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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向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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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见石勒还跟那儿皱着眉头,抬头朝天,在想事儿呢。见到张宾返来,石勒从速招手,让他靠近过来,就在案前坐下,然后低声问道:“我方才态度很竭诚吧?我看裴郎肝火也已尽消,还觉得他至心臣服于我了呢,如何问他前程,他却只说‘向东’二字?他仍然不肯为我运营么?”

他只是笑一笑,对裴氏说:“侄儿一时愤恚,导致口不择言,幸亏主公宽宏,又有张孟孙从旁缓颊,乃得无事。姑母经验得是,侄儿此后当更谨言慎行,必不使姑母再为侄儿担忧。”说着话,悄悄向裴氏抛了一个眼色。

正在此时,忽听门外响起了裴熊的声音:“小支将军来拜。”

当日王弥抢先攻进了洛阳城,刘曜职位最高,又身为主帅,竟然掉队一步,心内里就很不爽。随即王弥建议,说洛阳在天下的正中,四周有江山之险,城池、宫殿也都完整,应当向汉主刘聪进言,从平阳迁都到洛阳来。刘曜却并不同意,说天下尚未安定,洛阳四周受敌,很难戍守,目前还不适合迁都啊。

当然啦,这年代册本的数量本来就未几,但按照史乘记录,西晋洛阳城中的皇家藏书,总量大抵在三万卷摆布,颠末“永嘉之乱”,大半散逸,东晋初重新统计,不过存留下来非常之一二罢了。至于这回张宾送给裴该的,则还不到百分之一……

以是啊,你底子就做不成中国人,而我也不会帮手一个自甘蛮夷,或者起码有机遇向学却自甘文盲之辈!

“那他为何不肯细说,只说甚么西不成往,北不成归,南不能下,若不向东还能往那里去?”

张宾向石勒侃侃而谈,貌似将裴该的心机摸了一个透。当然他也有所坦白,裴该曾说:“邯郸、襄国,赵之旧都也,依山凭险,是真正形胜之国,可择此二邑而都之。”这句首要的话,张宾就压根儿提都没有提。

石勒闻言,不由“哈哈”大笑:“世家子就是花花肠子多,我若没有张先生,那里能体味他简朴一句话中,便有那么多含义啊!”

张宾淡淡一笑道:“我只是因为喜好读书,而非世家出身,家中藏书籍来未几,故而那日路过石渠阁,才临时起意,拉了三车书出来罢了……不想倒是以而能为明公收拢裴郎之心。这莫非是天意在关照明公吗?是以臣才为明公贺啊!”

但是按照史乘所载,石勒一辈子全都是听平话,向来就不肯本身去学学认字……

“这是臣的错误,”张宾略一昂首,“出征前臣与裴郎相谈过天下局势,因为只是随口而言,故此并未详细禀报明公。裴郎曾说,许昌四战之地,抑且历经兵燹,难以久据;向西去门路险狭,并且关中尚在晋人手中,巴蜀又为李氏窃据,等闲可贵;北上不消提了,都城地点,那里另有生长的余地呢?至于南下,此前明公谋据襄汉得胜,已经证了然此路不通。是以只要东进一途……”

再说了,你不正欢畅我在许昌帮你做了很多事么?不会那么快便转喜为怒吧。

裴该晓得裴氏在为本身担忧,很想要把本身实在的设法向对方合盘托出——一是安慰裴氏,统统都在侄儿我打算当中,掌控以内,姑母不必怕惧;同时他刚刚才近乎完美地演了一场好戏,也颇产生了一些表示欲、夸耀欲。只可惜,现在隔墙有耳——那二老二少四名仆佣,不定谁就正趴在窗外窃听哪!

“既然如此,”石勒笑容俄然间一敛,“裴郎又为何只说‘向东’二字呢?”

劈面之敌另有王赞、苟晞,别的王弥意向不明——此时还尚未到达项关——很能够从侧翼威胁着石勒雄师的东进之路,比及真能杀出一条血路来开到河北,谁晓得那会儿的情势是如何的?即便张宾再如何老谋深算,他能算十步、二十步,那也算不到百步以外的棋局吧。

平常裴该和裴氏对话,触及到本身实在设法的时候,常常借用故典,或者话说一半,由得对方去猜,但这回的事情比较庞大,除非备悉申明,不然裴氏必定听不懂……无法之下,只好咬紧牙关,把满肚子的话全都给咽了。

当日裴该也只亮远景,而不肯详细运营,张宾又岂肯自揽费事上身呢?

