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八章·归家
断肠崖上悲伤人,天女河下不归魂。
昭衍对她一笑,乖乖唤了人。
白知微当年重伤濒死,淤血入脑压迫经脉神窍,一度连五感也丧失,端赖殷无济卓绝的医术和季繁霜及时供应的凤血藤才得以回天,只是外伤易愈,内磨难痊,殷无济这些年游走四方也不忘白知微的病情,可他一样有言在先,说这与其他疑问杂症分歧,白知微究竟可否复苏,药石占三分,天意占三分,剩下四分都得看民气。
“边关已安静太久了。”昭衍用听不出情感颠簸的声音道,“都说‘生于忧患死于安乐’,自您坐镇天门以来,有了寒山这道樊篱在,雁北关压力大减,中原要地倒是内患层出,南北天下对峙数载已有开战之势……但是,平南王府也好,当目前廷也罢,两边都不是好啃的软骨头,也没有速战持久的强大力量,一旦开战必将堕入拉锯局面,届时内部斗争浪费,边关也将烽火四起,江湖庙堂的次序都会支离破裂,寒山恐要堕入伶仃无援的地步,无人能够独善其身。”
“我晓得了。”
任是天下第一人,亦不能脱胎换骨,血肉之躯非金石,终有老去之日。
步寒英摆了摆手,女医识相地分开,临行前不忘叮咛道:“山主,师父她彻夜睡得不平稳,恐怕做了恶梦,方才还闹着要见你呢。”
昭衍喉头一堵,双手缓缓攥紧成拳。
昭衍在步寒英面上是向来不肯要脸的,闻言也不觉羞。
度过河岸,再穿一条山道,寂静于夜的寒山渐显表面,扑灭烧光在黑暗里非常刺目,那是值夜岗哨用以照明取暖的灯火。
但是,步寒英也已反应过来了。
步寒英耐烦安抚了白知微好一阵,总算哄得她松开手,衣衿已是一片狼籍,只好先行去客房换衣,昭衍留下清算了满地杂物,所幸傅渊渟做的这些玩意儿都还健壮耐用,擦擦洁净又摆回原位。
白知微坐在暖炕上,直勾勾地看着他。
似是看破了他的心机,步寒英又道:“我命人在天女河边策应,不料候到申时仍不见人,你既然放着大道不走,想来是不肯张扬,我已对知恋人下过封口令,彻夜只我在此接你,不必担忧旁人耳目。”
“背主的豺狼若要尽快在关外站稳脚根,必得狠狠反咬原主一口,这就是你星夜兼程赶回寒山的目标。”
一刹时,昭衍有种干好事被当场抓获的宽裕,忙不迭地把手抽返来,步寒英瞥了他一眼,哄着白知微躺下睡了,这才吹熄了灯,带他走回外厅。
幸亏步寒英终是没脱手。
昭衍自知理亏,却不想步寒英压根没怒斥本身,而是道:“脱衣服。”
屋里有地暖,他脱了上衣也不感觉冷,只是步寒英的目光仿佛冰刀霜剑,一寸寸刮过他身上每一道疤,令昭衍都有种夺路而逃的打动。
步寒英从椅子上站起家,他来到昭衍面前,抬手比了一下,可贵笑道:“何况,你都快跟为师普通高了,早已不是无知的冲弱少年。”
步寒英的左眼瞎了二十多年,他早已不感觉疼了,却怕这只盲眼吓到人,常日里都用额发或纱布挡住,天然也不肯让白知微翻开来看。
澎湃压迫的威势于瞬息间消弭殆尽,昭衍顾不得拭去额头排泄的盗汗,只见步寒英冷下了脸,鉴定道:“你都晓得了。”
师徒俩你一言我一句,好似冯墨生当真还活在人间般,倘是后者灵魂不灭,只怕已化为厉鬼前来索命。
有灯必有人。
昭衍一愣,笑道:“师父公然知我。”
一念及此,昭衍向步寒英投向扣问的目光,后者沉默了半晌才道:“我前天夜里发热,医师用药重了些,知微她不明白,叫了我几次没回应,许是吓到了。”
白知微眼眶红红,仿佛就要哭出来。
“是。”
说罢,他将铜罩灯塞到昭衍手里,一手捡起地上的大油毡伞,一手牵起归家的弟子来往路走去,一股暖战役和的内力从掌心过渡而来,昭衍浑身寒意都被这股真气遣散,仿佛在回身之间超越寒冬来到了暖春。
步寒英只感觉他左转右转如穿花胡蝶般扰人,直言道:“只是偶感风寒,并无大碍。”
昭衍净了手,哄她躺下再睡一会儿,白知微却颤颤地伸脱手来,孱羸的手指如同小鸟翅膀,悄悄抚过他的手腕。
“子母连心蛊,姑射弟子平生只炼得一对的本命蛊。”步寒英垂眸,“你是遇见了季繁霜的亲传弟子,还是……她的女儿?”
