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六章·报应
昭衍听到了他的答复,倒是眼也不眨地捏碎了他的第三节指骨,暖和隧道:“是么?我不信,考证一下。”
武学之道没有顶峰,肉骨凡胎却有尽时,故而这人间没有永久稳定的天下第一人,也没有真正的金刚不坏之身。
“可惜世上令媛难买的就是如果。”昭衍道,“冯楼主,你这些年谨小慎微,哪怕投奔了萧正风,也不敢在明面上跟萧正则对着干,你惊骇失利,想要给本身留后路,可你莫非不知有些路一旦走了就是独木桥,脚踏两条船是必定要翻的?”
“一定。”昭衍唇角上扬,倒是问了句风马牛不相及的话,“你晓得人的身上有多少块骨头吗?”
不祥的预感成了真,冯墨生冒死挣扎,昭衍倒是眼也不眨,突然发力捏碎了他左手大拇指的第一节指骨!
再者,步寒英的弟子,如何会身怀九宫逆贼的绝技?
“报应?”冯墨生咬牙道,“好笑,戋戋一个毛头小子,你敢说本身是我的报应?你算个甚么东西,没爹没——啊!”
冯墨生一怔,仿佛是空中太凉,一股寒意俄然从背后渗入出去,令他毛骨悚然。
之以是晓得得如此详细,是因为冯墨生在获得绕指柔秘笈后,为了速成此功,他从死牢里提了很多犯人出来,男女长幼皆有之,一寸寸掐断他们的筋,再一块块捏碎他们的骨,莫说戋戋一个数量,再藐小的骨头该在甚么处所,他闭上眼都能摸清楚。
鉴慧自幼削发,所练乃是固本培元的孺子功,多年来阳关舒展表里兼修,力求做到每一步都稳打稳扎,以此练就一身铜皮铁骨,只是他还年青,尚未修至大美满境地,这两日来耗费过量,救出冯墨生后已是强弩之末,现在受激之下仓促脱手,诸多马脚都透暴露来,未曾猜想冯墨生另有留力,一时不察竟被他欺近,再想摆脱已是迟了。
冯墨生面色青灰,他死死盯着昭衍,倒是不怒反笑:“是你!是你和殷令仪做了这场连环局!我总算明白了,你们打从一开端就晓得凭本身那点力量不是听雨阁的敌手,与其以卵击石,不如分而化之再借力打力!我不是输给你们,我是输给了本身!”
“往哪去?”
鉴慧点了点头,两人带着冯墨生疾行一会儿,找了一处埋没的山洞,捡些干柴扑灭火堆,这才气够坐下来喘口气。
的确,有句话叫“杀人放火金腰带,修桥补路无尸骨”,仿佛这世上老是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可儿要晓得——老天爷不是没长眼睛的,该来的报应迟早会来。为非作歹换来的一时风景,总得连本带利还归去,这就是恶人该有的憬悟,只不过冯墨生一向在揣着明白装胡涂。
冯墨生嘲笑:“是,如果我没有让癸七去送信,现在沦为阶下囚的就是尔等!”
冯墨生疼得满头是汗,好不轻易熬过了那股剧痛,强撑着看了畴昔,只见昭衍倚壁而立,面色青白如鬼,连嘴唇也没有一丝赤色,浑身高低只要一样东西是红的,那便是他血迹班驳的拳头。
方敬炸毁通道或许在昭衍跟殷令仪的料想以外,可不得不说这一行动为他们供应了莫大助力,在那表里隔断的两天里,冯墨生与萧正风断了联络,他们两人一个谨慎多疑,一个刚愎自用,再如何合作默契,本质上还是只信本身的人,因而就有了接下来的各行其是。
“往西有重兵扼守,向东则连累无辜,再带上他,我们如何出得了城?”
但是,殷令仪明显与做下这决定的人有所分歧,她以为这局棋另有翻盘的机遇,因而找上了昭衍,他们两人就是第二波的饵。
听到冯墨生怨毒的号令,昭衍还是面色淡淡不见喜怒,平铺直叙隧道:“你一向都很复苏,我跟郡主的算计恐怕已被你看破了十之八九,倘若再给你一点时候,满盘皆输的必然会是我们,但是……你太急了。”
事到现在,昭衍跟鉴慧已不再掩蔽,冯墨生哪另有甚么不懂?
