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一章·扑朔
“这是——”
拜周绛云所赐,方咏雩三不五时就要接受药物练习,即便一年时候不敷以让他如同水木那样惯于抗药,也大大晋升了他在这方面的应对才气,是以此次的麻药当然短长,方咏雩发作起来也比昭衍迅猛,可他也能在最短时候内找到精确的运功法门,仰仗截天阴劲悄悄化解药力。
昭衍又问了一遍,只闻声那人呼吸渐重,贰心头一惊,勉强挪动畴昔,这才看到方咏雩眉头舒展地半闭着眼,左肩竟不知何时扎上了一根银针。
一口气掠出数里,昭衍也支撑不住,见火线有一陡坡,他干脆揽住方咏雩纵身一跃,凭风借力几个起落,见得左边有一处隐蔽山洞,闪身便入。
蒙面人侧头闪避,不料寒芒吞吐如蛇信,剑锋腾空一圈锁定他满身气机,随即突然一点朝他咽喉逼来,贰心头凛然,忙飞身向后退去,却见昭衍脚下一蹬,身如鹰隼扑击而至,于半空中一个折身回旋,天罗伞顺势卸下来袭劲力,知名剑自伞后飞射而出,疾如闪电,灿若流星。
这个动机同时在两民气中闪现,不等昭衍再开口,压在伞上的那股巨力突然间如同奔腾四散,蒙面人明显也看出了他二人皆是强弩之末,一改先前暴风暴雨般的紧密守势,转为飘忽不定的游斗袭扰,奇招怪招层出不穷,仿佛一只烦人至极却打不死的飞蝇。昭衍连续与他拆了五六十招,筋骨已有些绵软失力,心知不成再担搁下去,转头一瞥方咏雩,见他也正抬眼望过来。
“当然!”身后那人斩钉截铁隧道,很有些咬牙切齿的意味,“我就不信他们能跑多远!”
方咏雩嘲笑道:“周绛云这一年来用在我身上的毒药不知凡几,戋戋麻药又算甚么?”
半晌,他竟当真松开了手,侧头看向昭衍,眸中仿佛含了一片深渊淤泥,既黑又粘,令人一看就生出惊慌与恶心。
大力袭来,昭衍的后背重重抵上了岩壁,本该转动不得的方咏雩将他紧紧压抑在洞窟死角,仿佛一只终究捕获到猎物的饿狼。
这一蹬用力极大,若非方咏雩功力高深,只怕要被他踹断腿骨,饶是如此也被迫倒下,昭衍趁机翻身而起,双手虚晃如圈,将方咏雩左臂锁住,狠狠向后压去。
昭衍头也不抬隧道:“就当还你情面。”
冷哼自火线传来,蒙面人没有转头去看,只勉强平复了内息,低声问道:“追否?”
昭衍不置可否,撕下半块衣角捏住银针,摸索着动了一下,皱眉道:“没毒,有倒钩。”
这山洞是风化而成,里头并不如何深广,倒是可供两人居住暂避。昭衍甫一落地,脚下便是一软,仿佛踩进了不着力的棉絮堆里,手上的力道不由随之一松,伞与剑都掉落在地,若非方咏雩竭力一撑,只怕要被他摔在地上。
这一拳以力破巧,若在平时方咏雩天然不惧,可那麻药实在短长,越是行功越是发作狠恶,他看似占尽上风,实则半身已麻,若不想被人砸断肋骨,此时就该撤招闪避,不料方咏雩脚下未动,双手灵动更甚,恍若两条毒蛇死死将蒙面人缠在了原地。
他一晃神,火线战况又生变数,昭衍虽不惧蒙面人强攻猛打,何如他也身中麻药,迟延至今已是极限,心知再缠斗下去必败无疑,干脆强提内力,手中利剑猛地向前刺去。
“的确,我现在没需求跟你冒死。”
垂垂地,昭衍这厢行动滞涩,蒙面人出招也随之慢下,只是他们一招一式无不邃密入微,稍有马脚便要被人趁虚而入,是以比武越慢缠斗越紧,竟有了密不成分之势。
方咏雩杀心已起,五指深陷血肉,阴劲也透体而入,同时左手复兴,掌未拍到,掌风掌影已然覆盖而来。
“你也不欠我甚么。”方咏雩拂开他的手,“我对麻药的抵当不如你,当时你若抛下我,必定不会逃得如此狼狈。”
唇角上扬,方咏雩歹意地笑了起来:“昭衍,我来之前跟周绛云定了个短刻日,倘若过期未归……你说,这个疯子会做出甚么事来?”
