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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三章·疾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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处置发到现在不过三天,萧正风最后是仇恨大于惶恐的,毕竟他不但是紫电楼的楼主,还是庆安侯府的世子,也将是萧家不成替代的家主,萧正则胆敢如此对待他,即便事出有因,这以下犯上的事也不成能被等闲揭过。

即便没了武功,数十年刀口舔血的经历也使萧正风练就了灵敏感官,可他毕竟神思不属,能在第一时候发明非常,也有对方用心为之的启事在。

好不轻易压下胸中翻涌的血气,萧正风正要唤人出去,却见萧胜云伏在地上,以下巴点着地,冒死想要往前挪去,眼睛直勾勾地看着牙床上面。

穿过屏风,内间茶桌旁公然多了两个不速之客,左边那人身穿罩衣头戴兜帽,另一个倒是萧正风熟谙的,使他见了便神采乌青。

他本该就此青云直上,偏生造化弄人,萧正则失落了八年,竟然活着返来了。

他跌跌撞撞地来到了瑞庆堂,喝退门前主子,孤身入内。

一刹时,他想到了这支紫玉簪的仆人究竟是谁——当今太后姓萧,闺名胜妤。

瑞庆堂是庆安侯府正堂,为庆安侯萧胜云起居处,堂前匾额金字乃先帝御笔亲书,厅中陈列无不都丽高雅,到处彰显着萧家的华贵荣光,而这统统终将属于萧正风和他的子孙,旁人连碰一指头也不成。

萧正风感觉这簪子有些眼熟,对着烛光看了半晌,发明簪首那朵兰花背面刻了个“妤”字,簪身有两处断裂,又被人巧手补好,不细心是看不出来的。

闻言,昏昏欲睡的男人眼皮动了动,抬眸朝他看来,身躯蓦地一僵,想要伸手抓住他,倒是故意有力,几乎从轮椅上翻倒下来。

未几时,偌大房间内只剩下了父子二人,萧正风伸手在桌上撑了一把,勉强缓过了一口气,这才拖着步子走畴昔,声音沙哑隧道:“爹,孩儿来了。”

“啊啊啊……”萧胜云固然转动艰巨,但脑筋腐败,他吃力地扭动脖颈看向本身的儿子,像是在问产生了何事。

若问萧正风眼下最恨之人,萧正则当属第一,玉无瑕却要排到第三去,只因在他看来,到处坏他打算的杜允之本是姑射仙麾下喽啰,此番本身沦落到这步地步,江烟萝坐收渔翁之利,要说她双手明净,萧正风不管如何也不信赖。

“高朋?”萧正风的目光转到另一人身上,“藏头露尾的鼠辈,算个甚么高朋?”

萧正风活了三十多年,哪怕是在被废武功的当晚,他也未曾有过这般惊骇失态的模样,脚下一个踉跄,整小我瘫坐在地上,半晌没能站起来。

一声低笑响起,对方明显没有动气,而是伸手翻开了兜帽,暴露真脸孔来。

陈朔没有答话,倒是郞铎叹了一声,道:“世子,当初您教唆陈侍郎与某交友,到处为我等行便利,本日又何必如此?”

“……”

大吃一惊,萧正风赶紧脱手抱扶,却忘了本身功力尽失,伤势也未病愈,这一下不但没能将人抱住,连带本身也被赛过在地,后背重重砸在床踏脚上,疼得面前一黑,好悬吐出血沫来。

扶住老父的身躯,萧正风眼眶一热,又唤了一声“爹”。

此时天气初昏,屋内已点起明灯火烛,一众边幅姣好的女婢或调香操琴,或捧书念文,环绕着坐在轮椅上的中年男人经心奉养,乍见萧正风闯出去,众女吃惊之余忙向他福身施礼,虽故意巴结奉迎,但看萧正风神采冷沉,皆不敢留下触霉头,一个个退了出去。

“本日冒昧打搅,盖因都城戒严,侯府表里眼线密布,只能出此下策,请您包涵。”

待到大战得胜,先帝驾崩的凶信与报捷文书一同传回京中,大悲大喜交叉成网,将都城统统人覆盖此中,而萧正风只听进了一句话——在最后那场血战前,萧正则率十六名死士潜入敌营,胜利烧毁了乌勒雄师的粮草补给,一行十七人未有返来。

