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二章·惊变
不等昭衍答复,柳郎君恨声道:“想走?谁都走不了!”
方咏雩本来有些不大复苏,在看到昭衍和柳郎君时浑身一震,想到刚才那声莫名的惨叫,神采一阵潮红一阵惨白,颤声问道:“我……我师兄呢?”
她本就命不久矣,现在花胡蝶一死,仅凭柳郎君单独一人,如何担当起重振生花洞的大任?
历经百十年江湖纷争,黑道六魔门也不是一成稳定的,在灵蛟会崛起之前,生花洞是排名六魔家世三位的强大权势,洞主白凌波的艳名和威慑远在弱水宫主骆冰雁之上,可她过分尽情傲慢,不但放纵门人滥造杀孽,还为了攫取暴利去做那贩毒害民之事,连一些同道中人都深感不齿,终究激发公愤,生花洞遭到吵嘴两道各大门派的结合打压,刚接任盟主重担的方怀远借机立威,亲身带人剿了生花洞老巢,活捉了白凌波。
不看还好,这一看之下昭衍顿时色变,握剑的手也紧了三分,道:“是你。”
目光高低扫过昭衍,谢青棠勾起唇角,笑道:“我找得你好苦。”
来者鲜明是谢青棠。
展煜不怕她二人合攻,只怕她们对昭衍和方咏雩紧追不舍,现在没了拖累在侧,贰心中反而澄明下来,一面抵挡两人夹攻,一面敏捷思虑对策。
展煜手握断剑踉跄退了几步,昂首只见白凌波颤抖着放下花胡蝶的尸身,随即转过身来,盯着他一字一顿隧道:“我、要、你、死!”
昭衍本欲冲出的脚步不由顿住,眼睁睁看到他回身与白凌波交兵,再低头看了眼神采惨白的方咏雩,只踌躇了半晌,脚下一蹬空中,身子突然拔地而起,带着方咏雩冲出战圈,几个起落便不见了踪迹。
是以,白凌波亲手感染的鲜血未几,其罪过倒是无赦牢中最重的几人之一,再加上生花洞余孽攻击方家祭祖车队绑走方怀远妻儿,害得晴岚夫人惨死,她与方怀远可谓是不共戴天,必定要在无赦牢里熬尽残灯之身。
不过十来个回合下来,展煜已是险象环生,他不敢放开方咏雩,便只剩下一只手堪堪应敌,右臂上冷不丁吃了白凌波一弹指,一股阴寒内力顷刻透入,整条大筋都麻痹了半晌,眼看白凌波又是一掌拍来,他眼角余光瞥向昭衍,带着方咏雩侧身让开半步,左臂蓦地一挥,大声喝道:“小山主,接人!”
顷刻间,鲜血喷溅如红雾,白凌波只抱住了半个花胡蝶,她神采大变,透暴露从未有过的悲忿哀恸,连声呼喊了几句,可花胡蝶两眼涣散,已经咽气了。
这一剑自下而上,毫无花巧可言,仿佛冰湖上正忙于刀劈斧凿的工匠,白凌波尚在半空,剑刃已向她腰际劈来,此时要想脱手化解已是不及!
柳郎君不敢多话,咬咬牙直奔昭衍二人分开方向追去,展煜正要反对,何如白凌波已闪身而至,展煜一剑未到,她的手掌便如鬼怪般偏移开去,蓦地间并指如刀,朝他持剑的手腕斩下。
与此同时,东面一追一逃的昭衍和柳郎君不约而同地止住脚步。
展煜与白凌波这番比武,细究起来不过百十个回合,三人一起疾行也不敷三里地,花胡蝶那声惨叫响彻云霄,不但是他和柳郎君,连昏倒中的方咏雩也被惊醒了过来。
不管如何,本日的阴风林混战终归只是一场比试,被投入其间的罪囚虽无一不是十恶不赦之徒,那些名震江湖的伤害人物却不在此列,以免横生枝节,变成大祸。
一声惨叫轰动了半片树林,白凌波得了一合之机,身形一闪转至旁侧,屈指凝力弹在剑刃上,这一指用了她十胜利力,精铁锻造的长剑回声而断,可就在剑断顷刻,花胡蝶整小我也拦腰断成了两截!