李鸣珂跟王鼎是第一波的饵,他们在这节骨眼上用心被安排来此蹚一滩死水,平南王府明显是晓得云岭山之危不成解,必须抢在听雨阁之前占得大义,才气在事情以后出师驰名,因而这些人本该是必死的弃子。
冯墨生的笑声戛但是止,他张了张嘴,胸腔内的断骨跟着每一次呼吸刺伤血肉,使他痛苦不堪,半晌才艰巨地挤出一句话来:“你……承认了?”
越是深想,多年来趋利避害的本能越是在心中猖獗号令,可他双臂已卸,两条腿也被昭衍拗折了膝枢纽,只能像爬虫一样在地上爬动,真正寸步难行了。
不止如此,昭衍手里清楚把握着一条出城的密道,却让鉴慧冒着庞大风险带殷令仪直闯城门,压根就是做了一场大戏给人看,同时进一步讳饰密道的存在,使他们都觉得出城之路唯有两条,从而为今晚的行动做好筹办。
“是——是两百零六块!一个成年人的身上有、有两百零六块骨头,没长成的孩子要……要多出十一二块……别……”
“不得好死,算甚么?”昭衍安静地对上他的眼睛,“冯楼主,你好事做尽还妄图有个善终,却未曾想本身配不配?就算是不得好死,那也是你先我一步去死,另有托庇于你的家眷亲族,萧正风回京后断不会放过他们,很快会送这些人下去陪你,待到你们一家长幼在阴曹地府相会,也不知够不敷那些冤魂厉鬼撕咬分食?你害无数人满门破败,现在该到你冯家断子绝孙的时候了。”
冯墨生已失右手,这下连左臂也被卸下骨节,疼得他差点惨叫出声,来人极有先见之明,眼疾手快地抓了块石头塞在他嘴里,不但逼迫他吞回了惨叫声,还硌掉了一颗牙。
换言之,蒲月三十那日他压根不是初来乍到,而是提早一天踩好了点,把环境摸了个七七八八,才气在河堤事情时精准打中蛇七寸。
调侃了两句,昭衍收敛起笑容,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处所,走。”
“这——”
“他们是否无辜,现在的你说了不算。”昭衍半蹲下来,与他四目相对,“正如同他们可否活命,现在的我说了也不算。”
昭衍的态度这般暖和,冯墨生却怕药里藏毒不肯受他美意,嘲笑道:“公然是你,好、好、好!没想到我闯过了大风大浪,竟在你这小暗沟里翻了船,光风霁月的步山主当真教出了一个好门徒!”
“郡主怕你个实心眼子玩不过老狐狸,为免夜长梦多,让我提早来了,恰好赶上救你一对招子。”说到这里,昭衍瞥了眼地上的冯墨生,“明知本身口拙,跟他有甚么好说的?”
冯墨生浑身一颤,他怔怔看着昭衍,眼角的泪与嘴边的血一同流滴下来。
“天然是出城。”
“咻——”
云岭山这一盘棋局,本来是个必定的死局。
冯墨生没有说话,昭衍俯下身来,抓起他的左手,笑道:“看来冯楼主也不晓得,那恰好来数一下。”
这穷山恶水间莫说人迹,连飞禽走兽也少见到,昭衍不再担忧闹大了动静,表示鉴慧解了冯墨生的穴道,怕这老狐狸扛不住,还从怀里摸出金疮药喂给他吃。
这声音……好耳熟。
这一砸,来人在上,冯墨生鄙人,后背重重撞在凹凸不平的乱石堆上,五脏六腑都颤了颤,一口血当即喷出,压在他身上的人又是向左一翻,连带冯墨生整条左臂也被拉拽向后,令人牙酸的“咔嚓”声响起,是手臂骨被生生掰折的声音!
他故伎重施,昭衍却不似鉴慧那般受不得激,反唇相讥道:“能翻在暗沟里的都是扁舟破船,你既然栽在我的手上,并非我有多大本领,而是你高估了本身。”
“那你呢?”冯墨生嘲笑连连,“你不也是她手底下的狗?你觉得她跟萧正风有何辨别?昭衍,比及你们合作幻灭的那一日,你将惨过老夫本日千倍万倍!”
冯墨生恨不能用目光将他撕碎,俄然想到了甚么,道:“姑射仙听过你这一番话吗?”
鉴慧是晓得昭衍身份来源的,闻言神采大变,觉得昭衍要痛下杀手,却没想到在最后的大怒过后,昭衍竟然笑了。
“那你又是如何发明这条密道的?”
“你想死。”他低头看着冯墨生,“真是希奇,贪恐怕死的冯楼主现在竟然硬气了起来,你想让我给你个痛快。”
千钧一发之际,风声从背后逼近,冯墨生没想到这鬼处所还会有人来,放开鉴慧当场一滚,直往下方沟渠扑去,却不想来者身法奇快,只一息就来到桥洞下,冯墨生这一扑竟与其对了个正着。
昭衍奇道:“杀戒你都犯了,再犯个嗔戒算甚么?”
