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五章·遇袭
冤鬼路离栖凰山已有一段较远的间隔,因为此地乃一天险,每日罡风穿堂吼怒,就算习武之人也不能久留,故而武林盟没有在这里设立岗哨,就算放出信号烟花也是远水解不了近渴。
其他人见状,武林盟的七大妙手当即向中间挨近,敏捷连成一面圆墙,转守势为守势,将林管事护得滴水不漏,而刘一手总算能够腾出空地,厉声问道:“尔等是甚么人?”
这七名武林盟弟子,竟然硬顶住了二十名杀手的围攻,乃至不落下风。
林管事连退半步也来不及,肩膀便是一沉,那黑衣人竟是闪至她背后,左手压住她肩颈大穴,右手握住了她持剑的腕子,用力不大,却疼得钻心砭骨。
刘一手面庞冷峻,他服膺取方怀远的叮咛,即便是死光临头,他仍寸步不离地守在林管事身边。
林管事虽是女流之辈,却无半分矫揉造作之态,心知局势告急非常,她回绝乘坐马车,换了身深青色的箭袖劲装,翻身上马时行动纯熟,一看就知其精通弓马骑射,浑不似平常妇人。
刘一手眼里充血,却不管如何也追不上对方的踪迹。
但是,江湖厮杀向来不以人数多少定胜负。
猩红剑尖自后脑下穿刺而出,林管事眼中还是波澜不惊,她深知本身有几分斤两,一剑到手便放手,当场一个翻滚从九节鞭下躲开,不等剩下那名杀手含怒追击,刘一手的刀已从上方当头劈下。
可惜他仍低估了对方。
中午过后,刘一手不敢多做担搁,亲点了七个妙手,让诸人备好快马,马上出发。
此时天气尚未全黑,视物勉强还算清楚,特别上方多出来的不是甚么蛇虫鼠蚁,而是一个大活人。
穹顶天幕越来越暗,逐步会聚的厚重云层仿佛随时能够塌落下来,残阳只余一线红光挂在天涯,光亮如潮流般缓慢褪去,长达一夜的暗中正向大家间步步蚕食。
他深知此人能够悄无声气地潜行过来,其武功恐怕不在刘一手之下,本身毫不是对方敌手,故而拼尽尽力只求迟延一时半刻,为林管事挣出一线朝气。
早在前朝末年,这一带多有山匪出没,说是匪寇,实在是周遭百里内的耕农百姓不堪压迫,杀了鱼肉乡里的狗官恶吏,聚众逃入山中苟延残喘,他们这点抵挡不成气候,很快被前来平乱的官兵攻破土墙泥寨,当中诸人非论男女长幼皆被搏斗,尸首于此处抛入江河,吓得下流一带的村庄民气惶惑。
横马护在她身前的刘一手只要一小我,一只手,一把刀。
林管事神采微变。
为了斩杀刘一手,这两名杀手出刀已尽尽力,如同孤注一掷的豪赌,赢则生,败则死。
比这目光更冷、更快到达的倒是刀光。
直到四截身子砸落在地,鲜血这才喷溅而出!
分歧于穆清的行云流水,也不似昭衍的千变万化,林管事的剑有种阴沉诡谲之气,仿佛毒蛇吐信,若不能在一照面时压住它的七寸,毒牙下一刻就要咬住人的关键!
自那今后,水哭风嚎之声愈演愈烈,“冤鬼路”的恶名也不胫而走,哪怕前朝毁灭也未能让这四周的百姓忘怀惊骇,直到方玉楼在此建立武林盟,立下乾元、擎天、浩然三峰以镇地煞,习武之人大多不信怪力乱神,兼之冤鬼路阵势特别,又是北上的最长途径,因而这条路就成了武林盟的一大密道,每日有人经此来回。
傍晚已至,天气将暗,深渊下的风嚎声愈发令人毛骨悚然,刘一手不由催促世人抓紧赶路,他不怕甚么孤魂野鬼,只因冤鬼路盘曲崎岖,入夜以后可谓寸步难行,若不能在太阳落山前踏过这里,恐怕这一行九人要在峭壁上歇脚过夜,平增伤害不说,还要担搁很多工夫。
这恰是刘一手的成名绝技——破空刀!
四名杀手合作多年,早已默契无间,刘一手的威名如雷贯耳,而他们兄弟四报酬了本日已筹办多时,除了那女人要留活口,这武林盟主的左膀右臂和两匹马十足都要剁成肉泥!
不远处,刘一手见到这一幕的确目龇俱裂,竟是直接撇弃了此方疆场,提刀朝这面杀来。
能被刘一手点中随行的人绝非平常之辈,目睹杀机来袭,最早出声示警的两人当即弃马而起,两支长剑同时出鞘,两道人影几近分解一道,顷刻间飞上半空,旋即摆布分开,当头罩下的大网也被两道剑刃从中劈开。
他们的应变实在是快,可惜在黑衣人的眼里却跟盘跚学步的幼儿相差无几。
“甚么人?!”