生花洞主白凌波,恰是如许一名令人震悚的存在。
展煜一手搀着方咏雩,一手紧握剑柄,他死死盯着白凌波,猩红的眼眶仿佛要溢出血来。
白凌波现身在此,已是这场比试不容忽视的变数,背后必定牵涉很多诡计,展煜必须尽快将动静通报给方怀远。
一时恍忽,展煜固然及时避开,这两指仍点中了他手臂尺泽穴,此乃手太阴肺经上一大抵穴,遭白凌波点中以后不但半条手臂卸了力道,气血运转也为之一滞,他不敢再用心旁顾,定下心来振臂回荡,连出三剑化解了白凌波咄咄逼人的守势,心下暗自揣测——没了鬼琵琶,即便身怀浑厚内力,白凌波的武功还是轻灵一道,招法固然奇诡多变,却做不到一击制敌,与如许的敌手交兵,除了以力破巧,还得侧重应变,打断她招式连击。
花胡蝶重伤难起,柳郎君独臂难支,昭衍一剑在她背上开了条大口儿,正要补上一脚送她去跟兄长作伴,听到展煜这一喊赶紧转头,就见方咏雩被横空抛了过来,下认识伸手接住,向后发展了三步才卸去冲力。
昭衍怒骂一声,见柳郎君紧随厥后,他正要发挥轻功追逐畴昔,孰料旁侧风声崛起,他下认识举伞抵挡,竟是有人腾空飞至,一掌朝他击来。
他的功力怎会暴增如此之多?
后继无人,常常比豪杰末路和美人迟暮更让民气如死灰。
电光火石之间,一道人影从地上掠起,竟是花胡蝶冒死赶来,飞扑挡在了白凌波身前,剑刃当即劈入骨肉!
话音未落,柳郎君与白凌波同时飞出,前者杀向昭衍,招招狠辣浑不要命;后者一晃身拦在展煜二人面前,脚尖尚未落地,抬手就朝方咏雩抓去,展煜横剑一挡,旋即手腕侧翻,剑锋掠过白凌波的手臂直向她腋下佛门削去,孰料白凌波冷哼一声,左手屈指如弹弦,“叮叮叮”地在剑刃上快速弹了三下,第一下震开剑锋,第二下压住剑势,第三下甫一探出,展煜只感觉虎口一麻,几乎没能握住剑柄。
柳郎君天然听出了刚才是花胡蝶的声音,可她瞥见方咏雩现在变幻的神采,顿时计上心头,强压着对兄长的担忧,用心装出一脸不屑的模样,狠狠道:“展煜他自不量力留下断后,你也不必牵挂,洞主跟我哥哥很快就会提别人头来——”
昭衍心道不好,赶紧道:“展大侠,速速带令师弟分开,切勿意气用事!”
方咏雩的体质本就与截天阳册有些相冲,表情修炼也不如昭衍,连日来接连不竭的刺激已让他半只脚踏进了走火入魔的门槛,现在听到柳郎君这一番话,又不见展煜的身影,他的心一起往下沉去,直至沉入了无底深渊。
心下一寒,展煜这才想起白凌波当年的对劲兵器乃是一把鬼琵琶,不但能以魔音贯耳伤人,指上工夫也是独步江湖,莫说是一柄剑,就算是铁石也经不住她四指连弹。
“咔嚓”一声,裂骨如破竹!
“你爱逞口舌之利,就趁现在固然多说几句吧。”谢青棠不怒反笑,“今后,你怕是没机遇开口了!”
为了根绝此药流毒,武林吵嘴两道与官府合作,一面严禁阿芙蓉畅通,一面广发杏林帖,天下各路医者云集呼应,用时近两年才研制出解药,让那些生不如死的病患得以摆脱,可仍有更多熬不过来的人是以破家丧命。
考虑之间,白凌波又是两掌齐出,一上一下向展煜面门和胸膛击来,展煜不再脱手格挡,反而当场一滚,鞭腿扫向她双膝,待白凌波腾身遁藏时,展煜这才旋身出剑,用的倒是临渊剑法起手式“断冰切雪”!
认出白凌波的顷刻,展煜心中惊怒交集,他深知方怀远不成能为了一场比试就将白凌波从无赦牢里放出来,那必定是看管无赦牢的人手中有了内鬼,才气神不知鬼不觉地做出这等移花接木之事。
话音一落,谢青棠纵身离地,袍袖拂风而至,昭衍一剑刺了个空,头顶又有劲风袭来,他想也不想地举伞过顶,掌与伞面再度相接的刹时,昭衍只感觉一股雄浑内力如同大江东去般滚滚而来,竟压得他背脊一弯,双脚也深陷泥地里!
说罢,白凌波探手在腰间一抹,取出一颗药丸塞入口中,本来惨白如纸的神采肉眼可见地红了起来,她疏忽劈面而来的断刃,悍然一掌劈向展煜面门,后者赶紧侧身一让,白凌波的腰肢却像蛇一样窜改过来,抬腿勾住展煜下盘,一手屈指抓住他的手腕,旋即猛地一绕,硬生生将展煜的右臂向后折去。
这一掌落在天罗伞上,威势涓滴不逊于柳郎君尽力挥出的流星锤,昭衍喉口一甜,转动伞面卸去沛然劲力,向后退了三步,昂首看向这不速之客。
“惊弦指!”
“该死!”
“好小子!”