昭衍被他这一眼看得头皮发麻,只感觉自家师父这一刻的气势比之当年傅渊渟也不差了,几近压得人喘不过气来,实在不敢有半句废话。
孤鸾峰是步寒英悟剑修行之所,因其阵势矗立险绝,这座山岳本来连个巡查弟子都没有,却于五年前在山脚婢女路旁建起了一座小院,占地不广,修建装潢俱不精彩,胜在到处详确入微,屋内乃至设有地暖,是步寒英特地为亲妹白知微打造的小家。
六月隆冬时节,中原本地已是天干地热,而在雁北关外,满目山川皆冰雪,恍忽此人间俱是茫茫一片白。
当日昭衍以身为饵勾引冯墨生脱手,一度身陷重围险象环生,右臂更是几乎被冯墨生削下一整条肉来,现在皮肉虽已长拢,疤痕却仍触目惊心,白知微只看了一眼就吓得神采惨白,嘴唇颤抖,身子也颤抖起来。
“……上月廿四。”昭衍昂首,“您认得这个?”
“固执并非不好,但人不能只为执念而活,一旦透露了这一点,离被人拿捏住软肋也就不远了。”顿了下,步寒英定定看向贰心口结成蛛网的血纹,“我将藏锋交给你,不但是给你杀敌制胜的凶器,也是提示你庇护好本身,可惜你是把我的话当了耳旁风。”
他垂下眼,故意想要说几句好听的话,到底是没能忍住,沙哑隧道:“当时很疼的,我怕得很。”
为了将平南王府从云岭这潭万劫不复的浑水里捞出来,昭衍只得祸水东引,将幕后黑手的罪名死死扣在乌勒特工头上,这一招不成谓不妙,只是一样隐患极大,若不能好生圆上缝隙,后续必将反噬无穷。
火光映亮了来人脸孔,还是是那张神采寡淡似不近情面的脸,说出的话也不熨帖,却让昭衍在这一顷刻红了眼眶。
虚惊一场,昭衍吐出闷在胸中的浊气,这才发明火线岸上竟有一燃烧光,明显灭灭,摇摆不定。
步寒英的左眼是为救傅渊渟而被毒针刺中,又被白知微亲手摘下,那不但是一道没法愈合的伤疤,也是他们三人再也填不满的缺憾,于白知微而言,早已刻骨铭心。
步寒英最是面冷心软,寒山的孩子们若想央他点事,凡是不过分的,他老是撑不过几次合就会点头承诺,这体例屡试不爽,连心智不全的白知微都学会了,昭衍看过不知多少次,早已无师自通。
昭衍在深涧下放了马,撑开天罗伞,徐行上了铁索桥。
“没有如果。”
步寒英的手悄悄落在他脸上,遮住那双血红的眼睛,低声道:“有些事情,早早晓得不必然就能做出对的挑选,方怀远……不是已经用他本身的经验奉告你了吗?”