“爹,这封信是——”

他这平生,除却盘跚学步的幼年,从未有过如此不堪之时。

哪怕到了本日,萧正风仍然不将陈朔这等任人差遣的虎伥放在眼里,他压下翻涌荡漾的心境,强忍着内伤之痛,气势凌厉一如畴前,不肯在外人面前落了下风。

萧正风不希冀能获得任何答复,可当他说完最后一个字的时候,萧胜云竟然鼓起为数未几的力量抖擞一扑,整小我倾斜向左倒下。

萧正风看着老父,再想到形同废人的本身,不由悲从中来,缓缓跪坐于轮椅前,低声道:“爹,我不平啊,假如你统统安好,就算是姑……太后也不能这般欺我。”

目睹陈朔大剌剌坐在本身房中,萧正风只觉恨意上涌,冷冷道:“你是来替姑射仙看本座的笑话吗?”

大师族内最是保守循规,非论萧正风平时是否得民气,他既是大房嫡子,又是将来家主,即便萧正则身居高位,犯了家法也难逃措置,只因这不但干系到萧正风一人的荣辱,更是犯了全部家属的大忌,若不将之严惩,主家嫡派的颜面将荡然无存,结果不堪假想。

“砰”的一声,木屑乱飞,这根床脚被他砍去一截,整张牙床随之倾斜,萧正风顾不得很多,塞进一个锦墩卡住牙床,定睛朝断裂处看去,只见这根床脚竟是中空的,里头鲜明藏着一只金饰匣,上头蒙尘极厚,想来放了很多年初。

厥后,大哥萧正德遇刺身亡,本来无缘爵位的萧正风顺势成了世子,他更加果断了本身的设法,只要活着的人才是赢家。

放在平时,如有谁敢用如许的目光看萧正风,他非要挖了他们的眸子子不成,现在却偶然旁顾,乃至不晓得本身该作何反应,就如许失魂落魄地回到了本身的住处。

萧正风走过这一段路,内伤又有了发作迹象,额头背后俱是盗汗涔涔,他不敢担搁,绕过前厅进了后堂,直入正房上间,叩门道:“孩儿求见父亲!”

萧正风浑身一震,从这句话里听出了未言之意,当即神情大变,惊诧道:“那场宴会是……”

于萧正风而言,他看不上戋戋一根玉簪子,却在乎萧太后对待他们两人的态度,故而在那不久以后,他找到机遇摔碎了玉簪,将罪恶推给了一个婢女,在那婢女被打得奄奄一息时,他冲着萧正则挑衅地一笑。

“爹,您这是……”

他讨厌萧正则,又在那一刻生出了难以按捺的佩服,可这点佩服很快被更加激烈的讨厌淹没。

纸张历经数年,早已脆弱不堪,萧正风寻了张白纸垫鄙人头,再将信纸谨慎展开,因为保存无缺,上头笔迹倒是清楚可见,他逐字逐句地读畴昔,眼睛越瞪越大,当看到落款处的“萧胜峰”三字,神采已是剧变!

萧正风猜疑地看向老父,发明萧胜云仍看着那空匣子,内心“格登”了一下,又将匣子拿起来细心打量,发明下头竟有夹层,抽开隔板后便见一张折叠起来的泛黄信纸。

他愣了半晌,将金饰匣取了出来,用袖子擦去积灰,拿到灯下将之翻开,只见匣中孤零零躺着一支紫玉簪子,玉质上等,款式古朴,明显是旧物。

如有仆人上前来,不等触碰就要被他大声骂退,沿途统统人都吓得退避三舍,捂着嘴不敢吭声,仿佛在看一个疯子。

局势峰转,萧正风晓得这必定是萧太后出了手,可他想不通,也意难平。

讨厌终成嫉恨。

启事无他,萧正风少时虽不如长兄受父亲宠嬖,但与萧胜云的干系也算靠近,老父确切风骚慕色,却不是那等色令智昏之徒,他宠嬖美妾不假,可若说他会纵欲无度,萧正风不管如何都不会信赖。

萧正流行冠礼时,萧太后开私库赐下了很多奇珍珠宝,令在场来宾无不羡慕,唯独他郁郁寡欢,只因想起了萧正则十四岁那年被先帝破格点入骁骑营,萧太后虽未赐下宝贝,但命人送去了一根青玉簪,乃是她娘舅生前保重的旧物,其人战死疆场后,这簪子就是寥寥无几的遗物之一,被萧太后收藏多年,足见意义不凡。