顷刻之间,他出了数十上百剑,自发得戍守得滴水不漏,却见那黑衣人疾踏三步,竟不知如何窥破了真假,悍然从剑莲中欺入,左手扣住他手腕,右手搭上他腰侧,不等他有所反应,身子便不受节制地离地而起,于对方双掌间轮转一圈,重重砸在了山壁上。
她只是个面貌浅显的半老徐娘,握剑的手另有些微颤,哪怕上头有令在先,可杀手们最会观人,有了刘一手等八大妙手在前,谁也没把这个女人放在眼里。
不算林管事,以八对二十,乍看是以卵击石的行动。
“糟糕!”
刘一手这雷霆一刀当然短长,可他也到底是兼顾乏术。
四匹马当即吃痛,收回凄厉刺耳的嘶鸣声,它们侧翻倒下,此中两匹更是直往深渊下坠去,那四名武林盟弟子见状虽惊稳定,腾空将腰一折,抬脚踹上山壁,复又借力而起,利刃劈空,共同下方三名火伴斩杀来敌!
倘若展煜尚在,他本该是此番北上的不二人选,何如此次大会使得武林盟颜面元气俱毁伤,栖凰山高低民气浮动,各大门派大要上安静无波,公开里亦风起云涌,方怀远万不能于现在离山半步,是以这差事当仁不让地落在了身为他麾下第一亲信的刘一手头上。
林管事被三大妙手护在身后,只勉强能够探出半个脑袋看向疆场,见刘一手纵横腥风血雨里如入无人之境,紧绷的背脊总算松弛下来,可也仅是一瞬,她忽地握紧剑柄昂首向上看去。
非论幕后黑手是谁,既然挑在此处设伏,必定对武林盟的巡守设防体味甚深。
她目光一冷,旋即主动松开了剑柄,任由对方挟持着本身飞身而起,脚下连点几块凸起的石头,抢在刘一手赶到之前超出这方血腥地盘,一头扎进火线的密林。
直到两道刀光劈至头顶时,他才倏然后仰紧贴马背,抬手一刀!
两名杀手刚要抖擞长鞭将她扫落,林管事已然出剑。
这一下,饶是练得一身铜皮铁骨,也被砸得面前发黑,四肢百骸无一处不疼,也不知断了几根骨头!
有他这把利刀在前披荆斩棘,四名武林盟妙手的共同愈发默契,左边一人刀势下沉,右边一人随之剑锋上挑,互为相互前锋后盾,目睹数道九节鞭劈面射来,他们还是不慌稳定,燕雀般四散飞开,倒是手臂一挽,以刀剑绞住鞭梢,顺势欺近攻向杀手。
两人挥动九节鞭就要扯开马匹,面前却俄然一花,青衫于血花中绕过,竟是林管事侧身翻上马背,以这两条九节鞭为支撑,身躯顺势一滚,于瞬息间杀到了近前。
双刀劈空,竟只斩破了残影,黑衣人不欲跟他们枉做胶葛,脚下一滑便从两人之间穿过,飞身落在了三四丈开外,正正截住了林管事二人的退路!
云岭地崩的动静早已鼓吹开来,如此天灾巨祸之下,有人唯恐避之不及,亦有人拼着一腔热血逆行而往。
自知避无可避,那妙手赶紧示警,部下长剑疾刺而出,“咄咄咄”破风声不断于耳,剑影交叉如莲花,叫人分不清哪一剑是虚,哪一剑又是实。
刘一手心知即便抓到活口也难问出只言片语,他与林管事对视了一眼,判定命令道:“杀!”
两小我变成了四截人,纵使杀手夙来刀口舔血,见状也不由心颤胆怯,手中行动不由得一滞,幸亏这两名杀手很快反应过来。
幸亏他们脚下的门路越来越宽,左边山壁的走势起伏也逐步趋于陡峭,这条冤鬼路终是行过了大半,想来未几时就能踏过这鬼门关。
从下方卷来的风愈发大了,世人晓得此中短长,没谁敢有贰言,就连林管事也将银牙紧咬,她将身子伏低了些,双眼紧盯火线,两腿用力一夹马腹,那马儿嘶鸣一声,追着前头两匹快马的法度,风驰电掣般疾奔而出。
她的剑竟是极快。
林管事神采立变:“谨慎——”
阿谁“心”字才刚出口,黑衣人的双脚已离了枯枝,在他身形明灭的顷刻,三大妙手这才惊觉不对,他们收回一声怒叱,当中一人抓住林管事闪电般飞退,剩下两人摆布分开,同时旋身一刀向这黑衣人拦腰斩去。
马蹄过处,碎石飞溅。
他又气又急,一刀劈在了石头上,顷刻间碎石迸溅,生生砍出一道尺长缺口。
八骑人马,起码一半都将目光锁定在她身上,尤以刘一手为最,他御马行于林管事的右手边,二人相距不过尺许,一旦突生变故,他只需一息不到的工夫便能拔刀出鞘,顺势将林管事护住。
杀手皆是黑衣蒙面,只暴露一双阴鸷的眼睛,他们自是不答,目睹目标围成一圈,竟也随之散开,以包抄之势悍然杀去。
就在这时,最火线的两人同时勒马,大声喝道:“有敌埋伏!”