“……师父?”
方才那些胡思乱想顷刻没了踪迹,昭衍疾步过了桥,径直来到步寒英面前,围着他细心打量起来。
这反应只在半晌之间,却被步寒英尽收眼底,他双眉微皱又松开,改口道:“风急雨大,回家再说。”
就在这时,一阵冷风刮来,昭衍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寒噤,喉间一痒几乎咳嗽出声,虽及时忍下,面色也是一白。
闻言,昭衍眼眸微眯,心下有了些策画。
说到最后,一股沉重威势突然从步寒英身上发作出来,仿佛山岳压顶般令人无处可逃,饶是昭衍早有筹办,在这气势压迫之下也不由神采微白,可他这回不退不让,真气运转四肢百骸,昂首直面步寒英。
掌心传来阵阵刺痛,是紧扣的指甲嵌进了皮肉,昭衍不敢松开,恐怕这一下就泄光了力量。
昭衍吓了一跳,他从速把袖子放下,却发明步寒英不知何时站在了内屋门口,冷冷看着这边。
积冰道外冻死骨,鬼哭谷内阎罗门。
她是病了,而非忘了。
诚如女医所言,白知微许是被恶梦魇住了,被裘衣裹得严严实实的她活像只白毛大兔子,帮手脚并用地扒着步寒英不放,乃至用手去够那条遮眼布,仿佛想要看清那一小块被藏起来的脸究竟是何模样。
果不其然,步寒英见状叹道:“你都多大的人了,还作那小儿态?”
他恭维两句筹办揭过话去,步寒英却不吃这套,淡淡道:“休要顾摆布而言他,方才你是为何失魂落魄,竟连武者本能的防备也忘了?”
现在被步寒英劈面点破暗涌,昭衍也不觉心虚,直言道:“她就算不逼,我本身也是要去的。”
昭衍浑身一震。
昭衍却不肯信赖,如步寒英这般登峰造极的大宗师早已不避寒暑,他在寒山潜修经常常见到步寒英赤着上身在雪地里练剑,乃至盘膝在冰瀑下打坐整日,戋戋风邪哪能将他击倒?
昭衍也不敢把她刺激过分,不想白知微这回用力极大,清楚怕得浑身颤栗,还想要伸手碰上一碰。
昭衍见她始终盯着步寒英的左眼不放,地上又散落了很多东西,细心一看都是当年傅渊渟送给她的小玩意儿,此中包含了那块标致的鹅卵石。
“……师父?”
昭衍一起行来,早已憋足了满腔愤懑,却在看清烛光映华发的顷刻哑了声,剩下那些伤人伤己的话再也说不出一个字了。
天气未亮,白知微却已醒了。
步寒英微怔,随后叹道:“白道四大门派之一的海天帮,本来早在那么多年前就已经与武林盟离心了。”
此去中原,一起血雨腥风,韶华未老,心已倦。
“不,向来没有甚么该不该。”
昭衍会心道:“正因如此,起码在外人眼里,冯墨生只是叛逃了。”
昭衍这才安了心,旋即不免惊奇,想不到仅仅数月畴昔,连四绝地都被归入了寒山地界,恐怕本身才出雁北关,行迹已落在了步寒英的案头上,无怪乎他会提早在此相候。
闻言,步寒英眼中掠过一抹锋芒,旋即又溶解在安静如水的目光里。
只是她为何会俄然梦到这些呢?
步寒英内心有了数,问道:“你筹办做到哪一步?”
白知微的心智与孩童无异,不免也会弄坏本身的玩具,可她似有冥冥直觉般对这几样不起眼的小物非常珍惜,昭衍曾作势欲拿,她肯给他分糖吃,却不肯让他对这些东西摸上一指头,眼下却将之扫落在地。
这句话里像是埋了根不大不小的刺,步寒英与昭衍对视一眼,安静问道:“她晓得你的身份了?”
