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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六章·孤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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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钧一发之际,鉴慧单掌下拍,澎湃掌力击中空中,本就坚固的滩涂地当即下陷半尺,反震之力逆冲向上,缠斗的两人身位几变,又换做了方咏雩鄙人,鉴慧顾不得长鞭倒转奔向脖颈,变掌为拳轰向方咏雩胸膛。

这一招是“双鬼打门”的变式,以鉴慧刁悍刚猛的内力,倘若两拳实打实砸上去,方咏雩的脑浆子都要被打出来,临阵变招足见他部下包涵不欲造杀,却不想方咏雩竟是不退反进,下盘出脚无影,重重踹上鉴慧双膝,旋即后仰一翻,堪堪避过了摆布夹攻,长鞭顺势飞回,冰冷如蛇的鞭身缠上鉴慧左腿,跟着方咏雩腾身而起,鉴慧整小我也被强行带上半空,头下脚上,狠狠朝空中砸去!

自始至终,周绛云没有脱手互助,乃至束缚了补天宗其他门人不得插手,抚玩好戏般看着这统统,直到孤魂的一身缟素白衣都被血染透,再无谁胆敢来犯,他才长笑抚掌,当众宣布孤魂为补天宗的少宗主,一跃成了与明暗长老职位划一的大人物。

“算了,既非左轻鸿,即便杀了他也无用处。”方咏雩神采厌倦,“白忙活一场。”

方咏雩这一掌委实短长,若非鉴慧修炼《宝相决》有成,只怕已是颅骨尽碎,眼下他缓过一口气来,自知坦白无用,唯有苦笑一声,抬手擦去面上血迹,合掌轻诵了一句佛号。

回身,飞芦拂白衣,北风追血袖。

“你是——鉴慧!”

衣袖垂落掩住凶兵,红袖在夜色下浓厚如凝血墨色,几近不见了当年的素手无尘。

方咏雩笑了一下,轻声问道:“难不成你跟这和尚一样,以为我是走错路了?”

话音落,他猛地向前踏出一步,盘绕手上的长鞭如电奔出,瞬息破空扑至鉴慧面前,后者心知多说无益,遂也凝神对敌,当即双掌拍开,左手拈花拂柳,右手大鹏展翅,虽是手无寸铁,一身刚柔并济的拳脚工夫却发挥得淋漓尽致,长鞭如蟒蛇被扼七寸,几番纵跃都未能发挥开来。

方咏雩朝水木一笑,是可贵至心实意的笑容,一如昔日君子世无双。

这一掌惊如落雷,面具人双手被缚,唯有气聚头顶硬接掌击,顷刻竟有金石撞击之声传出,方咏雩与他都被震得向后一仰,前者翻回身形飘落下来,后者更加不堪,于半空中滚了两圈才摔落在地,几乎没能爬起来。

都说“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孤魂起初冷静无闻,连补天宗门人也未曾传闻宗主何时收了门徒,他俄然就踩着无数人的骨肉一跃成名,就算在黑道当中,嫉恨者也大有人在,恰幸亏那次猎杀狂潮中,孤魂动手从无活口,厥后又深居娲皇峰不见外人,是乃至今鲜有人知他究竟生得多么模样,又是怎般来源。

方咏雩反问道:“你指的是云水镇,还是补天宗?”

盒中装着一颗死不瞑目标头颅,须发斑白,余血未干。

“嗤嗤嗤——”

彻夜总算得见孤魂真容,水木倒是一眼就将他认了出来。

“和尚,现在你本身都成了众生眼里的恶鬼,还企图效仿释迦捐躯渡魔呢?”

凡是一年前去过栖凰山的人,毫不成能健忘方咏雩那张脸。

“退后。”

水木虽是魔门中人,但与昭衍很有几分惺惺相惜之意,听闻惊变后也代其探听过方咏雩的下落,可惜此人自栖凰山大劫后便杳无音信,却不想再见竟是在这般景象下,他先是大惊,旋即恍然。

好生狠辣的鞭法!

在坐诸民气知肚明,周绛云已对当下黑道两分的对峙局面大不耐烦了。

一如来时那样,孤魂野鬼重入迷雾里,垂垂消逝不见。

栖凰山大劫后,刘一手带领部分死忠于方怀远的亲信逃出重围,虽不知眼下托庇于那边,到底是在江湖上偶有现身,而这传闻胆敢硬闯衙门掳掠王室的强犯鉴慧倒是就此藏匿,连耳目遍及武林的杜允之也没法找到他的踪迹,久而久之,很多人都已将他抛在脑后了。

“叫他逃了。”

水木见他无恙,朝着飞箭去处紧追数步,公然在十丈开外见到了半截带血断枝,地上血迹蜿蜒,想来人是跑了。

“你内心清楚。”

