是奉萧阁主之命与周宗主来往，与其说是你我合作，不如说你我都在为萧阁主做事，而这一回……我需求周宗主帮我一个忙。”
廓清酒水落入瓷杯，收回动听轻吟，姑射仙的声音却要比这更加好听，她轻笑道：“锦上添花老是不如雪中送炭，周宗主这些年待我极好，我自当急周宗主所急，若非找到体味难之法，毫不敢直言冲犯。”
在周绛云的耐烦告罄之前，他瞥见姑射仙朱唇轻启，吐出了一小我名——
李鸣珂亦是与他们同业，见状忍俊不由，可她为人刻薄，见江平潮将近恼羞成怒，从速出声打圆场道：“好啦，有的吃住还堵不住你们大嘴，一个个可收敛点，把稳江少主不付银子了！”
“你叫陈朔？”周绛云被这个名字挑起些许兴趣，昂首打量了对方几眼，“本座想起来了，你是上代姑射仙一手培养的亲信，也只要你没在她身后自戕殉主，这些年沉寂无声，本座还当你被废了。”
“在的，恰是因为那伙刀客退房了，这才让他住出来。”
周绛云哼笑一声，他将酒杯放下，神情重归冷酷：“姑射仙约本座在此会晤，她人在那边？”
醉仙楼固然是方家的财产，倒是雇佣外人运营，每年出入都得专门做账，莫说方咏雩，就连方怀远亲身带人来此，也得按价付钱。
四月十八，万寿佳节，平南王府长史陆羽代主献礼贺寿，鲜明是先帝当年亲交战袍，上存先帝手书，是曰“社稷万民气，江山帝王业”，衣甲残破，血迹还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