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五章 为何连这些都不记得
见阎罗起家要走,雨瑞仓促拦在了门口:“你……你不能走!”
“是马面,不是驴面。”阎罗改正。
“你还嫌害我不敷?那些丫环、小厮一个个都觉得我欺负了你,不是在我门口扔瓜皮,就是往我喝的粥里搁沙子,现在竟然还往饭菜中下泻药……你若想帮那陆泓琛将我赶出七王府,直说便是,不必如此大费周章。”阎罗道。
阎罗并不是个傻子,见她神采镇静,猜也猜到了几分。
雨瑞点头,想了想,难掩心中迷惑:“王妃娘娘,那严公子为何不在地府中,而在七王府里?”
阎罗并未答复,陆泓琛是不是凡人,他尚不能肯定。
看着那色香味俱全的四菜一汤,阎罗总觉右眼皮一阵阵跳得慌。
那日,她在花丛中捕蝶,朝他回眸一笑。
小丫环瞧着浑厚,实则倒是个口齿极聪明的,提及话来的确没完没了,又是问他地府中是否真有存亡册,又是问他牛头马面究竟长甚么样,是不是一个头顶长了牛角,一个脸长如驴……
雨瑞心知瞒不畴昔,只好点头。
正筹算将那偷听之人拿下,却觉那人的身形分外熟谙。
雨瑞愈发猎奇:“那岂不是说,在你之前另有过别的阎王?”
雨瑞心中存了很多疑团,只怕问上三天三夜都问不完。
他见了那群女人便心烦,干脆将她们赐给了一众部下,那些部下对他感激不尽,可也只是感激罢了,从未与他说过除公事以外的半个字……
若娘娘真是邪祟,大略也是这人间最为心善的邪祟,比那些满口仁义品德的虚假小人不知强了多少倍……
他部下那牛头马面中,真有个叫胡大壮的?
言罢,不待阎罗有所反应,便排闼而出。
正如这小丫环方才那鄙夷的神采,落在他眼中非常熟谙。
雨瑞眼里是浓浓惶恐,见了她,颤着身子行了个礼:“王……王妃娘娘……”
雨瑞眼中闪过了然之色:“连敢大声与你说话的人都没有,足以见得你身边并无好友,如此,又岂会有人帮你?”
那是……雨瑞?
“你都闻声了?”秦雨缨问。
雨瑞被他看得有点发毛:“我定会保守奥妙,你……你别杀我……”
“你问便是。”阎罗非常好说话。
“你不就是王妃娘娘的表兄吗,还……还能有甚么身份。”雨瑞结结巴巴道。
说着,懒得再理睬他,清算了桌上的残羹残羹,回身回了小厨房。
“你说得极对,”他看向雨瑞,那眸光有些自嘲,“我自发得高高在上,实则不过是旁人眼中的一条不幸虫,他们惧我,怕我,公开里却也没少耻笑我,笑我自酿苦酒,一饮就是数千年,笑我法力一日不如一日,总有一天会被人代替……”
雨瑞不由迷惑:“你真是个神仙吗,为何连这些都不记得?”
那与他闲谈之人,不是旁人,恰是玄女。
常言道阎王叫人半夜死,谁敢留人到五更,她才不想因为不谨慎获咎了此人,就莫名其妙被打入十八层天国……
提及来,他前次这么与人闲谈,仿佛已是好久之前的事了。
见他面色有所松动,雨瑞赶紧点头不迭:“当然是王妃娘娘亲口所说,她还叫我好好服侍你,莫要缺你的衣、少你的食……”
未几时,热气腾腾的饭菜就端了过来。
眸光之明丽,使得面前的风景一刹时黯然失容……就仿佛,六合间只余下了她的笑容。
阎罗冷冷看了她一眼:“为何?”
雨瑞心中不是没有胆怯,如何也没想到那傻得冒泡的严公子,竟真是传言中的阎罗。
阎罗被问得有些无言。
一向以来,仿佛只要唐咏诗一人在“帮”他。
雨瑞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亏你还是个阎王,竟然被困在尘寰,上不得天入不得地,也就能欺负欺负我罢了,旁人才懒得与你说话。”
摇了点头,她鼓足勇气:“奴婢晓得,王妃娘娘不是那种人。”
很久,他才道:“你已晓得我的身份了?”
雨瑞点头:“当然不是……我问你一件事,你可别起火。”
头一个晓得他身份的凡人?
“他临时回不去,须得在这里待上一段光阴。此后他的饭菜由你亲身送来,莫要将他饿出甚么弊端。”秦雨缨叮咛。
一席话,说得阎罗沉默下来。
她立即噤了声,手腕微转,捏紧了袖中银针。
“亏你还是个凡人,竟连驴马都不分。”阎罗嘲笑起她来,一点也不包涵面。
雨瑞咬咬唇问出了声:“你在地府的时候,身边是不是没人敢大声与你说话?”