重新封住冯墨生的穴道,来人站起家来,对鉴慧道:“下来发言,我仰着脖子疼。”
鉴慧:“……”
此子城府之深,可见一斑。
“你尽管跟我走便是了。”
——你要杀我,就别让我活过明天,不然明日以后,我必然会将明天的债更加讨回。
“蒲月廿九,我恰是从这里进入县城的。”昭衍瞥了一眼神采丢脸的冯墨生,似笑非笑,“没错,我提早一日潜入城中,只是未曾上空中行走,先把地下的弯弯绕绕摸了个清楚,肯定听雨阁没有在这些处所布设暗哨,这才清算洁净,第二天再大摇大摆地从正门出去……毕竟,来别人的地盘上搅风搅雨,哪能不先找好退路呢?”
“冯楼主素有多智之名,长辈不过一点微末伎俩,不敢妄图骗过前辈,与其枉操心机去遮讳饰掩,不如将计就计……你越是不信我,越是正视我、顾忌我,便越合我情意。”
昭衍安闲隧道:“我有甚么不敢承认的?我是薛泓碧,我也是昭衍,我是九宫先人而非九贼余孽,总有一天,我会戴回本身的真脸孔,让经年冤案得以昭雪,使亡魂泉下得安,叫你们这些城狐社鼠被大家喊打,滚回腥臭肮脏的暗渠地洞里。”
心道不好,冯墨生一把抓住来人手臂,腰身发力一转一抛,直将人往石柱上撞去,同时手脚齐出,上推肘节下压膝弯,势要让对方筋断骨折。
发觉到冯墨生在看本身,昭衍笑了笑,道:“冯楼主,一日不见,当真是如隔三秋啊。”
这一脚的力道与方位都非常奇妙,既让冯墨生痛苦不堪,又不会伤到脏器危及性命,可他在缓过一口气后大笑起来,道:“如何?我骂你是没爹没娘的野种,你就动气了?哈哈哈哈,甚么小山主,你就是个小野种才对……昭衍,你真叫昭衍么?你爹娘死了快二十年,养母的骨头不晓得被哪条野狗叼了去,另有当了你两个月寄父的傅渊渟,他死得好惨,一剑穿心,挫骨扬灰!你不敢为他们报仇,连名姓面貌都换了,你活着不如死了洁净,哈哈哈哈哈——”
一时候,就连大怒的鉴慧也被来人这番雷霆手腕震住了。
“她未曾听过,但她必然晓得。”昭衍道,“冯楼主,你晓得本身比她差在那里吗?你们都是恶人,皆擅弄诡计狡计,可你只能给人当鹰做狗,而她能做架鹰牵狗的人,因而在你举棋不定的时候,她已经先动手为强了。”
他有一张好皮相,笑起来时格外都雅,哪怕在这阴冷的暗渠下也让人顿觉如沐东风,可惜这股风吹到冯墨生内心,没有让他感遭到半分暖意,只要砭骨的冰寒,乃至于打了个寒噤。
同为此道妙手,有了方才那番比武,冯墨生不难认出昭衍用的恰是绕指柔,只是白梨杜鹃皆已不在人间,那被杜鹃养大的白梨之子薛泓碧也死在了五年前的登仙崖下,昭衍是从那边学得一身炉火纯青的绕指柔?
傅渊渟当年为甚么能以一己之力鏖战天下群雄而不落下风?无他,正因他身怀截天阳劲!
脑海中嗡嗡作响,冯墨生猜到了昭衍会来,却不料他竟来得如许快,更没想到他竟也会绕指柔!
冯墨生的左手拇指耷拉下来,看似无缺的皮下只要一小团肉泥,他浑身痉挛似筛糠,嘶声骂道:“你如此心狠手辣,不、不当为人……你没有好了局的,身后必下十八层天国,老夫必然化为恶鬼将你……”
冯墨生瘫在地上,眼里的怨毒几近要化作血水滴下来,猝然直面如许的眼神,鉴慧不由得别过甚去,昭衍却连眉头也没皱一下,持续道:“你杀人如麻,将栽赃谗谄、苛虐忠良这等事做成了家常便饭,却不晓得因果循环报应不爽……你看,这不就来了吗?”
见此,鉴慧担忧道:“你可有大碍?”