一年不见,他的面貌恍若当初,身形还是肥胖,仿佛甚么也未曾窜改,只是举手抬足间总有一股血腥气逸散出来,带着令人彻骨生寒的冷意。

这是天邪教教主宁偶然。

“说我认贼作父也好,自甘出错也罢,甚么都行,只要……别抱着为我好、想要引领我重回正道的设法。”

水木讽刺道:“我若不出这一箭,你也躲不掉五脏俱裂的了局。”

转眼之间,面具人身周四周俱是鞭影明灭,仿佛一条大蛇盘绕猎物,森冷猛恶之气尽显,贰心头一骇,脚尖点地腾空跃起,眼看就要从圈中脱困,却不想方咏雩手腕一抖便将长鞭收束,面具人被这奇长非常的鞭子缠了个正着,鼓足真气一挣竟没能将其挣断,于此半晌迟滞间,方咏雩已飞至上空,劈手一掌朝他天灵盖下!

家破人亡的方咏雩,岂不恰是一缕孤魂吗?

方咏雩道:“我该是甚么模样,你说了不算,别人说了更不算,我本身感觉很好。”

此议过后,天邪教公然传出了教主被人刺杀的动静,固然在灵蛟会的帮扶下没有被其他权势趁乱兼并,却也是元气大伤,新任教主恨透了杀人凶手,不但广发仇杀令,更在暗榜上公布了代价十万两黄金的天价赏格,誓要获得孤魂的头颅报仇雪耻。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不但四方杀手闻风而动,一些很有手腕的门派权势也按捺不住,纷繁插手到这场狂欢似的捕猎中,成果无一例外,尽皆葬身不知处。

正如传闻那样,孤魂身着一袭红袖白衣,皮肤泛着微青的冷白,几近看不见活人应有的赤色,满头乌发披垂在背,发梢模糊凝了一层薄霜,仿佛是具冰封多年的尸身于此长夜中幽幽转醒。

面具人千万没想到本身会在这里见到孤魂。

闻言,方咏雩又笑了一声,他曾是出身大师的温润君子,现在成了鬼样也风采模糊,只可惜这笑声太短,笑意也未曾入眼,瞧着就像一张画皮。

这四个字一出,方咏雩终究正眼看了他,旋即道:“不错,这些人常说甚么误入歧途,说甚么为时未晚,底子不是出于所谓的慈悲仁义,仅仅是过分傲慢,也太一厢甘心了。”

“邪不堪正或许是对的,但在有的时候,只要黑夜才气吞噬暗中,不是吗?”

方咏雩徐行走来,看着地上残留的赤色,道:“若无你这一箭互助,他是逃不掉的。”

果不其然,就在他话音甫落时,一道人影就从门外踏了出去。

“他杀不了我,我用不着你救。”方咏雩将长鞭盘起,“我算好了,他一拳打碎我胸膛之前,我会先拧断他的脖子,只是用心卖个马脚,你偏要多事。”

长鞭飞旋回击,方咏雩看了眼兀自发麻的左手掌,嗤笑道:“好硬一个木鱼脑袋。”

方咏雩手臂轻颤,长鞭亦抖擞三震,蓦地从鉴慧掌下窜出,破空时竟有灵蛇吐信之声,旋即兜转返来,连人带鞭划过半圈,仿佛洪潮推波,沛然巨力瞬息拍出,鉴慧不得已抬手硬接他一鞭,当即衣袖分裂,刀枪不入的肉身上陡现一道青紫血痕,几乎便皮开肉绽。

方咏雩捋起袖子,慢吞吞地将长鞭缠回惨白细瘦的手臂上,如一条毒蛇冬眠于树干。

空山寺和尚,鉴慧。

行道者不入歧途,反之亦然。

水木道:“我没那么自发得是。”

刚才一番兔起鹘落的比武,无疑是方咏雩占了上风,眼下水木也缓过气来,凭着他二人武功,鉴慧要想满身而退已是难上加难,却不料泥菩萨到了这一步还不思自保,反倒犯起了佛门弟子的老弊端。

大略是在年初时,补天宗宗主周绛云主持召开了一场魔门共议,除却灵蛟会与天邪教两大派胆敢拒接请柬,其他黑道各派掌门人皆不敢违逆,于正月十五之夜齐聚娲皇峰参会。

杀他之人是周绛云的亲传弟子,孤魂。

“左轻鸿安在?”方咏雩握住鞭梢,语气冷厉带煞,“我们要杀的人不是你。”

这一回合,若非同归于尽,必定两败俱伤!