“你……”
来不及多想,昭衍左腿侧出一弓,腰身猛一窜改,借力将谢青棠甩开,剑锋顺势直出,正正刺中腹哀穴,却不料剑尖破衣以后竟在肉身上撞出一燃烧星,伴跟着金石锐响,谢青棠分毫无损,抬掌在他剑上一压,身子借力而起,抬腿侧踢昭衍面门!
“我、我这是……”
白凌波嘲笑一声,面中媚色尽化肃杀之气,与柳郎君一前一后围住展煜,道:“我就先杀了你,再提你人头去追那小兔崽子!”
与此同时,展煜脚下一旋,左手曲肘而回,硬接了白凌波这一掌,忍住喉口腥甜,厉声道:“带他走!”
“啊啊啊——”
展煜趁机夺回长剑,反手一挥逼开柳郎君,道:“刚才白洞主有句话说得不错——有朝一日,我定会向生花洞讨回血债,让你们多活了十五年,是我之过也。”
听到背后传来的声音,昭衍暗道一句“糟糕”,此时再想打晕方咏雩一次已来不及,只能放手让他从本身背高低来。
已经迟了。
即便被囚十六年,白凌波心中仍有傲气,怎能容忍本身被个小辈逼迫至此,她对柳郎君道:“去追那两人,待我杀了他就来与你汇合!”
白凌波冷厉地打断了她的话:“莫非我连一个小辈都杀不了吗?”
这是生花洞仅存的两人之一啊!
这一声如同当头棒喝,展煜立即回过神来,他到底是跟方咏雩分歧,早过了不顾统统的打动年事,咬牙道:“小山主,你且反对他们一二,莫要强攻硬碰,我将咏雩送出阴风林,马上带人回援!”
关头时候,白凌波屈指弹在展煜掌心,堪堪摆脱了他的桎梏,手腕以毫厘之不对开剑刃,吓出了她一身盗汗,心中肝火随之愈盛。
柳郎君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花胡蝶,面露忧色隧道:“洞主,你现在……”
她话未说完,兜头便挨了一伞,昭衍抬脚将柳郎君踹出了三丈远,转头对方咏雩喝道:“静气凝神,别听她胡说!”
昭衍道:“看来骆冰雁也是个浪得浮名之辈,说好了要你下半生做个废人,如何还能让你出来咬人?”
“你——”
“我记得……你叫展煜,是方怀远的大弟子。”白凌波曼声一笑,眸光如碧波般盈盈荡向展煜,“当初晴岚死讯传来的时候,你才长到方怀远腰身那么高,握着一柄剑闯进无赦牢要杀我,被你师父禁止还不肯罢休,说是有朝一日定会要我偿命,成果我这一等就是十五年,你不来找我,我只好来找你了。”
眼看白凌波左手知名指一伸,第四弹就要落在剑刃上,展煜不敢跟她硬碰,剑锋绕过手臂如水流倒卷而回,不等劲力全收,又是倏然变招,直直刺向白凌波腹部,后者右掌下沉一压,身轻如燕腾空翻起,眨眼间落在二人身后,还是一掌劈向人事不省的方咏雩,明显是看破展煜有软肋在身,专攻他投鼠忌器。
柳郎君武功不敌他,而白凌波在无赦牢里关了十六年,又曾深受阿芙蓉药瘾煎熬,就算她当年武功盖世,现在也未几余下三四成道行,可刚才比拼内力,展煜骇然发明她体内气劲浑厚非常,十有八九是服用了某种秘药,这类药物当然能强提一时功力,却会对人体形成庞大毁伤,更加没法悠长,只要他能迟延个一时半刻,情势必然调转。
想到这里,展煜将身法催动到极致,倚仗灵动天然的剑招与这二人胶葛,常常游走在存亡边沿,偏生又在千钧一发时四两拨千斤,柳郎君越打越觉憋闷,白凌波也不由得烦躁起来,虚晃一招后以肉掌硬生生抓住剑锋,右手攥指成拳,运足十胜利力向展煜胸膛击去,同时柳郎君闪至展煜背后,悍然封住他退路。
生花洞从西域大量收买阿芙蓉,制成秘药后贩入中原,不但害得很多无辜百姓和武林人士患上药瘾,门下弟子也大多沉湎此中,整天醉生梦死,白凌波的武功本与方怀远旗鼓相称,却在厮杀中犯了药瘾,痛苦不堪难以自控,从而落败成擒。
“好动人的同门交谊。”
谢青棠长身玉立,若不看他衣摆袖口残留的几点血迹,当真是位乱世佳公子。
下一刻,方咏雩的身形突然一拔,尽力朝惨叫声传来的方向折返归去。
“放马过来!”
避无可避之下,展煜唯有抬掌硬接白凌波一拳,眼看拳掌就要相撞,临时又变掌为爪,虚虚包裹住白凌波的拳头,指尖在她腕节上一按,凌厉的内劲彻骨而入,像是要把这只手掌齐腕割下来,白凌波心下一惊,赶紧就要收拳,不想展煜抓住她手腕往旁侧一带,竟是朝剑刃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