聊胜于无吧,因而裴该便押着这三车书返回居处。公然才刚进门,芸儿便来传唤,裴该只好先撇下书,入正室去拜见裴氏。不出所料,裴氏向他详细打问了石勒召见的环境,听到裴该说本身跳脚痛骂“胡儿”,不由面色发青,仓猝警告他说:“文约,既在人幕下,岂可如此无礼、无状?若触胡……彼等之怒,只恐首级难以保全啊!”

“听裴郎畴前的言辞,颇不值晋室,但也不喜好胡人,这般心机,大抵只要归乡隐居一途吧。但他却以身为中国报酬荣,以身为读书报酬荣,毫不肯中国的典章、贤人的身教毁于一旦。是以始安王焚宫烧书,才会使他如此气愤。但等明公一说欲为中国人,欲保全和传承典章、身教,裴郎之心,天然便与明公相切近了……”

为甚么呢?一则裴该这一“假想”,恰与张宾暗合,他不肯把建言的功绩全都被裴该获得,而想留待合适的机遇,本身向石勒提出这一首要建议;其次,现在雄师尚在许昌,河北地点悠远,本地情势不明,也不是发起的好机会。不然若石勒问起来:你说去邯郸、襄国,那该如何去啊?我们先打谁后打谁啊?张宾又该如何作答?

因而放火燃烧宫室,导致崇文院、东观、石渠阁等处所藏大量图书文籍也就此化为灰烬……王弥怒不成遏,谩骂道:“屠各子,岂有帝王之意邪?”——屠各是匈奴部族名,传闻此部最贵重,历代单于都出于此部——然后干脆引兵东向,跑到项关去屯扎了,分裂之意极其较着。

这些事裴该畴前在史乘上都读到过,贰心伤西晋永嘉年间的这场文明大大难,使得很多当代文籍就此失传,先人只能从别书中搜到些零散篇章——比方说《竹书编年》的原简,比方说《鲁诗》,以及很多汉儒对儒经和《汉书》的疏注……有一种观点,东晋南朝之以是清谈之风大盛,除了政治暗中,动辄得疚,学者不敢妄言外,另有一个首要启事,就是前代文籍大多亡佚,导致学者贫乏学术沉淀,那就只好空口口语去胡扯,或者专注于神神叨叨的老庄之学了……

两边都是在演戏,辨别是石勒和张宾觉得裴该是至心光火,厥后又至心臣服,裴该可晓得,起码石勒对于文籍的烧失,并没如何放在心上,纯是装象。比及这出“君明臣贤”的戏文演完了,说话才始进入正题,石勒问我们下一步该如何办,裴该一开口就全都是废话:

“本来如此,”石勒不由喜上眉梢,“这也多亏了张先生抢出那三车书来。”

张宾说了:“人皆有欲,唯知其欲,然后能够得其心。臣之欲是甚么?愿为张良、陈平,帮手明君,做一番大奇迹,则明公气势恢弘、威武能断,天然便可使臣诚恳帮手。那么裴郎之欲又是甚么呢?为救其姑母,只能使裴郎留下,却不能使裴郎至心为明公出谋建策,臣也一向在考虑,要如何才气博得裴郎之心。想不到始安王一把大火,却帮明公处理了这个困难……”

“此地不成久居,西不成往,北不成归,南不能下,若不向东,还能往那里去?”

以是啊,故作高深,只言片语可也——我说的话究竟是甚么企图,你们本身脑补去吧。

石勒想做中国人,这裴该是信赖的。这年代中国文明辐射四夷,恐怕除了远在北鄙的那些鲜卑蛮子,就没几个胡人不痛悔本身未生在中国的——就连最蛮横的拓跋鲜卑,厥后入主中原没几代,北魏孝文帝不也上赶实在施汉化政策吗?但是石勒做中国人的心,绝对没有做君主的心来得大,倘若要在中国将军和蛮夷君主里选一个,他必定会选后者。张宾是想导石勒为中国之主的,题目这条门路过分艰巨了,想做中国之主你能不识中国字吗?刘邦和朱元璋出身再寒微,厥后也都虔心向学,精通文墨了吧?