两道刀锋几近同时落在刘一手面门前,可不等他们手腕下沉更近方寸,腰间齐齐一凉,来不及辩白产生了甚么,他们的身躯从间断开,一半向左,一半向右,从马匹两侧翻倒下去。
一样是黑衣蒙面,他像蝙蝠一样倒挂在一棵歪脖子枯树下,离下方四人独一不到一丈的间隔,那树枝不过指头粗,天晓得这小我如何把本身安安稳稳地挂了上去,连大风吹过也未曾摇摆半分。
他晓得林管事发明了本身,因而露在内里的那双眼睛微眯了起来。
未几很多,整二十四个!
同一时候,断后两人如法炮制破开大网,而没了仆人的坐骑没法及时避开进犯,手持九节鞭的十二个杀手俯身贴地,猛地一个翻滚,手臂顺势抡转,精铁锻造的九节鞭横扫而出,猛地击打在马腿上,竟是鲜血飞溅,腿骨破出!
七大妙手齐齐回声,三人向内护住林管事,四人随刘一手踏外杀出,但见人影纵横如鬼怪出没,刀光剑影飞闪似落雨,以独狼驱羊之势强即将二十个杀手打散开来!
武林盟既为江湖白道权势之首,素以锄强扶弱、救人护道为己任,眼下自不能坐视不睬,方怀远早已传令下去,要求自中州至宁州沿途分舵与各明白道帮派通力帮手,变更了很多物质以解燃眉之急,只是赈灾济民之事牵涉不小,若只是一群散沙之辈倒也罢了,如武林盟这般庞然大物即便使出了天大的力量,也得托于官府出面实施,不然便是越俎代庖,故而除了多量人手辎重连续安排上路,还得调派职位相称的亲信先一步到达灾区,同本地官吏联络商讨,免得徒肇事端。
趁此机遇,其他四名杀手从刀光剑影中穿过,混战两边竟无一人能将他们绊住,眨眼间便让他们欺近了当中。
上方两名杀部下认识地垂眸,看到了一双森冷的眼睛。
这是一伙将脑袋系在裤腰带上的逃亡之徒。
路长十八里,左面是矗立入云的绝壁峭壁,右边则是万丈深渊,长年雾气环绕,下方有大河湍激流过,水石相击之声混入大风中,于这深涧下回荡很久,如同鬼哭。
杀手的九节鞭来不及收回,刀才出鞘一半,脸上就多了一道血痕,从额头正中一起裂至下颌,只差将头颅对半劈开。
二十四小我如箭一样射出,一半向前,一半向后,如同雁阵般分分开来,十二柄利刃劈风直斩马背上的人,另有十二根九节鞭抖擞而出,悍然扫向马腿!
“呛啷”一声,刘一手那只空荡荡的袖子灌风暴涨,卷住一名杀手的脑袋,跟着他旋身横斩,那人也被袖子带得抛飞而起,重重砸在了本身火伴的身上,不等两人分开,长刀已是破空而至,一刀过,两股猩红飞溅。
不必对视,四名杀手突然分开,两根九节鞭扫向马匹,两张大刀寒光暴闪,快狠绝地杀向面前两人!
变故突如其来,马背上的九小我却都临危稳定。
一剑出,点血现,左边那杀手一时错估,竟被林管事一剑洞穿了咽喉!
何如天涯之差足以断存亡。
但也仅是不落下风。
算上刘一手,八骑人马两两并排,两骑抢先开道,两骑掉队守尾,其他四骑漫衍两翼,呈环卫之势护着当中的林管事一起前行。
至此,攻击刘、林二人的四个杀手皆已毙命。
几近就在他们话刚出口的顷刻,右边山路下方,那本不该有人居住藏匿的处所,高耸地飞出了数道黑影。
这一行人马轻装简从,半途没有过半句闲言废话,连吃喝都在马背上处理,几近是半晌不敢停歇,只消大半天便飞奔出栖凰山地界,绕过一片瘴气覆盖的池沼地,遁入了冤鬼路。
武林盟耸峙江湖之巅数十载,向来不是靠平话人的嘴上工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