若非不满他肆意争光王妃娘娘的名声,她也不至于用心缺了他的饭菜。
发觉她身份有异,却还对她如此信赖的人,实在不会太多……
府中余下的下人,见了他那叫一个避之不及,仿佛他身上自带一股臭气,顶风能飘三里……
“我是阎君,当然无人敢大声与我说话。”阎罗答得理所当然。
若能问问那只通天晓地的雪狐,自是再好不过,可雪狐已沉沉入眠,没个十天半个月明显不会醒来……
“你掉入泥潭,能本身帮本身吗?”雨瑞反问。
“神仙的日子,并不像你想的那般轻易,不但享不到大家间的欢愉,还多了一些比凡人更甚的苦痛,有些事,想记却记不起,有些事,想忘也忘不掉。”阎罗道。
“方才是你在偷听?”他问。
一番闲扯下来,雨瑞早已不怕他了,瞪了他一眼,反唇相讥:“我虽是个凡人,但现在你的饭食全由我做主,再凶巴巴的,就给你每日咸菜配稀粥!”
雨瑞将头摇成了拨浪鼓:“我怎会下泻药害你,我……”
“你怕我杀你灭口?”秦雨缨又问。
雨瑞有些不解,摸索着问:“莫非王爷一向不晓得你的身份?”
雨瑞还是是点头:“此后谁也不会再难堪你,你好生待着就是,千万莫再说本身是阎王了,这话说出去也没人会信,只会叫人感觉你是个傻子。另有,更莫说王妃娘娘曾嫁过你一次,眼下不知有多少人眼巴巴想挑王妃娘娘的刺,如果被心胸鬼胎的人听了去,不知又会惹出多大的费事……”
阎罗目光微变:“这……这是她亲口所说?”
雨瑞应了声“是”,思及严公子本日并未用午膳,赶紧辞职,朝厨房去了。
雨瑞被他说得一阵难堪:“我……我又没见过,怎会晓得?”
雨瑞想了想,公布了一番观点:“一心想要忘记,当然忘不掉,就如掉入泥潭普通,越挣扎反而陷得越深。”
她不动声色收起那银针,端起桌上已然凉了的茶水:“这茶不烫了,我去叫人重新沏一壶。”
雨瑞心下愈发惶惑然,可看着秦雨缨清澈的眼眸,又情不自禁撤销了这一动机。
如此说来,胡少爷岂不就是那只胖嘟嘟的小狐狸?
可那明丽消逝得如此之快,事到现在,已物是人非。
“我为何要杀你?”阎罗闻言一笑,“你是这人间头一个晓得我身份的凡人,杀了你,岂不无趣?”
至于往他门口扔瓜皮,往他喝的粥里搁沙子……她压根就不知情。
这话,秦雨缨仿佛也说过,阎罗莫名有些不悦:“我不是,莫非你是?”
见她眸光笃定,秦雨缨不免有些动容。
她模糊闻声严公子说了句法力尽失,莫非神仙与凡人之间,差的只是法力罢了?
“你……你在这饭菜里下了泻药?”他问。
阎罗点了点头:“除却天君无人能代替,余下的神仙,皆可被代替。”
另有那雪狐,他是如何俄然变幻成人的?为何身为狐狸时圆滚滚的,化成人形后却变得如此矮小削瘦……
眼下,没了雪狐供他消遣,也只要这小丫环能陪他说说话了。
过了很久,仍涓滴没有淡忘。
这记白眼,翻得阎罗微怔。
“此事,莫要说出去。”她道。
因而赶紧又道:“不过……不过你好歹是个神仙,能活成千上万年,比起凡人的确好了不知多少倍。”
“以是你才做了这么一桌饭菜?”阎罗问。
她成日对他冷口冰脸不假,可并不是因为想赶他出府,而是因为他大放厥词,说曾与王妃娘娘成过婚……
阎罗眉心有些纤细的疼痛,伸手一揉,道:“或许有,或许没有,我早已记不清了……”
雨瑞听得结舌。
与其说像极了秦雨缨,不如说,像极了数千年前的玄女……
见他不语,雨瑞后知后觉地闭上了嘴,不免担忧他想不开。
“不挣扎,就不会持续陷下去?”阎罗问。
阎罗嗤笑一声:“我在地府无所不能,何必旁人来帮?”
这神仙,与她设想中的未免差了太多。
王妃娘娘与阎罗、雪狐如此熟谙,难不成……那邪祟二字并不但是传闻罢了?
“因为……”情急之下,雨瑞胡乱憋出一句,“因为王妃娘娘不准你走。”
出门没走几步,就瞧见了已行至回廊中的雨瑞。
其他姬妾,见了他连大气都不敢喘,更别提主动与他说话。
难怪在小厨房偷吃鸡腿时的模样,总令她感觉非常眼熟……
“阎王也能被人代替?”雨瑞猎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