以是裴该底子就没考虑过张宾会从火场里抢出甚么书来,之以是焦急地劈面扣问,然后又跳脚痛骂,美满是别有考虑……不过听张宾说他还真的抢出了三车文籍,倒真是不测之喜。比及进了石勒的大帐,仿佛怒不成遏,破口痛骂“胡儿”,也纯粹是在演戏——他又不是不会口语,也晓得石勒是甚么文明程度,若真想让石勒听懂,哪会异化那么多典故和白话啊?即便貌似锋芒不是专指石勒,你要真骂得他句句都懂,他也非当场蹿了不成;可他如果听不懂,还得去请张宾给解释,就不那么轻易光火啦……

到此为止,还都是普通的同僚间的政策争辩,但刘曜因为愤恨王弥,心说你如果隔过我去上奏,完了刘聪那傻小子听了你的话,真迁都到洛阳来了,那我多没面子啊!干脆,我把洛阳宫殿放一把火烧了,让你们没得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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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裴该之以是只说了“向东”二字,那还真不是如同张宾所想的,是不欲与晋军相敌对,以是不肯细说向东的步调,以及终究要到那里去,纯粹因为——他晓得石勒终究是定都襄国,建基立业的,汗青若沿着本来的轨迹走,他还能操纵“先知先觉”,从中取事;如果因为本身多几句嘴,导致石勒的生长方向或路子变了样,那今后就完整两眼一争光了呀!

张宾笑道:“许昌不成久据,西、北、南之不成去,裴郎既已对臣说过,必定觉得臣禀报了明公,故而不肯赘言——彼世家子,天然有些傲气。至于向东,现在王赞、苟晞拦路,都是晋将,他曾说‘降石不降汉’,不肯设谋与晋军交兵,才刚归心明公,天然不便出尔反尔——假以光阴,必肯明言。”

石勒一挑眉毛:“哦,何故见得?”

裴该冷眼以向石勒,心说毕竟不是文明人,你这演技就差着层次呢。你瞧我做戏,就连张宾都瞧不出来,你这一做戏,还装模作样甚么“竟然有这么严峻吗”,就从骨子里透出个“假”字来。你又不是小鲜肉,演出程度这么低劣,谁肯恭维啊?!不过呢,目前你是君,我等是臣,张宾必定会捧你的场,还得接话碴儿帮你圆活儿,我也不得不假装热泪盈眶,好象今后真的对你心悦诚服了普通。

石勒还筹算说甚么,却被张宾暗中使个眼色给禁止了,随即二人便向石勒告别,退出帐外。张宾叫来部下,让他们把那三车文籍托付裴该,裴该神情貌似有些镇静,忙不迭地就跟来人走了,张宾这才折返帐中。

他对石勒说完这番话后,转过身就哀告张宾,说你抢出来那三车文籍,能不能给我啊?我要好好清算一番。张宾连连点头:“论起学问来,我等必定都不如裴郎,那些文籍,自当归属裴郎。”裴该点头道:“册本传承学问,怎可属于一人?我不过临时办理,等候将来有机遇传抄、广布罢了。”

张宾朝石勒一拱手,笑着说道:“臣为明公贺,明公已得裴郎之心矣!”

石勒似懂非懂:“请张先生再说得清楚明白一些。”

至于张宾和石勒究竟是如何脑补的,裴该就不在乎了,他跟着张宾的部下参军伍中找到了那三车册本,大抵扫了一眼,多少有点儿绝望。本来一传闻“三车”书,感受还挺多的,但是这年代没有甚么八轮大卡,浅显载货的马车普通也就能拉三五百斤东西,再加上张宾“抢”出来的全都是简册、牍版,那所能承载的字数就更加不幸——估计两百卷顶天了。裴该前一世光手机里存的电子书,论起字数来都要比这三车文籍多过好几倍去。

这事儿固然很令人痛心,但以裴该目前所处的位置,他底子就禁止不了大难的产生,并且来自后代的灵魂也奉告他,再今后另有唐末之劫、宋末之劫、明末之劫……但是中汉文明始终固执地千古相传,并且慢慢演进,真不至于刘曜放那一把火,就能把中国给烧没了——就连蒙前人都办不到的事情,他刘曜算老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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