萧正风来这一趟,倒不是年过而立还要向老父抱怨,实在心中郁愤难平,恨恨道:“自古以来,历朝历代皆是嫡长为先,庆安侯府只属于你我父子一脉,那些个旁支庶出不过是职位高些的奴婢罢了!当年萧胜峰与父亲您角力,现在萧正则又同我争权,他们父子欺人太过……太后清楚是我们的嫡亲,但这些年来频频公允旁支,孩儿思来想去也不明白这嫌隙到底生在那边,竟至于此?”

自老父瘫痪今后,萧正风除了不能袭爵,已经是庆安侯府实际上的仆人,即便遭遇大变,在这侯府内仍无人能超出他去,是乃至今没有哪个下人敢到萧胜云面前嚼舌根。眼下,他亲口将克日来产生的事情一一道出,萧胜云越听越是面庞扭曲,倘若他还能行动自主,恐怕已经拍案而起。

回应是一阵含混不清的“啊啊”声。

可惜,现在的他除了瘫在轮椅上,甚么也做不得。

金饰匣被他藏在怀里,如有寒意源源不竭地从中逸散,冻得他不住颤抖,本就绵软有力的腿愈发使不上劲,好几次差点跌倒在地。

四年后,靖北之战发作,战事到了紧急关头,先帝下旨太子监国,亲身披挂率军出征,幼年气盛的萧正风本欲跟从,却被父母所阻,眼睁睁看着萧正则与本身擦肩而过,头也不回地走入了军伍。

恰好这等事情是天知地知两人知,萧胜云从那今后口不能言手不能写,美妾也在酷刑鞭挞中咬舌他杀,再无人晓得本相了。

萧正则想来是明白本相的,可他没有当场发作,将那婢女从藤鞭下救走,直到几个月后萧正风也进了骁骑营,他在校场上光亮正大地打断了萧正风两根肋骨,回家后自领三十鞭也不皱一下眉头。

即便萧太后再如何偏疼萧正则,总改不得“无子国除”的纲常。

身为侯门后辈,萧胜云打小养尊处优,虽未曾习武强身,但也算得上体格安康,厥后秉承了爵位,同胞亲妹又是权倾朝野的太后娘娘,京中高官勋贵没有谁胆敢与庆安侯明着作对,他这日子过得愈发东风对劲起来,年过不惑仍纵情声色,六年前纳了个美妾,想要老来得子,不料得了顿时风,若非讳饰周到,对外只道疾病发作,恐怕早已传遍都城。

好不轻易调匀了呼吸,萧正风扶着翻倒的椅子摇摆起家,他望着满地狼籍,如瞥见了与这些残余无异的本身,半晌才扯起嘴角暴露了一个耻笑,却不知讽刺的是谁。

特别这小我,还是姑射仙的亲信。

都说一碗水难端平,民气也是公允的。从萧正风记事起,他这姑母就对庶出的萧正则另眼相待,清楚她跟本身爹才是一母同胞亲兄妹,但在面对萧胜云和萧正风父子时,相处常常和蔼不足靠近不敷,仿佛无形中有一层纱帐落下,隔开了本该血浓于水的亲人。

有人藏在内里!

屋里烧着地暖,本该暖和如春,现在却有寒意从他脚底升起,直冲头顶天灵。

陈朔自知身份不讨喜,对他的讽刺置若罔闻,直言道:“世子,卑职本日来此只是受命行事,送一名高朋与您相见。”

“你——”

乌勒国使臣郞铎起家,径直走到萧正风面前,诚心万分隧道:“当日我在四明馆安排盛宴,欲与中间恳谈订交,不料横生惊变,转眼间情势翻覆,迟延至今方得机遇。”

现在想来,恐怕这簪子本就是紫青一对,乃先代侯夫人与其兄长统统,后者战死疆场后,两支玉簪都到了她手里,而她有两个儿子,不肯厚此薄彼,干脆将两支簪子都给了女儿。

如此畴昔了十多年,终究输到惨不忍睹的人,倒是萧正风本身。

说罢,不等屋里传出回应,独自排闼而入。

出了这等事,外人不得而知,自家人倒是心知肚明的,上到族老亲长,下到旁支后辈,没少人在背后嘲笑。对这些人,萧正风毫不手软,抓住一个便重惩一个,那美妾更是连尸身都丢去乱葬岗喂了狗,纵使畴昔六载,他还是不能放心。

萧正风浑浑噩噩地分开了瑞庆堂,像一具行尸走肉。

可就在房门被推开的顷刻,萧正风蓦地回神,目光狠戾地朝屋里看了畴昔!