昭衍本不敢让白知微见着这些,临了想到甚么,任她不得其法地扯断护腕绑带,把袖子撸了起来。
许是太久没有好生安息过,昭衍的脑筋变得有些痴钝,走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本身当初就是在此截杀朱秀禾与吕元青二人,细算起来不过数月,却仿佛过了很多年。
直到步寒英开口道:“下山之前,我对你说的话可还记得吗?”
雨势越来越大,风声也愈发喧哗,昭衍双目盯着火线,心机却被水浪冲远,不知到了那边去,直到一块大石从山崖上滚落下来,轰然砸进河里,溅起一片老迈的水花,这声音如同炸雷在耳,他猛地一惊,发明本身一脚就要踏空,赶紧定身凝神。
昭衍自入中原以后,与步寒英通过好几次手札,特别云岭之事干系严峻,后续还少不得步寒英为他补缺,实在不敢有所坦白,早在行动之前已用飞鸽传书将本身的诸般谋算写成密文传入寒山,好让步寒英有所筹办。
昭衍快速想好的满肚子说辞都卡在了喉咙里。
昭衍的嘴唇嗫嚅了下,道:“她叫江烟萝,是海天帮的大蜜斯,也是现在的浮云楼之主。”
长夜将明,乌色未尽。
步寒英打断他,指着那血纹问道:“何时种下的?”
步寒英脱下湿冷的大氅,让昭衍坐下喝杯热茶暖身,转头进了内屋,却不想昭衍喝了一杯又一杯,始终不见他出来,实在是坐不住了,也起家朝内走去,看清屋内幕形后暗道一声“难怪”。
天山间断,白浪奔腾,瓢泼大雨一刻不歇地浇下来,巨灵神那双力大无穷的手化为暴风,在吼怒声里肆意撕扯着桥上铁索,就算是身负上乘轻功的一流妙手,现在走在这座桥上也是摇摇欲坠,而昭衍却像脚上生根,一晃不晃地踏在桥板上,漫天雨针打在素白伞面上,又化为一股股水流滚下。
寒山没有奴婢婢子,平常照顾白知微的人是族内女医,当年受她救护教养之恩,待她自是无微不至,特别白知微的病情已有大好之势,早在昭衍下山之前,她已经能扶着人渐渐走上几步,浑噩懵懂的心智也逐步好转,偶尔能跟人说些短句子,像个牙牙学语的小孩。
顾念着昭衍,步寒英带他绕过庙门走了捷径,师徒俩避开族人聚居地,一起来到了孤鸾峰下。
步寒英腰不佩剑,身披鹤氅,单手提着铜罩灯,一柄二十八骨油毡伞放在脚边,伞面下水迹已干,不知在此等了多久。
步寒英沉默了半晌,他看着面前人一如当年的固执眼神,五年工夫说长不长说短不短,昭衍的确窜改了很多,可有些属于薛泓碧的东西从未变过。
步寒英在世人眼里老是清净无尘的模样,不熟悉的只道他剑如其人纯粹至诚,这评价放在当年或许得当,只是一个真正心外无物的人断无能够坐镇天门近十八年而不出忽略,昭衍跟在他身边五年,受益匪浅的绝非武功一道。
截天阳劲有生生造化之功,太一真气亦是蓄精补元的无上秘典,昭衍在云岭摸爬滚打了一身伤,回到寒山时已好了个七七八八,只是此中几处实在伤得短长,至今尚未愈合。
“他是听雨阁四天王之一,忽雷楼又掌审判科罚,冯墨内行里把握了太多阴私,如许一小我叛逃在外,莫说是听雨阁阁主,就算当今太后也睡不安生。”
见步寒英不肯说,昭衍自有体例,也不徒费口舌,只牵着对方衣袖一角,双眼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看。
他本就神情寡淡,这下更是古井无波,昭衍实在不能从步寒英面上窥出甚么端倪来,心下不免五味杂陈,忍不住问道:“您就没有别的话想说吗?”