“如何会是你……”

手臂上一阵火辣辣疼,鉴慧不敢有半分怠慢,脚下连错五步,当场踏出莲花阵,突然转守为攻,擒龙伏虎般朝着鞭影扑击而去,他身法奥妙,踏步如同莲台收放,鞭子几度落空,竟叫他欺近到方咏雩面前,旋身一转避过腿击,双手一拳一翻,跟着他倾身向前一撞,两条胳膊顺势锁住方咏雩头颅两侧,攥拳竖起两根大拇指,悍然击向方咏雩两处太阳穴。

话音落下,方咏雩抬眼一瞥面具人地点,垂落于地的长鞭快速抖擞而出,竟如游龙惊鸿般矫捷迅疾,面具人来不及看清路数,劲风已劈面而至,忙不迭闪身避过,却见那鞭子一点一缠,又似神仙指路般飘忽不定,不依不饶地朝他攻来。

早在杜允之的七秀榜发表之前,这小我就像颗米粒大小的石子,扔进江湖大潮也惊不起半点浪花,即便厥后他在武林大会上表示不俗,比拟其别人还是减色很多,真正让他名声大噪的是客岁七月由朝廷收回的通缉令。

“方咏雩……”

笑过以后,不等鉴慧出言辩释,方咏雩便冷冷道:“闭嘴吧,你们配吗?”

一旁,水木也将目光投了过来,仅一眼便怔在了当场,本欲出口的话悉数堵在了喉咙里。

“阿弥陀佛。”

周绛云被江湖人称为“血衣人屠”,盖因他这平生睚眦必报,凡是惹上他的人,了局常常不是一死了之,更有甚者祸及满门,补天宗能有本日的赫赫凶名,与周绛云嗜血滥杀的性子不无干系。

灵蛟会和天邪教胆敢结合起来带头抵挡这疯子,在大多数人看来无异于自掘宅兆,很多未曾参与乱斗的小派权势隔岸观火,觉得这场厮杀很快就要胜负分晓,却不想战局竟是对峙日久,至今没有哪方稳占上风。

如此环境之下,民气不免活络起来,便是在坐的人里也不乏那首鼠两端之辈,而周绛云起意召开这场共议,明显是要杀鸡儆猴。

顺者昌,逆者亡。

水木疾走两步站在方咏雩身侧,定睛看清了敌手的真脸孔,一时候神情几变,竟有些难以言喻的荒诞来:“你、你怎会假扮左轻鸿来此?”

鉴慧不由得语塞,很久才道:“你不该是如许的。”

通缉令是在栖凰山出过后收回的,画像上这个端倪平和的年青和尚同刘一手等方门余孽一起被打为重刑逃犯,附有谋逆反叛、勾搭特工等罪过,每张通缉令都是白纸黑字加盖朱砂印,令每个看到它的人都惊诧不已。

“在他之前,我不是没遇见过认出了我的人,他们全都死在了我手里,并非我要杀人灭口,仅仅是他们死不敷惜。”

即便被水木劈面叫破了真名,他的面上也不见涓滴动容,只缓缓问道:“此人不是左轻鸿?”

“方施主……”鉴慧目光庞大地看着他,“苦海无边,转头是岸。”

一刹时,世人脸上赤色尽褪,变得惨白非常。

水木见势不妙,一脚踢起根断枝搭上弓弦,双臂发力,弓开满月,断枝顿时破空而出,下坠中的两人都发觉到风声轰隆,皆是无处闪避,这一箭后发先至,斯须间刺穿了鉴慧左肩,庞大的力道去势未绝,带得鉴慧向后倒飞出去,强即将两人分开。

先代武林盟主方怀远的独子,因窃学补天宗无上密典《截天功》而被逐出门墙,为那场武林大会增加了诸多比赛与谈资,更别说厥后他在武林盟公判之日“死而复活”,成了听雨阁和补天宗结合发难的把柄,而火线怀远伉俪身故,独他下落不明。

水木回过神来,转头再看面具人,沉声道:“谨慎着,这点子皮糙肉厚,扎手!”

一场不谋而合的算计,竟演变成了一幕故交相逢的风趣戏。

“咔嚓”一声,戴在他脸上的蛇纹面具四分五裂,一张七窍流血的年青脸庞鲜明闪现,头顶做工精美的发套也被劲风扯开,暴露一个烫有戒疤的秃顶。

待到方咏雩落地定身,面前已不见了鉴慧踪迹。

“你——”

没了外人在场,水木总算能够问出心中迷惑:“你如何会在这里?”

孤魂之名,本日传遍江湖。

彼时白道推举新武林盟主之事尚未灰尘落定,恰是黑道趁火打劫的大好机会,大家都道补天宗在这节骨眼长停止魔门共议是要分那些白道人士的肉吃,却不想周绛云压根儿不提白道的破事,反而提及黑道近年来内斗日趋惨烈的情势,明显是要借着白道自顾不暇的机遇,快刀斩乱麻地清算黑道次序。

白衣缟素,红袖血染,来人手捧一只锦盒,落地无声地来到世人面前,恍若索命怨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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