这些话,他憋了大半辈子,先前未曾对任何人明说,当下再也哑忍不了,仿佛只要将统统都推到萧太后的偏疼上头,才气减轻本身身上那些败犬无能的颓唐。

前后有宫中太医和京内良医赶来为他疗伤,皆道萧正风伤势虽重,幸亏无一处损及关键,如果好生养伤,不难规复行动如常。对此,萧正风半点不觉光荣,更无涓滴感激,只要一股狠恶的屈辱澎湃来袭,他不顾本身糟糕至极的身材,歇斯底里地赶走了屋里统统人,单独窝在阴暗一角舔舐伤口,喉中尽是血腥气。

青玉簪被萧太后送给了萧正则,属于她本人的紫玉簪怎会呈现在这里?

但是三天过后,萧正则仍旧安之若素,反倒是要求仲裁惩办的族老们一个个偃旗息鼓,萧正风本人更是被囚禁在了庆安侯府内。

正因如此,萧正风在踌躇了半晌后没有当即唤人前来,而是收敛心神,挺身走了出来。

萧正则脱手极狠,说是废他武功,便连一星半点的内力也不给他留下,现在萧正风丹田被破,手足筋脉、行气要穴亦受损不轻,莫说挥拳动脚,连走路都举步维艰。

都城里人尽皆知,庆安侯萧胜云中风瘫痪已有六年了。

每一次呼吸都痛彻心扉,萧正风面前阵阵发黑,不肯就此昏睡畴昔,他咬着牙往外走,守在门口的保护忙不迭过来搀扶,都被他推开,他认准了一个方向,一步三晃地走畴昔。

“不能就此罢休。”贰心想,“起码,我要……”

萧正风心头一凛,顺着他目光看去,这张牙床占地不小,上头罗帐低垂,下方绒毯及地,将这一隅挡得严严实实。游移了半晌,萧正风上前将锦被绒毯悉数翻开,暴露底下光秃秃的床板来,他伸手敲击了几下,反响沉闷未有空响,眉头又是一皱,回身见萧胜云仍盯着床下一角,目光中尽是孔殷,他干脆将摆在案前的镇宅宝剑取来,忍住筋脉间阵阵剧痛,强行提起满身力量,狠狠一剑朝那处劈了下去。

萧正风趴在地上不住喘气着,在这秋末初冬的寒凉天里,一颗颗豆大的汗珠子从他身上滴落,整小我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狼狈,而他赶走了统统主子婢子,固执地用双手和膝盖支撑住身材,想要凭本身的力量站起来。

“陈朔,你竟敢擅闯侯府!”

我输了,一败涂地。

所谓世态炎凉,说白了不过浮沉起落。

萧正风千万没想到陈朔带来的这小我竟会是郞铎,他今后退了一步,惊奇不定的目光在二人之间来回打量,半晌后沉下脸来,冷声道:“你们这是甚么意义?”

“建王身份确切高贵,但在这都城以内,没有实权在手,纵使享尽尊荣也偶然义,更无从打动一名前程大好的礼部右侍郎。”郞铎对他一笑,意味深长隧道,“当晚的长生宴,实在是为您筹办的。”

身为世子,萧正风不必拼搏便可坐享大好繁华,可他想要摆脱,非得赛过萧正则不成。是以,他放弃了家属为本身打算好的康庄大道,孤注一掷般插手了听雨阁,他不但要赢,还想博得彻完整底,让萧正则在被他踩在脚下那天无话可说。

“爹!”

认识到了这一点,萧正风随之想起了本身缘何对这支紫玉簪感到眼熟,当年萧正则加冠时所得那支青玉簪与此极其类似,不过将雕花换成了竹样。

萧胜云没法言语,只是闭上了眼,从喉咙里收回了不成音的哭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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