步寒英何如不得他,摆布也无甚难言之处,便道:“朱秀禾被擒以后,青狼帮自知行迹败露,干脆举众投了乌勒,他们在呼伐草原上烧杀劫夺,很多小部族都遭了灾,雁北关的周大帅与我合计,联手围歼这伙恶贼,一忙活便是两三月,另有各方细作闻风而动,寒山地处兵家必争之地自不成偏安承平,我重新安插了四方防地,把四绝地也归入鉴戒以内,疲惫之余染了些风寒,不算甚么大病。”
“姑姑,没事的,已经快好了。”
“可她挑选了为你讳饰坦白,而你仿佛是迫于无法才与她合作。”步寒英的手指小扣了两下桌面,“云岭这潭浑水,是她逼你去蹚的吧。”
“因而你给他们找了一个共同的仇敌,以此迟延中原内哄发作的时候。”步寒英面上喜怒难辨,“但是,这件事牵涉多方,凡是出了一点忽略,必将引火烧身,你就不怕聪明反被聪明误?”
走跳江湖时,昭衍哄人骗鬼全凭一张嘴,现在到了步寒英面前却连敷衍也做不到,心下悄悄叫苦,偏不知该从何提及。
“逃往北疆关外,投效外贼?”
昭衍反问道:“师父觉得,弟子晓得了甚么不该晓得的东西?”
屋里一时候变得非常温馨。
长桥深夜,凄风冷雨,竟有些没出处的熟谙。
“师父,我……”
她攥着这条伤痕累累的手臂,眼泪不自发地落了下来。
发明了这点,昭衍蓦地认识到她究竟梦到甚么了,张口想说几句,倒是欲言又止。
数月不见,步寒英的身形音容未有变改,只是有些难掩的蕉萃,偶尔收回一两声轻咳,并不算严峻,却让昭衍一颗心都揪了起来。
说话间,他悄悄叹出一口气,鬓边的霜色似又多出多少。
昭衍本能地攥紧了伞柄,藏锋于内的知名剑收回一声如有若无的颤鸣,合法杀意彻骨而出之际,那提灯之人收回一声感喟,道:“现在方知防备,刚才若我脱手袭杀,你已没命了。”
步寒英盯着他的右臂,惜字如金隧道:“脱。”
可他清楚走得稳稳铛铛,看着却比这座陈旧不堪的铁索桥还要脆弱。
步寒英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你杀了冯墨生,四楼之间的均衡被完整突破,听雨阁要乱了。”
甚么人会在这冷雨夜里提灯相候?
他仿佛数清了弟子出去一趟多出了几道伤疤,将搭在手边的洁净大氅扔了畴昔,这才问道:“还疼不疼了?”
喉咙里涌上一股腥气,像是千言万语哽出了血,昭衍昂首看着本身的师父,终是忍不住落下泪来,哑声道:“是,我找回了九宫名单,也看到了五年前那封密信……师父,你既然早就晓得了,为何、为何不奉告我呢?如果我早早晓得,说不定……”
“师父,我别无挑选。”昭衍一字一顿隧道,“我这平生不求功成名就,只要一个恩仇有报,而这十八年时候证了然一件事——当今皇位一日不换人,飞星案一日不成能沉冤昭雪。”
四绝地的凶名自古便在雁北关别传播,关内部族信奉天神,对鬼怪之说讳莫如深,久而久之,四绝地就成了四不祥,即使在彼苍白日时,来往人马也是能避则避,更遑论在这般惨凄阴冷的夜里。
虽是骨肉嫡亲,可步寒英鲜少深夜前来看望,女医开门一看,见他身后亦步亦趋地跟着个年青人,喜出望外埠道:“小昭何时返来的?”
“小妹!”他攥住白知微不循分的手,稍略减轻了语气,“我没事,我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