一声巨响,烟尘四起,蒙面人这才踉跄落地,胸中兀自气血翻涌。
几近就在同一时候,方咏雩腾身而起,他手无寸铁,只将一截衣带扯断,抖擞如鞭向前卷去,却不是冲着蒙面人,而是飞速绕上昭衍的腰,身子猛地再度拔高,凭一己之力将昭衍生生向后拉开,而那柄已然离手的利剑竟也顺势倒飞,复又落回昭衍手里。
眼看昭衍就要丧命在他部下,方咏雩忽觉右手掌下一空,昭衍如灵蛇般俯身自下绕过,单脚勾住他右腿足踝,当场一滚顺势拉开下盘,方咏雩心道不好,脚下一踢一振摆脱开来,整小我向后发展两步,不料昭衍蓄势的第二脚紧随厥后,在他立品未定时一脚蹬在了左小腿上。
微顿半晌,方咏雩凑到昭衍面前,笃定道:“鉴慧是你的人。”
又是两掌摆布袭来,昭衍不敢用心,赶紧沉肩一让,部下剑势连推带消化解了凶悍劲力,何如这蒙面人不但内力浑厚,招式也奇妙不凡,在他决计放缓守势以后,本来阳刚狠恶的拳脚也收敛锋芒,出招收招毫无杀气,以稳定应万变,可谓是将“拖”字诀阐扬得淋漓尽致。
好一副铜皮铁骨!
方咏雩问道:“那你晓得我为何尽力共同你吗?”
夜色深沉,唯有一抹月华清辉自洞口洒入,勉强能让人视物。
听方咏雩这般说,昭衍也不废话,银针虽比箭矢要细,倒钩却不容小觑,遂拔出随身的匕首将创口切开些许,而后使了个巧劲,猛地将针从血肉中拔出。
“快了。”
“参商”是假,蒙面人的尽力一拳倒是真,天罗伞疾开疾举,正面接下金刚拳劲,昭衍喉口一甜,忽有一道幽冷内力自背后源源不竭地传来,他猛地振臂,两边内劲轰然相撞,各自向后倒飞出去。
分歧于蒙面人出招的大开大合,方咏雩的招法可谓恶毒诡谲,截天阴劲自带一股阴寒粘连之气,如此比武数十个回合,方咏雩垂垂反客为主,蒙面人只觉本身浑身内力都在无形间被牵引畴昔,行动变得滞缓痴钝,立时变更了路数,猛地一拳朝方咏雩胸口轰去。
就在他发笑那一霎,垂在身侧的右手蓦地抬起,两人本就间隔极近,这一招出其不料的偷袭直接锁住了昭衍咽喉,扼得他闷哼一声,一股森寒阴冷的气味瞬息渗入,仿佛喉咙都结了冰。
这一式剑招的短长早在绛城之役后便名震江湖,被无数人推许为“天下绝剑”,蒙面人纵有刀枪不入之躯,现在也不敢拿性命去搏,当即催动轻功,空中猛一回旋,欲仰仗身法躲开飞剑。
这本来是虚晃一招!
方咏雩左肩本就带伤,这一下疼得神采煞白,狠劲倒是不减反增,右手顺势缠上昭衍左膝,盘算主张要一手换一腿,半分不肯亏损。
指下发力渐重,纵使昭衍内息绵长也被掐得呼吸困难起来,到了这般地步,他竟还能不慌稳定,闻言只是一扯嘴角,哑声道:“一年不见,你真是长进了很多,可我尚不明白,你清楚根底不如我,又是如何压抑住药性的?”
“……不是为了你。”
方咏雩见着这一幕,心道昭衍内力深厚不在这蒙面人之下,本身境地虽高却根底不稳,如此困局下反倒弱了一筹,不由得心浮气躁起来,同时悄悄警戒本身,切不成与昭衍堕入久战。
昭衍用眼角余光瞥向掉落在地的金疮药,幽幽道:“周宗主待你煞费苦心,却不知他有无本领弄到姑射仙的毒药呢?”
“不过甚么?”
他低声问道:“你如何了?”
山洞内空间有限,任昭衍轻功再好也发挥不开,唯有斜身稍转,避开首颅关键,另一爪已当胸袭来,若叫方咏雩抓实,只怕心都要被生生取出来,赶紧沉肩一挡,手爪便落在了肩头上。
退!
方咏雩部下一顿。
一剑,“参商”!
方咏雩垂眸看他,道:“一点小伤罢了。”
“那可一定。”昭衍勾起唇,“万一你结合对方先对我动手,我岂不是要以一敌二?”
眼看拳头就要落在方咏雩的胸膛上,在旁蓄势的昭衍一步抢前,知名剑穿风而入,直向蒙面人头颅刺去,后者心道不好,拳势一转击向方咏雩肩头,同时身子微晃,腾出左手迎向剑锋,又是“叮”的一声锐响,剑尖与掌心相抵,这削铁如泥的利器当下竟是不得寸进,只在那掌心处留下了一点白痕。
方咏雩没有答话。
方咏雩神采立变,下认识看向左肩伤处。
许是猜透了他的心机,方咏雩缓缓抬眼看来,眸中映入一点月光,冷得让民气寒。
这个早晨,当真是惊心动魄,一波三折。
他淡然道:“阿谁时候,只要你能带着我们俩逃出世天。”
就在这时,昭衍断喝道:“方咏雩!”