只要昭衍情愿,他能让冯墨生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鉴慧听罢不再多言,俯身扛起软泥普通的冯墨生,紧紧跟上了昭衍的脚步。
在昭衍说出这一番话后,本已认命的冯墨生如遭雷击,旋即冒死挣扎起来,他眼中充满血丝,像一条发疯的蠕虫,这杀人不眨眼的恶贼竟然涕泗横流,嘶声道:“不、不!他们是无辜的,他们是无辜的啊!他们甚么也不晓得,我、我幺儿还没满十岁,放过他们!放过他们!”
地下暗渠不如地表门路四通八达,弯弯绕绕如同肚肠,一个多时候过后,莫说是冯墨生,连鉴慧也感觉晕头转向,幸亏周遭空间逐步宽广,光芒也愈发明亮,脚下污水没过大腿,火线模糊有霹雷水声传来。
聚众勾搭、私造军器……莫说确有其事,哪怕只是空穴来风,在雷电两部倾力而出那一刻起,云岭山里那些人就是神仙难救,其背后的主使也别想摆脱干系,待到窗户纸捅破,南北之战便自云岭山而起。
话没说完,从他嘴里收回的声音高耸地变成惨叫,鉴慧吃了一惊,赶紧转头看来,却见昭衍一只脚落在了冯墨生的胸膛上,劲力微吐,肋骨回声断裂。
“你——”
冯墨生曾经跟过傅渊渟,也有幸被他亲手救治过,猝然感知到这股内力时竟有些恍忽,紧接着,令人绝望的惊骇如潮流般囊括而来,几近要将他淹没!
冯墨生勃然变色,不等他张口回嘴,昭衍又道:“你不是不晓得,可你太怯懦了,你做了一辈子首鼠两端的墙头草,哪会真把身家性命压在一小我的身上?是以,一旦你发明与萧正风的联盟有了裂隙,就不成能高枕无忧,若不从速将那封信送出去,你如何睡得着?当然……即便你没有派出癸七,我也会让萧楼主收到这封信的。”
第二节指骨被捏碎的时候,冯墨生毕竟没能扛下去,他颤抖着从牙缝里挤出了这句话。
鉴慧倒是没有甚么庞大心机,他吃了一回亏,即使前程在前也不敢放松警戒,见昭衍发挥轻功一跃而下,他也抓住冯墨生紧随厥后。两人皆是轻功高超之辈,高逾七八丈的断崖对旁人来讲难如登天,于他们而言倒是易如反掌,只是昭衍较着伤势未愈,落地时一个踉跄,好悬没跪倒下去,本就惨白的神采更加像极了活鬼。
一个平南王女,一个寒山传人,他们二人代表了西川和关外两股权势,哪怕明知此中有诈,冯墨生跟萧正风也不成能听任机遇溜走,在没法兼顾的环境下,他们只好分头行动,如此一来,密切无间的雷电两部也就有了能让人趁虚而入的空地。
十多年来,冯墨生以绕指柔近身偷袭,可谓无往倒霉,却没想到对方竟似早有预感般侧身让过,悬空双脚一顶一缠,如冯墨生方才对于鉴慧那般以柔克刚,将本身全部儿缠在了他身上,右手反握住冯墨生左臂,左手抓向他脖颈,不等二人落地,突然向上发力,硬生生将冯墨生带得腾地三尺,顺势抡转一圈,毫不包涵地向下砸落!
走到绝顶,下方鲜明是一条奔腾河道,鉴慧不由得大惊,只听昭衍道:“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这里是黑石县暗渠的排水口,位于南郊之下,离官道甚远,因为浑浊逼人,周遭也没甚么村落,连官府都忽视此地,何况是远道而来的听雨阁?”
好半晌,当昭衍捏住了冯墨生的食指,他终究撑不住了,气若游丝般道:“你究竟……想、想问甚么?我……我都奉告你,饶、饶了我……”
一刹时,钻心剧痛袭来,冯墨生面前发黑,几欲昏死畴昔,却有一股暖和温和的内力渡入体内,稳稳护住他的心脉,使他只能复苏感受着剧痛,而不能昏迷摆脱。
那是截天阳劲。
“你,你!”
心不足悸的鉴慧定了定神,问道:“不是申明日汇合?”
有了这一番惊险,鉴慧已经沉着下来,心知本身几乎坏了大事,忸捏道:“小僧犯了嗔戒,阿弥陀佛。”
“无事,快些走吧。”昭衍不动声色地咽下了涌上喉头的血腥,昂首望了一眼天气,“萧正风今晚兼顾乏术,郡主跟刘前辈都会帮我讳饰,只是天亮之前必须归去,我们抓紧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