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咫尺陌路，更隔蓬山远（1）（气势）

以是，只需求如许就充足了，只要皇上一日未废我，我还是万人之上的贵妃，没有人敢明目张胆地超出我头上去。

思虑再三，暗自衡量其中利弊，我终究开口道：“去，当然要去。”我的声音沉得如砚中稠墨，唇角一丝幽冷的笑意闪过，犹自寒凉如霜，“我们不但要去，还要风风景光地去。”

穿的是箱奁中最华贵的刻丝泥金银快意云纹缎裳，头上绾的是只要正二品四妃以上才气梳的九鬟望仙髻，火线插戴赤金挂珠凤尾钗，钗尾坠下一排齐肩长的以金质摇叶串成的流苏，亦是独一贵妃以上才气利用的规制。

眉描青黛，樱点朱唇，妆罢敛衣，偶然侧了一下头，有些沉重。我抬手托了托，触到的尽是冰冷的金玉珠翠，那样的凉，凉得我满心倶是凄惶。怔但是望，镜中之人光彩刺眼，贵不成言，令人没法直视。只这一刹时，我几乎落下泪来。

经清吟这一提示，我才想起有这事来，亦是面露难色。依着端方，凡是有位分的宫嫔每日都应前去凤仪宫向皇后行六宫存候参拜之礼，即所谓的晨昏定省。虽说这几年来皇后的头风发作得更加频繁，六宫存候参拜之礼常是形同虚设，但妃嫔侍寝次日向皇后问安行三跪九叩大礼以伸谢天家恩情的端方却未被拔除。

若说去，恐怕昨晚皇上未有临幸便仓猝赶往千禧宫的动静早已传得人尽皆知，此去不免会遭人群情笑话。受人欺辱是小事，如此被人爬到头上去，只怕今后更要被人轻视，日子也就愈发难过了。而若说不去，昨日皇上又的确是翻了我的牌子，如许一来反倒坐实了有违宫规，鄙弃帝后的罪名，白白落了别人话柄。

兀自轻笑，何时我也开端算计起民气来了？

曾经觉得永久都不会触及到的人生，现在却被刹然推到我面前，令我始料不及。一纸圣旨，一朝飞上枝头，超出六宫之上，但是这其中痛苦，有谁能知？大家都道我此生有福，只是这一身金玉罗绮，于我何尝不是重重桎梏，锁尽我平生欢颜，而这玉宇琼宫，也不过是用金丝线修建的笼子，我终只是一只望着无边蓝天巴望翱翔，却永久也飞不出去的鸟儿。

我微微抬眼，越太长窗望向远方。几缕明光升起，在矗立的殿阁四周镀上一层白边，隔于重重纷落的雨帘背后，折射出缥缈迷幻的光晕，笼得千重宫阙仿若凡世琼宫。暗影渐退，天空敞亮了起来，只是那光芒是淡薄的，朦白的一片，未见暖色。

不管如何，我也是位列四妃之首的贵妃，再如何无宠，再如何不失势，即便那些个宫嫔们在心底对我各式耻笑，到了我面前还不是得毕恭毕敬地叩首存候？后宫本就是小我面子虚之地，又何必言真，何必辨假？在这个胭脂香粉环抱的红墙碧瓦间，一个看似偶然的笑靥，都能够藏下一个乾坤，这满宫的都丽虚华，不过是这桃红柳绿骚动簇拥背后统统肮脏丑恶的遮羞布罢了。

彻夜未眠，神采有些蕉萃，犹自轻叹，唤了清吟出去筹办换衣梳洗。

即便是输了人势，也毫不能输了气势。

我掩去眼角即将滑落的泪珠，凝眸向镜，抬手去扶正髻边的一支金步摇，目光扫过那支金步摇时有些怔然。

半夜时分窗外便开端落下雨点来，直至天明仍未有停雨的迹象。

寂然用毕早膳，清吟疑迟了半晌才近我耳畔缓缓道：“这时候也不早了，不知凤仪宫那边蜜斯要不要去……”