蒙面人的反应不成谓不快,何如昭衍这一剑蓄势而发,他这厢方才起家,剑锋已吼怒而至,避无可避之下唯有尽力抵挡,只见他袍袖鼓胀,一双手臂上筋脉尽显,内力催逼汗水蒸发成汽,已是将满身功力晋升起来,悍然一拳迎上逼命利剑。
方咏雩掌中聚力,本欲捉隙补上最后一击,见状只好罢手回防,昭衍用力一转伞面,单手揽住方咏雩的腰,伞借内力又顺风势,腾空一个兜转,瞬息已绕过几根大树,消逝在忙忙夜色中。
彻夜之前,昭衍平生所见最上等的麻药莫过于和顺散,两种药都无色有趣,只是和顺散发作极快,且不易在风中挥发分散,而这鬼蜮之辈所下的药发作迟缓,无声无息间便随风侵袭而来,如此才没提早被他们发觉到,现在恰是药性催化的紧急关头,面前的蒙面人也非一时半刻就能拿下的庸手。
一剑不成,昭衍也不固执,只见他手腕一翻,长剑卷起一片剑花,朝着蒙面人兜头袭去,同时身形忽低,趁机从对方臂下佛门一闪而过,眨眼便来到方咏雩身边,天罗伞倏然在两人身前伸开,将将挡下劈面一掌,沛然巨力如同大水猛兽打击而来,纵使昭衍内力深厚,现在也有些抵挡不住。
“本来如此。”
血溅在身上,昭衍多看了一眼,肯定没有发黑迹象,这才放下心来,伸手在怀里掏了掏,摸了瓶金疮药出来,谨慎洒在方咏雩的伤口上。
电光火石间,破空声倏然复兴,夜幕下寒光纵横如暴雨,数枚泛着幽色的银针朝着昭衍和方咏雩袭来。
方咏雩终究笑出了声。
昭衍觉得他是不谨慎,旋即想到两人当时的位置,方咏雩当然肢体滞涩,但也不是毫无遁藏之力,可他一旦让开,这一针就该扎在昭衍身上了。
但是,昭衍钳住他的左肩后没有当即发力,而是冷声喝道:“方咏雩,你已身中剧毒,我的人也顿时要到了,你真要跟我拼个鱼死网破吗?”
刀枪不入,铜皮铁骨,仅凭血肉之躯便可断金切玉,这类武功本就是天下罕见,更遑论修炼大成。
药性与苦战后的疲惫一同涌了上来,累得昭衍连眼皮都直打斗,只是方咏雩的呼吸声就在身边,他不管如何也不敢放心睡去,口唇微动:“现在如何?”
“因为,真正以一敌二……不,以一敌三的那小我,只要我啊。”
俄然间,一股劲风从下方袭来,方咏雩不及多想便侧身遁藏,孰料这一躲正中昭衍下怀,刚才那一踢本是声东击西,方咏雩这厢行动慢了半拍,腰腹已被一掌击中,当即踉跄了两步,眼中凶光更甚,双手疾出如电,左击面门右抓心口,直取昭衍性命。
方咏雩用力一咬舌尖,尝到血腥味才道:“四肢麻痹,你呢?”
“那小我,即便黑衣蒙面,可他用的武功实在是太显眼了。”
“好生奸刁的两个小子。”
想通此中关窍,昭衍抬手欲搭方咏雩的腕,喉间又是一紧,见机地将手垂下,嘴上仍道:“这般看来,周宗主也算是教徒有方,不过……”
究竟的确如此。
与此同时,方咏雩折身而返,红袖飞转如流云,奥妙非常地化解了三道追击,本就惨白微凉的手掌现在更是覆霜凝冰,一手刀便向仇敌腰侧斩去,只听“铿锵”一声,掌缘与腰腹相撞竟有金石之音,方咏雩被力道震得发展半步,倒是嘲笑一声,坚冰似的双手忽又柔嫩下来,隐入袖间翻飞出没,摆布齐出纠住了蒙面人一双胳膊,如同附骨之疽般死缠烂打,借力打力,以柔克刚,清楚是四只手臂拆招来往,一时候竟似变幻千百,直令人目炫狼籍。
“不久之前,我刚在鲤鱼江领教过鉴慧的高招,这蒙面人的武功还在他之上,二者必定干系不浅,而你……”
“那就拔。”
昭衍才瞥得他借势飞身,下一瞬便见黑影扑至头顶,这蒙面人端得是艺高人胆小,起手第一式直攻两人抵背之处,罡风雄浑,劲力狠恶,饶是二人自恃武功也不敢冒然相接,不约而同向两边让开,只见这一拳砸下,空中顿时土崩石裂,鲜明呈现了一道沦陷尺余的凹坑,倘若打在了人身上,结果不堪假想。
这半路杀出的不速之客实在非同普通。
“这的确是我不解之处。”昭衍叹道,“按理来讲,就算有黄雀在后,你这螳螂也要先把蝉吃了才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